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Chapter 105(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7620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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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台之上, 身著神聖白紗的殷酥酥一席話說完,偌大的宴會廳有刹那寂靜。

而在殷酥酥對面,清矜英俊的新郎面容平和, 眼睫微垂, 深深凝視著他的新娘, 目光深邃如海。靜默片刻後, 他方很輕地彎了彎唇, 以半開玩笑的語氣散漫回道:“這番誓詞著實讓我感動。老實說,如果不是我情緒控製能力比較強,我可能已經要掉小珍珠了。”

話音落地, 現場賓客俱是一陣失笑,為費氏話事人萬年也難得一見的風趣幽默。

唯有殷酥酥在聽完費疑舟的話後, 顯出絲怔然。

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隻有她知道。

咫尺距離, 她清楚地看見,男人向來靜若寒淵的深邃雙眸, 此刻竟略微泛紅。他注視著她,仿佛有萬千深情要傾訴, 仿佛千言萬語也說不儘。

隨後,擴音音響內便響起一道清雅沉穩的男聲,每個字都不緊不慢矜平自若,卻又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清清楚楚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敲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費疑舟目光定定落在殷酥酥身上,緩聲道:“殷酥酥小姐,其實捫心自問,我是一個單調、乏味,甚至有些刻板的人, 但是,從你闖入我生命的那一刻起,我一成不變的人生四季,就被塗上了五彩繽紛的顏色。你是我明媚的春,是我熱烈的夏,是我溫婉的秋,也是我隱秘的冬。”

“……”聽到這裡,殷酥酥抑製不住內心的動容與歡喜,抬手捂住嘴唇,淚濕了眼眶。

稍顯模糊的視野中,她看見男人英俊的面容褪儘往日的冷厲與沉肅,顯出幾分前所未有的溫柔與虔誠,莞爾笑道:“那年初遇,蘭夏的街頭落下一場細碎柔和的雨,雨滴從我的眼滲進我的心,從此我便徹底淪陷,心甘情願為你俯首,成為你的不二之臣。”

“這種場合,優秀的男主角都應該對摯愛的女主角說一句’我愛你’。但我個人覺得,‘愛’這個詞不足以形容我對你的執迷癡戀。我想對你說的是,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信徒與千軍萬馬,為你披荊斬棘,也為你戰死沙場。”

最後一個字音落地的瞬間,殷酥酥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決了堤,奪眶而出。

往日裡表情管理深入腦海,隨時隨地都光彩熠熠美豔動人的女明星,直接在儀式台上,當著諸位來賓哭成了一個淚人。

眼淚鼻涕糊作一團,可謂是形象全無。

見此情景,費疑舟不禁很淡地勾了勾嘴角,抬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嗓音極低,半帶幾分揶揄:“這位新娘子,請你稍微控製一下。萬一有人拍了照發網上,你的醜照又要多一張。至於哭成這樣?”

“不都怪你嗎。”殷酥酥不住吸鼻子,抽泣著上氣不接下氣,睜大眼睛瞪他,也壓低聲,“說得這麼煽情,不就是成心想讓我哭。”

費疑舟輕輕一挑眉:“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絕對沒有半點兒刻意煽情的意圖。”

“切。”殷酥酥雙頰微熱,拿手背抹了抹臉蛋,嘟囔道,“好意思打趣兒我,你自己明明也感動得想哭!”

費疑舟:“是麼。”

殷酥酥湊近他幾分,小小聲嘲笑:“彆以為我沒瞧見,你剛才眼眶紅得跟兔子似的。”

“那又如何。”大少爺意態閒閒,耷拉著眼皮瞧他,非常坦然,“我媳婦文采斐然口才了得,我被自家老婆的誓詞感動到哭泣,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殷酥酥:“。”

他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大寫的服氣。

就在這時,司儀先生聲情並茂地推進著流程,笑吟吟道:“費先生,您現在可以親吻您的新娘了!”

