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五點,四個人準時來到邀請函中所說的山下廠房。

“這裡本來是一座廢棄的廠房，前幾年被一個神秘大佬買下來，成了私人地產。”

林高逸帶著幾人一邊走一邊講解，這幾天他們都沒閒著,瘋狂查資料、走訪受害者等等,對“聖靈派”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基礎認知。

這個所謂的聖靈派,在許多受害者口中都是“聖靈教”,披著宗教的幌子,給受害者們售賣各種汙染物,但由於一直沒有涉及現實中的金錢,所以也沒辦法用法律製裁他們，隻能儘量宣傳,讓普通人不要受害,但收效甚微。

特調處也調查過不少關於聖靈教的資料，商絨在處裡的電腦上看到不少,全都瀏覽過,但大部分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信息,沒什麼實際的。

這也是當然的，人類對外神的研究基本等於沒有,還把外神當做一個普通的邪神來對待,那麼多邪神，普通人類根本不知道該優先對付哪一個，特調處疲於奔命這麼多年,其實也隻是維持了基本穩定，對抗邪神那是根本談不上的。

商絨不由得憂心忡忡，覺得自己還是得和人類信息共享，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共享。人類太脆弱,知道一些知識，就有可能徹底瘋掉，根本無法保留和傳遞信息，大部分異能者甚至連邪神都不太清楚……太難了。

商絨看著那間坐落在山下、位置偏僻，甚至連柏油路都沒有的廠房。

那座廠房周圍裝滿巨大的卷簾門，完全沒有窗戶，隻有一扇鐵皮大門打開著，看著就不像什麼正經地方。

而此刻，那間鐵皮大門附近，正進出著許多大媽大爺。有穿著太極服的，穿廣場舞統一長裙的，拿著華麗舞扇的，還有花紅柳綠裹著絲巾的……大媽大爺們都喜氣洋洋地互相打招呼，嗓門很大地對話，話裡話外不乏“聖靈”“降臨”“幸福”這種詞彙。

商絨認出來幾個大媽，都是她當初剛搬過來，在門口警告她這樓裡有鬼的那些人。怪不得當初她看到這些大媽就覺得不太舒服，原來對方早就被外神能量醃入味了，她和邪神們都不可能喜歡。

幾個人來到大門口，看到門口也站著一個大媽，正喜氣洋洋地檢查大家的邀請函，有的人沒有邀請函，甚至是帶著自己孫子過來的，她也就擠眉弄眼揮揮手讓進去了，卡得並不嚴格。

“看來……他們連孩子都不放過……”

陸玉柔握緊拳頭，低聲呢喃，旁邊徐子平趕快拍拍她的背給她順氣，生怕她直接把這廠房炸了。

總算進了廠房，裡頭燈火通明，像是一個劇院，前方有個巨大的舞台，下頭全都是一串串的椅子，早就坐滿了人。

大家聊天說話很是吵鬨，個個看起來臉色紅潤眼睛明亮，好像身體都很好的樣子。

但幾個特調處成員都皺緊眉頭。他們手上的腕表顯示，這裡汙染值已經高到A級異種的臨界值，而這些汙染，是周圍所有人身體裡散發出來，聚集在廠房之內形成的。

也就

是說，這裡所有人體內的汙染加起來就是一個A級異種！

“全都是汙染，還是零散的，這種最難做……要是能讓黑衣聖者再用出她在寺廟裡那一招就好了，用黑紗把大家的汙染直接拔除……”

徐子平碎碎念著，念完了雙手合十祈禱黑衣聖者快點到來。

坐在旁邊的商絨，腦海中四個邪神正在興奮聊天，根本沒空聽她的信徒徐子平的祈禱。

烏拉諾斯：

【你們不知道吧！在還沒有你們的時候，媽媽就帶我出去野餐過了，你們根本不懂野餐的好！那次我吃得可飽啦！】

阿斯蒙蒂斯：

【你吃的不就是我領域裡的東西嗎？還吃了我養的蟲子！那種外星蟲子肉質很不錯的，要活著吃才好吃，你都給打死才吃，沒品的東西！】

靈煙：

【喲嗬，快點，打起來打起來，把你倆打個兩敗俱傷，我剛好把你倆都吞了，媽媽不是嫌棄咱們說話太多太吵了嗎，把你倆吃了不就不吵了？嗬嗬嗬……】

盧卡斯乖巧清脆地說：

【你們彆吵啦，媽媽會不開心的！而且你們都不好奇這廠子裡會做什麼嗎？】

這個時候，有人上了台，是個身穿黑西裝的年輕男人，看著像賣保險的一樣。他調試了一下台上的話筒，隨後堆起笑容說：

“親愛的家人們，爸爸媽媽們，大家晚上好！”

台下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商絨震撼，這是吃了幾個傳－銷－頭子啊？

*

廠房的鐵皮門“砰”地一聲關上，屋內再沒有一絲自然光。

接下來，整體的流程幾乎和那些傳－銷組織沒有區彆。先是帶上來幾個大媽大叔，讓他們在台上拍胳膊拍腿打拳跳舞，再讓他們說，都是聖靈教派藥品的功勞，督促大家多去雜貨鋪買藥。再是讓聖靈教派的重要人物上台講話。

