“佟,直哉那家夥又來了。”
禪院真希輕車熟路地找到暗門,通過暗道來到林佟所在的地窖中,在門外喊道。
半響後,門內電鑽的雜音一停。真希看著面前的大門緩緩打開,盤腿坐在武器山面前的林佟回過頭,伸手推開臉上的護目鏡。
“啊,那家夥又來了?”
熬了一整夜,林佟的眼下泛著濃重的青紫,白皙的臉頰上還沾著幾點機油的臟汙,疲倦地看向禪院真希。
嗚啊,狀態好差。
禪院真希看著面前少年蒼白的臉色,擔憂地皺起眉頭。
這段時間佟熬夜的次數明顯增加了,是因為婚期將近的緣故嗎?
“是啊,已經在門口了,正嚷嚷著要叫你呢。”
林佟頭疼地揉了揉額角,疲憊的大腦緩慢地轉動著,艱難地處理著真希的話。
已經……在門口了……
在門口了?!!!
林佟猛地睜大雙眼,下一秒動作利落地把手中的電焊槍和電鑽一扔,從地上爬起來拉著真希就往門外跑。
“要來不急了啊啊啊啊!!”
回到內室,林佟在也被吵醒的真依的幫助下穿上一身素色的和服,來不急梳頭發了所以就這麼散著,用清水洗掉了臉上的汙漬就急忙往門外走去。
由真依跪坐在地上拉開木門,林佟剛剛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就被門外的男人一把攬入了懷中。
“等你好久了,我的小佟。”
禪院直哉兩隻手緊緊攬住未婚妻纖細的腰肢,側過頭埋在少年披散的發絲中狠狠吸了口氣,幾乎沉浸在妻子身上那股自然的芬芳中。
禪院佟自誕生氣就生帶異香,據說是咒力越強的人越能聞到。
禪院直哉滿臉陶醉地埋在少年的頸側,鼻尖全是少年身上清幽如晚蓮般的香氣。
半響後,他帶著溫柔的笑意抬起頭,目光落在林佟素白的小臉上,在看到對方眼下明顯的青黑時,眉頭驟然緊皺。
“小佟,你沒休息好嗎?”
禪院直哉略有些不滿地說道。作為一個在封建家族被捧著長大的順直男,禪院直哉當然是希望自己的未婚妻能時時刻刻保持最良好、最美麗的狀態。
但是——
禪院直哉的視線落在懷中少年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
他美得太超過,以至於那份憔悴在對方的臉上都是那麼動人。
禪院直哉的手指愛憐地拂過少年缺少血色的臉,眉頭微微放鬆,看著這樣漂亮得像人偶一樣的未婚妻,心中的不滿都散去了不少。
接著,他看見懷裡的人偶動了起來,抬起尖細的下頜、向他露出了無比可憐可愛的表情。
“直哉少爺……”
少年煙雨朦朧的眉目間露出一點憂傷,仿佛羞愧般地低下頭,聲音顫抖著說道:
“我,昨天晚上做了不好的夢。”
“夢到直哉少爺不喜歡我,在婚禮前把我拋棄了!”
言罷,林佟猛地拿纖細的雙手捂住臉,竟然就這樣嗚嗚咽咽地抽泣了起來。
?!!
禪院直哉睜大雙眼,看著在懷中哭得梨花帶雨的未婚妻,一時間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
“我怎麼舍得拋棄你?”
林佟這幅柔弱又缺乏安全感的樣子簡直搔中了禪院直哉這種順直男內心的癢處。
禪院直哉無比憐愛地低下頭,緊緊抱住了未婚妻的肩膀。
“我會一直愛著你,直到星辰轉移。”
嘔。
在禪院直哉看不見的角度,真希和林佟同時露出了想要嘔吐的表情。
求求你不要念俳句,或者十三行詩,要不然我真的會吐出來。
林佟白著一張臉這樣想到。
然而禪院直哉顯然沒有讀心的能力,他沉浸在自我感動中,摟著自己柔弱的未婚妻,以抑揚頓挫的語氣開始念起和歌。按理來說禪院直哉作為禪院家家主的嫡子,從小接受傳統精英教育,念起和歌來應該是很賞心悅目的,無奈他油膩的表情完全破壞了整個畫面的美感,連那張勉強算池面的臉都沒能救回來。
操他媽的。林佟在心裡爆了粗口,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倉庫裡那個還未完成的東西拿出來在禪院直哉身上試試火。
忍了一刻鐘,禪院直哉終於停了下來,他撫摸著林佟絲綢般的長發,柔聲道:“好點了嗎?小佟。”
林佟裝作逐漸止住哭泣,抬頭看向禪院直哉,臉色比剛剛更蒼白了幾分,可憐地讓人心折。他濃密的睫毛上下翻飛,真誠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夫,緩緩道:“直哉大人,我好愛您。”
他的聲音是那麼真誠,讓人完全無法懷疑他的愛意。禪院直哉融化在自己未婚妻炙熱而恭敬的愛意裡,他衝動地握住懷裡人纖細的手臂,低頭便想吻上少年花瓣般的唇。
然而就在兩人要觸碰上的一瞬,林佟突然害羞般地轉過頭,讓吻落在了面頰上:“直哉大人、不可以——”
