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彥不理會祝銘的揶揄,吩咐道：“行李箱給我，你現在去準備筆墨紙硯，稍後送到我房裡來。”

祝銘知道這是有正事,立馬收起玩笑神色,應聲好就去找工具了。

客廳這邊,小黑正坐臥在沙發中間看綜藝節目,爪子裡還拿著祝銘用殘魂做的魚乾,聽見這邊動靜,貓爪子拍在遙控器上，讓節目暫停，對著門口這邊空氣使勁嗅。

“小黑,你來嗎？”簡然呼喚。

貓鬼看看簡然，又看看白彥。爸爸明顯心裡有事，聽起來興致不是很高，白爸爸更是沒理它這茬,關注力全在爸爸身上。

而爸爸剛剛又釋放了。

大人有事,作為貓貓還是不要當燈泡的好。

“喵嗚！不去了，我呆在大個兒這邊挺不錯，管飯的！”小黑揚揚小魚乾，咧嘴露出一個貓笑容。

“也行。”簡然對祝銘很是放心,他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自己的靈核,確實分不出功夫管小黑。

白彥推了行李,一人一鬼再度返回自己的套房。

白彥先將成套的西服歸整到衣櫃裡,簡然在旁邊幫忙遞衣服。快速收拾完行李後，白彥便拿出平板電腦，坐在沙發上翻看。

簡然飄在白彥身後，覺得有點像偷窺,又轉到白彥正前方，盤腿懸浮在半空中，托起下巴眼巴巴地守著，恨不得白彥下一秒就告訴他到底怎麼回事。

轉來轉去的小鬼讓天師先生難以集中精力，隻好將平板放下，無奈道：“你先去睡覺？我需要一些時間，如果今晚能確定原因，明天一早就告訴你。”

簡然略顯焦急：“我沒有被煉化，是死後自然變成的水鬼對吧？那我為什麼有靈核？為什麼你說隻有煉化的邪祟才有，而我卻也有？靈核究竟是什麼東西？所以其實我很厲害對嗎？鬼道士也有嗎？我想到他就很沒有安全感，我想要變得很強！”

沒等白彥回答，他又抱頭抓狂道：“連自己是什麼都不清楚，我、我突然……”

白彥起身抬手，刮了刮小鬼鼻子：“不會是什麼壞事，我保證，嗯？”

白彥語氣還是很確切的，冰涼的手指也讓簡然一下子平靜下來。

“嗯嗯……”簡然擺擺手道，“哎不打擾你了，我就是有點迷茫......那我先去休息啦？”

“好。”

簡然走到臥室門口，一步三回頭看著沙發上的白彥，白彥也回看他。

“明早就能告訴我？”

“對。”

臥室房門敞開著，簡然暫時安下心，乖乖走到床邊。

床是雙人床，又寬又大，鋪著潔白柔軟的蠶絲被，屋內開著中央空調，溫度不高。

簡然突然不自在起來。身為邪祟他不會覺得冷，可是現在要像活人一樣睡床，那他要不要蓋被子呢。

被子隻有一條，也是雙人被。

“額，我真的不能睡浴缸嗎？”簡然摸摸鼻子朝屋外喊。

“在

我身邊會比較好。”天師先生聲音低沉，但穿透力很強，穿過房門耐心解釋，“浴室是陰濕之處，睡眠中我的反應速度會下降，萬一他在我眼皮底下傷害你、甚至帶走你呢。我可以畫陣，但所需道具和步驟繁多，符籙效用則相對有限。”

“另外，稍後我需要沐浴，我不太習慣那種時候浴室裡有其他人或鬼。”

簡然：“......”各方面都很有道理，讓鬼沒法反駁。他站在床邊，又開始糾結是睡左邊還是右邊，想了想，選擇遠離浴室的那一側正要躺下，又發現自己穿著棉T和牛仔褲。

雖然衣服都是鬼氣凝聚，完全不臟，但感官上穿著這些......不太合適？

身後腳步聲傳來，白彥也走進臥室，似是注意到小鬼磨磨蹭蹭的理由，打開衣櫃翻出一身棕色格子睡衣。

“我們身高相差不大，你穿應該也合適。”白大天師說完就調炁燒睡衣，很快遞給簡然，“我隻穿過一次，洗得很乾淨。”

簡然接過燒好的衣服，鼻尖隱約傳來淡淡的洗滌劑香味。

“謝謝。那我現在換上？”

“嗯。”他們在床邊站著，白彥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突然伸手摸了摸簡然額頭，“彆太擔心，有什麼問題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