殷酥酥臉蛋驀地飛起兩團紅霞,一股莫名的緊張竄上心頭,她窘迫,下意識便垂下了腦袋。

下一瞬,便感覺到遮住自己整張臉的純白頭紗,被兩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給捏住一角,掀了開。

她眸光微閃,看見男人英俊的臉上從始至終掛著清淺笑色,從低處貼近上來,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唇與唇相觸的刹那,殷酥酥心頭不由更加動容。

這個吻,沒有任何上位者為愛低頭般的恩賜,他先俯低了身,由下而上,是騎士對公主的深愛與忠貞。

眼角的淚湧得更洶,殷酥酥抬起雙手用力抱住費疑舟的脖子,閉上眼,認真回吻他。

費氏雖是顯赫至極的高門,但老爺子費豫真和費氏二老都是低調性子,也充分尊重並愛著兩個小輩,在他們的思想觀念裡,阿凝和酥酥才是這場婚禮的絕對主角,他們隻是見證者與參與者,沒必要喧賓奪主,上台露老臉刷存在感。

殷自強和張秀清夫婦也沒什麼表現欲,加上老兩口勤勤懇懇一輩子,還是頭一遭見識到如此場面,難免有些緊張。因此,在女婿小費同誌征求二老意見,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參與到儀式環節時,殷爸爸和殷媽媽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給予了婉拒。

於是乎,殷酥酥想象中會格外繁瑣複雜、充滿各種人情世故勾心鬥角、讓她一個頭便兩個大的超級豪門世紀大婚,出奇地輕鬆愜意,真情滿滿。

這個吻之後,便是殷酥酥的伴娘之一,許小芙同誌送上了對戒,並代表男女雙方親友團,向新人送上了自己最誠摯的祝福。

祝福過後,圓滿禮成,婚禮儀式便正式落下帷幕。

殷酥酥懸著的心總算落進肚子裡。她悄然呼出一口氣,在梁靜許小芙以及跟妝團隊的陪同下回到主臥,去換宴客穿的日常係禮服。

化妝師動作利落地幫她改換著妝發。

殷酥酥趁機喝了口慎叔送上樓的熱牛奶,忍不住感歎,“儀式總算結束了,結個婚真累,下次再也不結了。”

聽見這話,許小芙忍不住噗嗤一聲,打趣兒她:“得了吧,你還想有下次?不怕費先生馬上提著五十米的大砍刀來找你。”

“就是。”梁靜也在邊兒上說,“辦過儀式,在咱們傳統文化裡就算拜過天地,成家立業的人了,彆嘴上不把門兒亂講話。”

殷酥酥自知失言,囧了,隻乾巴巴一笑,乖乖挨批。

費氏尊崇,但禮儀教養世代相傳,賓客遠道而來恭賀話事人新婚,殷酥酥作為新上任的費家長媳,於情於理都應親自致謝。換完妝發造型,殷酥酥心疼梁靜和許小芙起了個大早幫自己忙上忙下,便囑托慎叔替兩人安排了地方休息,自己則獨身下樓去找她老公。

主臥在費宅起居樓的第三層,宴會廳則是獨立的另一幢樓,過去需要穿過內宅園林。

殷酥酥步伐輕盈而愉悅,哼著小曲兒來到宴會廳大樓附近,老遠便聽見喧嘩人聲,熱鬨非凡。

不知是巧還是不巧。

她剛才牛奶喝太多,這會兒忽覺小腹憋脹,下意識便掉了個頭,徑直往洗手間方向去。

宴會廳大樓一層共設兩個洗手間,一個就在宴會廳旁邊,醒目得很,一眼就能瞧見,而另一個則在樓層的最末端,相對而言十分隱秘,屬於隻有費宅的內部人員才知道的處所。

今天是她和費疑舟世紀大婚的婚宴,到場貴賓多如過江之鯽,殷酥酥身為女主人,自然下意識為賓客考慮,不和大家夥搶廁所,避開人群往樓道最末端的洗手間走。

盛夏的上午,金烏灼灼,日頭燦爛得很。

可宴會廳一層的樓道未設窗戶,唯兩旁的牆壁上間隔數米便亮一盞壁燈,勉強驅逐黑暗。

然而,就在殷酥酥經過洗手間旁側的休息室時,她微蹙眉,依稀聽見門內有古怪的聲響傳出,隱隱約約,並不真切。

她狐疑,條件反射壓輕了步子,貼向門邊。

這個休息室的門鎖有問題,數日前慎叔提了一次要檢修,後面常年負責費宅檢修的工人大叔因病住院,這事兒就擱置了下來。因此,雖無從知曉裡頭的人是刻意沒鎖門,還是門鎖壞了自己開啟,映入殷酥酥視野的,就是一條隙開的門縫。

