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高逸頓時目光陰沉, 他手中緩緩出現一把水做的長刀,哪怕引起周圍人的驚呼也顧不得了。
他沉聲道:
“它不要我們,我們就自己進!”
長劍攜水光劈下,在空中激蕩起漣漪, 果真像是劈在透明結界上一樣, 使得那透明外殼一陣震顫。
周圍又是一陣驚呼, 徐子平拿著很唬人的證件對準人群,驅散看熱鬨的眾人,把垂花門內院子留出來,方便施展。
他正要把周朗也扔出去,忽然看到對方手中也憑空出現一柄長刀,那模樣看起來很像林高逸的刀。
徐子平看他一眼:
“異能者?過來幫忙。”
周朗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他胸腔裡瞬間湧起一陣熱血,聽話地跟過去幫忙。
*
被吸入領域的兩個少女,此時正在山間小路上站著。
白蔓蔓不斷尖叫,很不優雅:
“啊啊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啊啊啊……”
商絨很偷懶,面無表情地附和著:
“啊,好可怕。”
等白蔓蔓終於平靜一些,兩人看向四周,發現這裡是一座深山,前方就是一個破敗的小村莊,裡頭全是土坯房子。
兩人前方突然走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她背著豬草,衣服破爛,直直朝兩人走來。
白蔓蔓趕緊往後退去,但她隨後發現,這女孩似乎看不到她, 隻是一味走路。
商絨看著女孩,對白蔓蔓用口型說:跟上她。
白蔓蔓本就六神無主,下意識就按照商絨說的跟了上去。
兩人跟著女孩走,一路走到半山腰,看到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非常狹小。女孩背累了豬草,坐進破廟中休息,拿手臂不斷擦汗。
破廟裡殘存著破損的雕像,那是一尊和人差不多大小的女性雕像,雕工較為粗糙,身段苗條面透妖氣,雙目低垂,雙手前伸出去,沒有結印,倒好像是在擁抱前方的人。
女孩盯著那雕像看,看著看著,她鬼使神差一般站起來,緩緩伸出雙手,抱住了那尊雕像。
一旁的白蔓蔓和商絨對視一眼,兩人都難掩驚恐之色。白蔓蔓更是感覺到一種強烈的衝擊,從看到那尊雕像起,她就似乎聽到無窮儘的囈語、尖叫,模糊朦朧,卻揮之不去,大腦一陣一陣發暈,很難思考問題。
她緊緊抓著商絨的胳膊,快把自己整個人貼到商絨身上去了。
衣衫襤褸的女孩抱住雕像,閉上眼睛,露出沉醉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她連連點頭,收回手,手中多了一幅破舊的畫卷。
女孩“唰”地一下展開畫卷,上面輻射出強烈的黑色霧氣,一陣侵襲之後,女孩嘴唇都變得黑紫,但她還是驚喜地看著畫像,喃喃念著:
“永生聖女娘娘……永生聖女娘娘……”
這不中不西、不倫不類的叫法,讓商絨聽得很困惑。她探頭看過去,那幅畫卷上果然畫著一位衣袂飄飄的仙女,用華國古代那種仕女圖畫法畫成,但那仙女的眉眼之間卻更像是西方人,高眉深目,黑色長發卷曲在身周,和一身的黑紗衣服非常搭配。
總之……看起來很美,但不像好人。商絨下了結論。
女孩像抱著寶貝一般,把畫卷揣在懷裡出去,背著豬草下山。她走出去幾百米距離後,跟在她身後的商絨兩人回頭一望。
哪裡還有荒廢寺廟的蹤跡?
白蔓蔓嚇得臉色煞白,整個人手抖得要命,一句話也不敢說,她胳膊伸長,抓住商絨背著的書包,把自己貼到書包上。
商絨想說什麼,又不敢說,隻能勉強把她手臂從書包上扒拉下來。這書包裡面可裝著兩位邪神啊!還是彆扒拉的好。
兩人再抬頭,女孩的身影卻不見了,周圍畫面鬥轉星移,變成了另一幅場景。
眼前是乾淨整潔的城市街道,前方是一座中學,不少中學生穿著校服來來往往。
長大了一些的女孩,在這群青春靚麗的學生中間格外醒目,卻不是因為好看,而是因為……她長得越來越醜了。
乾瘦,個子矮小,臉上滿是褶皺和斑塊,皮膚黑,手腳跟鳥爪一樣不斷痙攣。
她身上穿了一身破損雜亂的校服,看得出來認真洗過,一道道破損的口子也被精心縫過,看起來依舊很是怪異。
女孩試圖跟著其他學生一塊走進學校,卻被門口保安認出來,將她狠狠往外推,嗬斥道:
“你錄取通知書呢?沒有通知書,不許進!”
女孩聲音沙啞地喊著:
“我想上學,我要當城裡人!”
她推著保安,力氣很大,竟然把保安推倒在地,觸發了全校警報。
一聲聲警報聲裡,女孩驚慌失措地逃了,保安站起來,呸了一口:
“小泥蛋子,還想當城裡人,想得美!”