碰觸感非常強烈，但許是他們近來頻繁身體接觸，簡然在清醒狀態下，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難以自製。

這時候門鈴響起，是祝銘過來送道具了。白彥最後道：“睡吧。”

嗓音悅耳溫柔，似有魔咒，簡然聽了立即昏昏欲睡起來，等白彥掩好房門離去，他便換好睡衣，鑽進絲被裡，像活著時候那樣，將腦袋枕在枕頭上，打了個舒緩的哈欠，慢慢閉上眼睛。

……簡然睡得很不踏實。不知是白彥的咒法沒有百分百起作用，還是缺少陰氣的緣故，他困意強烈，卻始終對周圍存在著感知。

他聽見大個保鏢站在玄關處同白彥低聲說話，“……東西都在這裡了，你是要聯係那邊嗎”，白彥回了句短語，但不甚分明。

過了會兒，客廳大門關上，他聽見白彥來到書桌，窸窸窣窣忙碌著什麼，似乎是在將宣紙鋪展在桌面上，緊接著又傳來類似研墨的聲音，一圈一圈，不急不緩。

鬼氣不受控製地伸探出一縷，來到關緊的房門前，偷偷鑽過門縫，好奇地張望過去。

他看見白彥手握毛筆，書寫下幾個字。

咻……客廳內平地起了一陣陰風，“噠噠……”水晶吊燈晃悠著發出聲音，瞬間暗淡下來。

不多時，昏暗的屋內泛起煙霧，漸漸現出幾個影影幢幢的鬼影。

那些鬼影又高又長，彎彎曲曲猶如沼澤中藤樹立在那裡，他們左右查看，發現自己身處環境，顯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來。

“十……”其中一個青袍鬼影吃驚道，“為何、召喚我們……？”

聲音像隔著千百層紗布，混濁又遙遠。

另一個紫袍鬼影猶豫著說：“許是……手法不精，

召喚錯了……？”

又一名紅袍鬼影從暗處鑽出，抖著胡子般的黑霧⑧[]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拍著大腿怒道：“……好大的膽子，我們是何等身份，竟由你一區區凡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白彥身處鬼影之中，面色不變：“師父。”

紅袍泄了氣。

年輕的天師微微俯首致意，聲音也充滿恭敬：“師父留下的古籍信息過於晦澀，弟子也是迫於無奈想當面請教。”

“那有必要喊這麼多位嗎？”紅袍吹胡子瞪眼，“陰陽相隔，我什麼也不會說的！”

周圍鬼影也竊竊私語。

“您不用說，我說，除了煉化的厲鬼，隻有一種情況會出現靈核。”白彥道，“那便是———”

“……行了行了！”鬼影們慌慌張張打斷，“天機不可泄露，有關機緣的事情，說破就不成了！”

紅袍歎口氣，還是略微鬆了嘴：“你素來果斷，怎麼在這件事上這麼龜毛？你心裡已有大概揣測，就大膽去做吧！”

“……明白了。”白彥垂眸。

“走了走了！”紅袍推搡身邊，“繼續搓麻！彆在他這兒浪費時間了！”

陰風陣陣，煙霧虛幻流轉之間，鬼影們挨個消失，隻留下年輕的天師立在那裡。

攀爬在門沿上的鬼氣飄飄散散，慢慢縮回門縫。

床上的小鬼，也終於陷入深眠。

……

簡然不知睡了多久，睜開眼時，窗外剛蒙蒙亮。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一根紅線連接在自己的指頭上，泛著朦朧的金色微弱光芒，另一頭隱沒在浴室那頭，隨著裡面男人的動作，不時發出清脆鈴音。

“醒了？”白彥裹著浴袍出來，發尖還滴著水，見小鬼頭發蓬亂盤腿坐在被子上。

“嗯嗯。”簡然揉揉臉，感覺自身鬼氣充沛，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覺，“你怎麼起這麼早？”

昨晚白彥休息肯定是一兩點之後了，這才過了幾小時。

白彥卻回答：“一夜未睡。”他指了指自己眼下烏青：“為了讓某位水鬼小先生第二天大早就能聽到他想聽的結論，在下熬夜研究了一晚上的書籍。”

“啊？”簡然沒想到會這樣，登時內疚起來，“那你趕緊休息會兒吧！”白彥可不是帶他出來度假的，白天還要一起去調查新城區兩萬人口神秘失蹤的事情！

他趕緊跪在床上整理被自己弄亂的床單和被褥，將枕頭也拍了拍重新放置，最後不好意思地看著白彥。

白彥擦著頭發，眼前可愛的小鬼讓他忍不住嘴角微勾，倦意消退，他笑著說：“需要換睡衣。”