所有人視線集中在舞台上時，沒有人發現，前後左右，座位似乎多了不少。

多出來的那些座位依舊是滿員的。

商絨轉頭看，旁邊一個臉色白得嚇人的大媽，對著台上機械地鼓掌，動作非常遲緩。

要不是商絨知道這大媽是個異種，她說不定還會當做老年病處理。

右邊一個大爺頭頂不斷冒出幾根黑色觸手，他自己又抬手不斷按下去，倒是挺敏捷，但那些黑色蚯蚓一樣的東西還在不斷冒出，很快渾身都是蚯蚓了。

前排某個大姐，背上長出一對鞘翅，仿佛昆蟲翅膀，緊緊地夾在背上，手臂也逐漸變細，成了昆蟲的節肢，一會兒又變回人手臂。

而這些人中間夾雜的普通人們，對旁邊這些家夥們無知無覺。

商絨靜靜地吸了一口氣。這些不知從哪裡多出來的家夥，全都是異種，他們偽裝成大叔大媽的模樣，來這裡和正常人類一起參加會議。

這件事就夠讓人毛骨悚然的了，台上的那位核心人物大叔，還在不斷重複著：

“我們聖靈教，是為大家謀福利的好宗教，我們要堅持修煉身心，讓自己更加虔誠信仰聖靈，這樣等到聖靈降臨的時候，我們這一批先行信仰祂的人們，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聖靈教就是人類最後的希望，我們愛聖靈，我們希望聖靈快點降臨，為我們拯救人世間，為我們創造新的世界……”

這些話語充斥著汙染。所有普通人隻是聽著，都露出陶醉又狂熱的神情，頻頻點頭，眼睛都放射出詭異的綠光。

這些話語，對那些奇特的異種更是非常有用，異種們幾乎是光聽，就能修為大漲，人皮都披不住，變回自己本來的模樣。

商絨看看自己身邊的同事們，大家都很痛苦，徐子平腕表已經掉到68，岌岌可危。

台上的大叔講得唾沫橫飛，慷慨激昂，似乎永遠也說不完聖靈有多好。還是台下不少人給他打手勢，他才想起來流程，激動地說：

“今天來到這裡的你們有福了！聖靈教將為大家表演聖靈降臨的片段，這是以前花錢也看不到的，請大家仔細觀看，收獲福氣和好運！請看！”

他走下台去，又有一個年輕女人走上台前，拿起話筒開始唱歌，歌聲飄渺婉轉，蘊含著無窮無儘的汙染。

那女人穿著紅色長裙，長裙之後，一雙骨刺尾巴明晃晃地揮動著，仿佛是舞台效果一樣。

台下人發出讚歎聲：

“這舞台真好看，那個道具還會動！好真實！”

“真漂亮啊，真好聽啊！”

隨著她歌聲繼續，舞台上空出現潔白的一朵朵白雲，不斷墜下的六邊形大片雪花，看得大叔大媽們目瞪口呆，不停鼓掌歡呼！

“啊啊啊好漂亮的雪花啊！咱們這邊很少有這麼好看的雪！”

“真棒，不愧是聖靈降生的時候，這種雪才配得上聖靈啊！”

歡呼聲和鼓掌聲很是熱鬨，更多的場景和劇情出現在大家眼前。

身上背著六對潔白翅膀的大天使從天而降，一名女子手捧著嬰孩的繈褓，帶著嬰孩在舞台上旋轉起舞，場景極其唯美浪漫。

最後，那嬰孩忽然間變成了一個人，他看不出性彆，身穿繁複華美的長袍，頭戴美麗的、金光閃閃的桂冠，對著台下所有人微笑。

所有人都如癡如醉地觀看著，在那人出現時，歡呼聲幾乎掀翻屋頂，大家情緒達到了最高點！

“聖靈！聖靈！聖靈降臨了！聖靈降臨！”

“啊——聖靈我愛你！！！我永遠崇拜你！！！”

“天啊……聖靈好美……”

無數人狂熱激動的尖叫聲中……徐子平眼中的場景卻不斷發生著變化。

眼前的舞台明亮溫馨，但就像信號不好的電視機，偶爾會變成彆的畫面。

比如，天空上滾動的白雲，偶爾會哢地一下，變成發黑的血肉碎塊，正在滾動、黏合。

大片雪花，會變成可怖的人皮，掉落在地上。

十一翼的純潔天使，是身上背負著無數鞘翅、口器堅

硬的大型蟲子。

女人則是身披紅衣的女鬼，對著手中的嬰孩流出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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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那嬰孩隻是一團橡皮泥一樣的皮膚，可以變成任意形態，它變成了那個雌雄莫辨的人，身上開始長出各種膿包和血塊。

那個人伸出長滿膿包的手，伸向了前排某個普通人，手中赫然張開一張大嘴，朝著那人的脖頸狠狠咬下去！

它……它居然要吃人！大庭廣眾就這樣吃人？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

那個被吃的人發出慘痛的尖叫，旁邊的普通人們卻都滿面笑容地看著，還在為他鼓掌歡呼，似乎被那異種選中吃掉，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徐子平背上冒著冷汗，腦袋一片混沌，他的身軀似乎有千斤重，想要抬手，卻根本抬不起來。

往旁邊一看，他左右兩邊，各自坐著一個異種，正張開血盆大口，看台上的劇情看得十分開心。

徐子平真的要瘋了……他們這不是來調查的，這是來送菜的啊！已經被異種包圍啦！

這個時候，一雙眼鏡忽然架在了他鼻梁上。他根本看不清楚這是誰遞過來，又是怎麼架到自己臉上的，本能想要摘下，可他胳膊都動不了。

但戴上眼鏡的一瞬間，他的心情就平靜了許多，看的東西也更加清楚了。

這是……來幫助他的？是誰做的？

在徐子平四處轉頭，想要看到幫他的人是誰的時候，商絨已經把道具們分配清楚，順帶讓自家崽子們放出一些黑霧，把她徹底包裹起來。

她在黑霧之中快速穿上黑袍，站起身來。

這場荒誕的表演，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