商絨站在原地,看著女孩奔跑中掉進城市綠化帶,被修剪整齊的樹杈戳破了腿,心情無比複雜,她想伸手扶一下,手卻穿過了女孩的腿。
她和白蔓蔓,隻是這段故事的觀眾,無法改變任何既定事實。
這女孩到底是誰?一定跟這個領域的主人脫不了乾係,但她看起來和後來那位女明星完全不同啊……商絨繼續看著故事進展。
校服破損的女孩,潛伏在學校附近,每天瞪著陰鷙的眼睛,看著來往的女學生們,咬緊牙齒,目光裡滿是嫉妒的光。
很快,她開始跟蹤其中一個最漂亮的女學生。
那個女學生身材高挑,從小學舞蹈,儀態很好,長相更是柔美至極,待人接物也很有教養,周圍總是簇擁著不少朋友,老師和保安見了她都會笑起來。
女孩跟蹤著女學生,發現了女學生家住老城區,房子很大,父母恩愛且有點小錢,每天晚飯都能吃到鮮蝦和雞腿。
夜深人靜時,女孩翻著垃圾,找到曾經被女學生吃過的雞腿,放進嘴裡吮吸,臉上滿是一種變態的快樂,看得商絨毛骨悚然。
終於有一天,女孩被女學生發現了。女孩顫顫巍巍地縮起自己醜陋的身體,那女學生卻並不嫌棄,還笑著對她伸出手:
“你好啊,我叫小圓,你叫什麼名字?以前沒見過你,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女孩嘶啞著嗓音:
“我叫……小沙。”
是一粒沙子的沙,凡塵之中如沙粒一樣的人。
小圓成了小沙唯一的朋友,兩人經常在上學放學路上偶遇,小圓帶小沙去文具店買東西,還給小沙買了一把削筆刀,請她吃冰淇淋,從來不讓小沙付錢。
白蔓蔓看得有點感動,小聲說:
“她應該是被這個女孩拯救了吧?”
商絨卻很難受,她看得出來,小沙眼中的嫉妒並沒有減少,反而在與日俱增。這裡可是詭異的領域,無論故事如何,結果一定是……變成了詭異。
場景變換著,一學期之後,冬天來了,寒假也開始了。
小圓被小沙約出去,在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裡,小圓開心地旋轉著,卻忽然被她的朋友撲倒在雪地裡。
小沙流著眼淚,看起來有些不舍,卻毫不猶豫地,用小圓買給自己的削筆刀,割了小圓的手指尖,擠出一滴血。
她掏出那幅永生聖女娘娘的畫卷,在小圓驚恐的目光裡,把她的手指摁在畫卷上。
那滴鮮血,圓融地融入畫卷之中。
而小沙快速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擠出自己黑色的血跡,也同樣滴在畫卷之上,她流著淚,卻暢快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僻靜小巷裡,隻有她沙啞的笑聲回蕩。但下一秒,那笑聲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聲音,圓潤好聽,仿佛銀鈴一般的笑聲——出自小圓口中。
小圓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流露出和小沙一般無二的勝利姿態,而一邊跪倒在雪地裡的小沙,卻變成了驚慌失措、難以置信的模樣。
白蔓蔓倒吸一口涼氣:
“她倆是不是……是不是……互換了身體!”
商絨不得不沉重地點頭,呼出一口氣。看來那個永生聖女的畫卷,就是互換身體的關鍵道具,而接近小圓,和小圓成為朋友或許不是小沙計劃的,但換成小圓的身體,取代小圓的人生,一定是小沙最初的意願。
嫉妒使人扭曲。小圓開口了,用那種圓潤和善的聲音說著:
“你以為跟你做朋友,讓我很開心嗎?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我都在想憑什麼,憑什麼我這麼難看,你那麼好看,你還有錢,有愛你的爸媽,有那麼多朋友,那麼多追求者,還是班花,那我呢?憑什麼我生下來就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沒有!”
小圓,或者說之前的小沙,說著這些,又癲狂地笑了:
“現在好了,你的這些東西,全部都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回蕩在雪地裡,原本的小圓委頓在他人的軀體中,而冒牌貨小圓,高興地旋轉、旋轉……裙擺和雪片一並歡快地旋轉。
商絨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居然是這樣嗎……原本的小圓什麼都沒做錯,她隻是善良,就要遭受這些嗎……而且她有預感,這是小沙第一次換身體,卻不是最後一次。
這之後,冒牌小圓回到小圓的家裡,讓爸媽舉報了小沙。
原本的小圓因為沒有身份,被遣散回去原籍村子裡,繼承了小沙本來的生活。商絨兩人正習慣性地等著換場景看下一段,卻發現前方場景變成曠野,而曠野中央,那個被換了靈魂的小沙,逐漸開始膨脹。
換過靈魂的小沙,身軀膨脹著,嘴裡沙啞地說著:
“我不要……為什麼是我……怎麼會是我……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全部!”
白蔓蔓驚恐後退:
“怎麼回事?這裡居然有怪物嗎,我,我還不會打架啊!”
商絨說:
“這應該不是小圓乾的,應該是詭異對她的愧疚凝聚出來的,等於是詭異的心結……不過我也不會打架啊!”
白蔓蔓看著商絨瘦弱又比自己矮一頭的身體,一咬牙,自己往前一步,站在商絨身前擋住她,手裡開始幻化出小小的花朵:
“你到我後面去,我來!”
商絨轉到白蔓蔓身後,悄悄拉開一點書包拉鏈:
【喂,寶寶們,幫點小忙,慢一點哦。】
小沙膨脹著、爆炸一般,長出無數條手和腿,身高直逼五米,頭發漫天飛舞,連天色都變得昏沉。她低下頭,臉部一道一道地割裂開來,內裡都是無儘黑暗,那雙深黑的巨大眼睛,緩緩、緩緩盯住了面前的兩個人。
“吼——憑什麼……為什麼是我!我要殺了,殺了全世界!”
眼前怪物伸出巨大鳥爪一樣長滿尖刺的手,朝著白蔓蔓和商絨狠狠抓下!
與此同時,商絨背後書包裡,緩緩伸出一絲黑色粘稠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