禪院直哉蹙起眉,對林佟的躲閃有些不滿。
然而林佟的演技已然如臻化境,他害羞般地低下頭,側頰上泛起一抹誘人的緋色:“我們還未成婚……直哉大人不可以這樣……”
那聲音帶著些許可愛的小埋怨,聽得人心都化了。禪院直哉心中的那點怒氣輕易地被打散,他勾起嘴角,寵溺地看著自己貞潔守舊的小未婚妻,柔聲道:??“小佟真乖,是我冒犯了。”
禪院直哉整理了一下少年被自己弄亂的衣領,又端起了正人君子的架子。反正林佟遲早是他的,等待能讓枝頭的果實更加甜美,這種簡單的道理禪院直哉自然懂得。
想起馬上要發生的事情,禪院直哉好心情地勾起嘴角,朝林佟道:“小佟,你趕快熟悉打扮一下,穿我上次送你的和服,等會兒五條家的家主要來拜訪,老頭子讓我們兩個去接待。”
五條家的家主?林佟這輩子自小生活在禪院家,對這個震驚咒術界的天才也有所耳聞……不僅如此,通過這麼多年對禪院家古籍的研究,林佟還對五條家的咒術「無下限」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這個世界的咒術竟然還涉及到量子物理這麼先進的科學理論,林佟似乎透過這超越時代、所向無敵的咒術窺見了一絲扭轉自身命運的可能。
掩去眼中的深思,林佟溫順地屈膝道:“是,直哉大人。”
禪院直哉滿意地點點頭,雖然他與五條悟交情平平,但這種場合禪院扇叫自己和林佟去接待,也算是間接證明了他作為禪院家下任家主的地位,所以他對這件事非常重視。
好不容易送走了禪院直哉,林佟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終於鬆了一口氣。
“佟,你演技見長啊。”
身後,禪院真希靠在推門旁,像個觀眾似的拍著手。禪院真依看不過她吊兒郎當的樣子,伸手狠狠捏了一把姐姐的手,讓對方發出一聲痛呼。
“真依、你這家夥乾嘛啊!”
“不得對少爺不敬。” 禪院真依淡淡瞥了自己不著調的姐姐一眼,冷淡道:“還不快服侍少爺換衣?”
“啊……知道了知道了”
禪院真希不耐煩地擺擺手,卻還是順著妹妹的話回頭去打熱水了。
半刻後,林佟在禪院姐妹的服侍下淨手淨臉,又上了一層素粉遮住熬夜帶來的黑眼圈,禪院真依對化妝很有一手,在端詳了半響林佟的臉後,她提筆落在少年雋秀的眼角。
林佟感到一點輕微的癢意,有些猶豫地道:“真希,你在做什麼?”
禪院真依凝神屏氣,道:“少爺,彆動。”
林佟聞言,無奈地閉上了嘴。雖然禪院真依在平時都很溫順,但在這種時候他總是拗不過她。
半刻後,禪院真依停下了筆,將一扇鏡子推拿到林佟面前。林佟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鏡子裡的身影,有些驚歎。他臉上的疲憊經過化妝的修飾已經消失不見,雋秀的眉眼經過勾勒更加精致,眼角還被勾勒了一點朱紅。
禪院真依道:“少爺真好看。” 她很滿意自己的手藝,林佟這麼好看的五官,不化妝也太可惜了。
一旁的禪院真希端詳了他片刻,撐著下巴道:“佟,你好像一個小白臉。”
聞言,林佟還沒說什麼,禪院真依就已經一巴掌招呼到了姐姐頭上:“真希!你這家夥說什麼呢!”
“哎喲!”禪院真希痛呼著捂住自己的頭,不滿道:“真依你手越來越重了!”
林佟見狀不禁輕笑起來,眼波流轉之間,眼角朱紅的線條如同振翅的蝴蝶般。禪院真希看見他的笑臉,一下子呆住了,臉頰逐漸感到一陣熱意。
不僅像小白臉,還像古書裡勾人魂魄的玉藻前。
上完妝,林佟穿上禪院直哉上次送來的和服。衣服符合禪院直哉典型的直男審美,送來的是一件白底櫻花的女式和服。
雖然被捆得很不舒服,林佟還是默默忍了下來,他腦後絲綢般的長發被束起,插上新鮮采摘的山茶花,整個人晃眼一看,儼然是一名傾城傾國少女。
妝扮完畢,林佟在禪院姐妹的護送下穿過禪院家彎曲曲折的小道,自後院走到前廳,最後到了位於禪院家中心的庭院中。
現在正值櫻花盛開的季節,林佟遠遠便看見了櫻花林中奴仆環繞,中間赫然坐著如山般健壯的禪院直毘人,和一身玄色和服的禪院直哉。而在他們的對面,有一個高大的白發男子,穿著白底藍紋的和服——林佟認出了其上的家紋,那人便是五條家的家主。
在禪院家生活了十幾年,林佟早已將院中的每一個角落都牢牢印在了腦海中。
他信步走到一棵正對著五條家家主、卻背對禪院家兩個男人的櫻花樹下,伸手輕輕撫開額前的花枝,向那個白發的身影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