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彥扶住雕像底座,面色沉著,唯有攀在大理石上青筋暴露的手背透露出他正遭遇著什麼。
體內越是被瘋狂攪動,越要調用陰氣狠狠地擁抱住小鬼,以期他能緩和下來。
簡然也竭力壓製自己:清心、清心,什麼也不要想!
呃呃呃!沒想到在這個地方出了差錯!
一人一鬼艱難扛著,白彥沒再出聲凶他。
十多分鐘後,鬼道士終於滿意完事,伸出粗硬的大手,狠狠拍打女子軟肉幾l下:“滾吧。”
態度可謂卑劣至極。
紅衣女子不敢有任何怨言,低低啜泣著爬起,儘力攏好破碎稀爛的紅紗,堪堪遮擋住渾身青紫,緩慢跟在另一名拘魂鬼後面,準備離開。
簡然大鬆口氣,卻在紅衣女子轉身那一刻,愣住。
他不敢讓拘魂鬼動作幅度過大,偷偷探出一絲鬼霧去看,隻見紅衣女子面容非常漂亮,眉眼瞧著分外眼熟。
……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簡然想了想,應該不是自己從前認識的人,而且如此美豔,他不可能毫無印象。
白彥?她看起來......
雕像下的天師沒有回話。
簡然沒有思緒,也沒機會再想,鬼道士提好褲子,朝他這邊走來。小鬼雖然沒之前那麼害怕,但還是有些發怵,鬼氣緊緊收回拘魂鬼眼罩下。
鬼道士走到海市市長面前,露出陰森冷笑。
下一秒,就是響亮一巴掌,“啪!”
嘴裡也罵道:“沒用的蠢豬!”
那市長瞬間被他打醒,呆滯的五官活泛起來,臉上的肉被抽得顫巍巍,發出痛苦的哼哼聲,捂住臉卻什麼也沒說。
簡然暗暗吃驚。
“跪下。”鬼道士又充滿鄙夷地命令。
市長這會兒有了意識,自然不願意下跪,鬼道士抬腳對著他膝蓋又是使勁一踹。
胖市長慘叫一聲,斜倒在地上。
“老子要你封鎖住消息,你就是這麼乾事兒的?被國家玄學部盯上?廢物一個!”
“嗷———”海市市長滾成一團,挨著打卻不敢還手,求饒道:“海市玄學部直屬國家,那部長壓根不把我放在眼裡!”
此話卻引來更加狂風驟雨的暴怒,鬼道士抬起腿再次凶狠連踹幾l腳:“我現在還做不到天衣無縫,隻需要你幫我拖住三天!三天你都做不到,養你還有什麼用?我能使你的競爭對手橫死家中,將你送上市長位置,明天也能讓你暴斃!”
簡然目瞪口呆。
“我無能,還得仰仗俞天師的高深道法!”市長戰戰兢兢爬起來,瘋狂磕頭,“那您說怎麼辦?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看見市長如此卑微忠犬,鬼道士的怒火平息不少,嘴角泛起得意滿足的笑容。
“行了,起來吧。”鬼道士大度地伸出手,虛虛將胖市長扶起,令後者受寵若驚。
鬼道士嗤笑道:“嗬,區區派來四名行將就木的老天師,不足為懼。”
簡然升起困惑,他的鬼氣基本還留在白彥這邊,便悄悄詢問:白彥,他好像不知道你來了啊?
不等白彥回複,鬼道士那邊已經繼續問:“不過,你確定今天隻來了四個老頭?”
“確定!確定!”市長慌不迭道,“我打包票!昨天晚上我去問玄學部,說國家會派人來,今天一大早我就親自盯著呢,確實四名無疑!現在他們守在新城區四個方位,正在設壇做法!俞天師,他們不會破了你的陣吧?”
簡然:......
怎麼感覺這市長是個廢柴草包。
鬼道士也比較謹慎,眯了眯眼,聲音驟然低下來:“那姓白的呢?”
“姓白的?”市長顯然不了解玄學界,一臉茫然,“這是哪位?”
鬼道士也沒料到市長竟然不認識,嫌惡地再次罵道:“蠢豬,廢物!”
可是罵人又不解決問題,鬼道士再怒也還是道:“你要格外注意一個叫白彥的人。就怕他們今天搞不定,最後還是會將此人請出來。去給我問,直接問玄學部高層,一旦有姓白的任何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說罷掏出幾l張符咒,丟給市長:“燒灰化進水裡,他們會聽你的話。”
“是,是!”市長趕緊收好。
鬼道士又道:“整個海市如今已基本在我掌控之中,除了這個難搞的玄學部。這樣吧,稍後我自己主動破陣,讓那四名天師早日離開。過幾l日,你找機會籌辦個宴會,想辦法讓玄學部的人也參加。”
“好的好的,讓他們也加進您的麾下,哈哈!”市長奉承。
“辦個慈善晚宴。”鬼道士補充,突然露出猥瑣笑容,“讓關小姐也來。我想在她清醒的時候,品嘗下滋味。”
關小姐?簡然覺得這姓也很熟,就在腦海裡,卻怎麼也對不上。
是那紅衣女子嗎。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鬼道士仰天哈哈大笑,“那小鬼也遲早會是我的,等我煉就金身,成為半神,彆說姓白的,天地間誰都無法阻止我!”