“好的！”簡然大聲說，飛速飄到衣櫃旁，昨晚他幫忙白彥整理，知道這些衣物都怎麼擺放的，輕車熟路取出一套黑色的道：“你穿這身可以嗎？”

白彥沒料到會被小鬼照顧，擦拭動作微頓，呼吸有些被擾亂，眼底染上也一層曖/昧情愫：“可以，謝謝。”

簡然關好櫃門，將睡衣遞給白彥，覺得

對方的眼神有點怪，心下納悶?[]?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腦海也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白彥不會還想要自己幫忙換上吧！

然而白彥什麼也沒說，接過睡衣返回浴室，不一會兒換好出來。

簡然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人一鬼，睡衣材質類似，都是係扣款，顏色分彆為深棕和純黑，莫名有些情侶服的味道。

簡然：“……”

天師先生走到床邊，掀起一角絲被，將枕頭豎起半躺上去，見小鬼傻傻站在床尾，勾唇道：“怎麼不催著問我了？”

“你先睡覺，我的事不急！”簡然這麼回答，還是不由自主飛到白彥身邊，“......那你說？”

白彥拍拍身邊，示意小鬼挨著自己躺好：“餓嗎，昨晚我就在那邊沙發看書，你睡覺很不老實，滾來滾去。我遠程遞給你陰氣，後來你才不動了。”

簡然急著聽答案，非常配合爬上床：“可能我在做夢吧！”

他隱隱預約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神奇的夢，夢見白彥召喚出好多鬼給他看病，那些鬼卻不是醫生，圍繞著白彥轉圈跳舞，最後紛紛離開。

他將夢境簡單描述，白彥挑眉：“這不是夢。看來是我的安眠咒下得太輕，你潛意識感知到了我後來做的事情。”

白彥沒有多說，簡然興趣也不在這裡，兩隻黑眼珠咕嚕咕嚕，殷切地望著白彥。

白彥也不賣關子：“你是天生之鬼，所以天生擁有靈核。”

“天生之鬼？”

“你的靈核，是天然生成的。因果相合，所以我才說，你是天生的鬼。所謂靈核，放在鬼身上就叫鬼核，有些道心不正的道士或天師會有意煉化邪祟作為法術工具，通過培育鬼核來提升工具能力，然而，靈核本由天氣間的靈氣凝聚而成，集萬物光華，生生不息。隻是隨著現代化社會的發展，天生的靈核淪為傳說。”

白彥儘量簡單描述：“你擁有天然靈核，且還在生長之中，以後，天地日月的靈華都將為你所用。”

簡然眨眨眼睛，跪趴在白彥面前，懵懂茫然的小臉漸漸變得歡喜起來。

“這麼說，我餓不死啦！”

“不止餓不死，也會慢慢強大。”白大天師隻覺小鬼好笑，怎麼就這點出息？小鬼善良而又單純，卻會成長為能力非常可怕的大鬼，尋常人死去，魂歸地府，輪回轉世，而天生之鬼卻不入輪回，不生不滅，他的歸路隻有一條，那便是......

白彥停止住思緒，師父說天機不可泄露，那麼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你的靈核尚且幼小，還會再經曆幾次生長痛，需要悉心喂養和照顧。”白彥最後道。

簡然在床上打了個滾，從白彥身邊滾到白彥腳底，又咕嚕滾回來，再度坐起：“如何照顧呀！”

“交給我。”天師先生淺淺笑著，“好了，現在我要抓緊時間休息。國家玄學部派了四名資曆深厚的老天師來協助我，中午左右到達，我還有———”白彥掐算，“四個半小時的睡覺時間。”

“好的好的！”簡然把絲被往白彥那邊推，還熱心地幫忙將枕頭放回去，“睡吧！睡吧！”

等白彥躺好，又伸出雙手替白彥掖被角，不小心碰到天師的臉龐，麻嗖嗖的，糊了白大天師一臉鬼氣。

白彥忍著癢意閉上眼睛。

簡然知道自己得留在臥室裡，不然鐵定會被說教，就沒下床，盤起腿托起下巴守在旁邊，打算乾坐著等白彥睡著，再等白彥醒。

過了一分鐘。

天師先生睜開眼睛。

小鬼：“嗯？”

天師：“你去沙發呆著去。”

小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