市長連忙阿諛:“嘿嘿,屆時您作為活神,吃香喝辣,美女無數,萬人敬仰,要什麼沒有?我們都得仰仗您,從您這兒分點小利。”
“滾吧。”鬼道士懶得再搭理海市市長,對著簡然揮揮手。
簡然愣了下,反應過來是在讓他控製的拘魂鬼帶走市長。
白彥!
小鬼立即呼喚,秘密和計劃都偷聽到了,現在是不是行動!
天師先生依舊沒有響應。
……白彥?
簡然緊張起來,察覺到不太對勁,他方才偷聽得十分投入,這才意識到,白彥的魂魄雖然自始至終和他待在一起,但後來再也沒有同他有過交流。
“怎麼還不滾?”鬼道士見拘魂鬼行動緩慢,有些不滿意。
簡然硬著頭皮驅使拘魂鬼上前,拿木棍戳海市市長
:“快走!”
同時將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到雕像那邊。
......白彥整個身體倚坐在底座旁,面色潮.紅,雙目緊閉,已經陷入昏迷。
轟!簡然整個大腦都空白了。
如果他有自己的身體,渾身血液也一定已經凝固住。
白彥……怎麼了!
小鬼思緒一片混亂,奈何雖有認真聽講,但白彥短時間教導的內容實在不夠,此刻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簡然不敢再做停留,在鬼道士愈發嚴厲的目光中,強撐自己驅趕拘魂鬼帶著海事市長離開。
鬼道士隨時會發現異常,情況瞬息變化,他的處境變得十分危險。
……先想辦法,安全帶著白彥離開。
剛步下兩級台階。
“等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黏膩邪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簡然鬼氣僵化,差點沒控製住拘魂鬼,他當做沒聽見,繼續往下走。
“說你呢。”腳步聲離近,猶如生鏽機械的粗糙大手搭在拘魂鬼的肩上。
莫慌、莫慌......
小鬼的鬼氣顫抖一瞬,竭力克製住逃離衝動。
在橋洞下,白彥第一次教導他時,曾經嚴肅地警告過他,如果遇到比自己更強大的邪祟,一定要想儘辦法在被對方控製之前,逃得能有多遠有多遠。
可是,如果他跑掉,白彥怎麼辦。
簡然又想起白彥半小時前剛剛說的。
強硬,且堅定不移。
他默默回憶著這句話,轉過身,鬼氣緊緊附著在白布下拘魂鬼的眼窩裡,紋絲不動。
“大人......您有何吩咐?”拘魂鬼垂首沙啞著問,態度謙卑。
“沒什麼。”鬼道士鷹隼般的黑眼盯著面前拘魂鬼細細打量,似乎想看出什麼破綻,“你來晚了,剛賞了他們幾l張紙錢,唯獨漏了你,現在補上。”
說著,從血色道袍裡掏出三張黑色符紙。
拘魂鬼接過,露出堊白色牙齒,顯得又猙獰又欣喜:“謝謝大人......!”
鬼道士看著拘魂鬼,不動聲色聞了聞。
沒有多餘的氣息。
而那鬼畫符,隻能鬼才能拿,活人會被嚴重燒傷。看來,沒有什麼該死的天師藏在這裡。
“行,去吧。”
簡然穩住,慢慢點頭:“好的......大人。”
他重新轉過身,揣好黑紙錢,又拎起偽劣冒牌的“哭喪棒”,戳著海市市長下去了。
身後,沒有動靜。但他知道,鬼道士還在看著他。
路過高大又巨型的雕像時,簡然忽然有些絕望。
白彥就半躺在那裡,被陰影掩飾著,他不敢讓自己這一縷鬼氣飄過去。
鬼道士何時能夠離開?如果不離開,他馬上就要走到印象中的入口處,如何開啟返回陽間的通道呢?
他可以現在就丟掉這隻拘魂鬼嗎?如果拘魂鬼醒過來,意識到自己被短暫操控,會不會立即大喊大叫吸引鬼道士過來?而隻要鬼道士過來,就一定會發現白彥......
簡然一直走到拘魂鬼出現的地點,幸運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不要哭、不要哭......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鎮靜。
白彥的教導再次浮現在腦海:......找到陣法縫隙......不要用眼睛,而是通過感覺去找到不合理的地方。
簡然讓拘魂鬼伸出手掌,感受著空氣中微不可查的流動變化。
......是這裡。
他輕輕一撕,暖色光傾瀉進來。
那一頭,現實世界正值傍晚,絢爛的晚霞染紅了半個天空。
在拘魂鬼帶著海市市長跨越過去的瞬間,簡然迅速回撤,待通道關閉後,小小的鬼霧貼著荒涼的地面,逡巡回雕像下。
白彥......白彥?
小鬼呼喚,天師先生沒有響應。
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怎麼好好地陷入昏迷......簡然將自己整個縮在天師的身體裡,後知後覺發現,這幅慣常比邪祟還要冰涼的身體,竟然溫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