屋內漆黑一片,走廊上黯淡的光線飄進一縷,成為唯一的光源。

殷酥酥好奇,暗搓搓往裡瞧,這一瞧,她登時臉紅心跳,錯愕地睜大了雙眼。

透過那縷昏暗的光,她首先看見的是一副背。一副男人的背。

光裸未著上衣,肌理賁張線條修勁,窄瘦的勁腰後側橫過一道疤,利器所致,陳舊而猙獰,昭示著疤主人曾刀鋒嗜血的過去。緊實皮肉傷覆著一層薄汗,動作起伏,有力野性得讓人心驚。

然後是一雙白皙的小腳,一隻還穿著精致細跟高跟鞋,一隻鞋子不知飛到了哪裡,腳趾蜷縮,懸掛於男人腰身兩側,晃得無助又旖旎。

“……”無意撞見這種場景,殷酥酥著實尷了個尬,正汗顏狐疑是到場賓客裡的哪對熱戀男女這麼“情濃”。

裡頭的男女主角出聲了。

“再說一次。”男人的嗓音清冷而特彆,即使欲色深濃也不減分毫辨識度,語氣透著一絲狠,“我化了口紅像什麼?”

“什麼都不像……”女孩輕吟著討饒,嗓音裡全是哭腔。

“不像花魁了?”男人又涼涼地問。

“……餘烈!你祈禱自己彆有一天落我手上!”女孩嬌滴滴地悶哼出聲,大哭著罵他。

“那我還真是求之不得啊。”男人懶漫玩味地笑,“程菲小同誌。”

……

聽見這番對白,殷酥酥直接原地石化——餘烈?是她知道的那個餘烈嗎?

真是沒想到,那麼芝蘭玉樹光風霽月的一個人物,私下裡和他漂亮的導演媳婦兒居然這麼……不拘小節。

殷酥酥輕手輕腳地飛快關上房門,逃離事故現場,連自己要上廁所的事都忘了。

她往宴會廳方向走著,一路低著頭胡七八糟思索,不妨手腕一緊,竟被人一把拽住,猝不及防給拽到了背光牆角。

殷酥酥嚇一跳,回神後才驚魂未定地拍拍心口,嬌嗔:“你乾嘛,一聲不響躲在這兒裝鬼嚇我。”

不遠處,賓客成群,言笑晏晏,在恭賀費家大公子新婚。

無人知曉,暗色角落裡,大公子正將他的新娘抵在牆上,垂著眸淡淡瞧著她,眼瞳黑而亮,亮得逼人。

他明顯已經喝過酒,唇齒間逸散著極淡的葡萄酒香氣,熏得殷酥酥有些頭暈。

“剛才乾什麼去了。”費疑舟淡聲問,指腹輕輕掃過她滾燙的雙頰,“臉這麼紅。”

殷酥酥窘迫,腦海中不自覺回憶起剛才撞見的香豔一幕,支吾著回他,“走得比較急,熱。”

費疑舟沒有懷疑她的說法,繼續道,“急什麼。”

“不是要去給賓客敬酒嗎。”殷酥酥說,“我總不可能拋下你一個人。”

費疑舟:“不用。”

殷酥酥沒明白:“唔?”

費疑舟說:“今天是我和你的大喜之日,我已經跟所有長輩說過了,不允許任何無關緊要的人事物占用我和你獨處的時間。”

“……”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頭升起,殷酥酥非常警惕地望著他,咽了口唾沫,低聲道,“所以,現在你想做什麼?”

“帶你回臥室。”

“然後呢?”

“睡你。”

“……”殷酥酥臉騰的爆紅,簡直是又被這廝的窮凶極惡給震驚了,脫口就罵,“你是不是瘋了?大白天的睡你個大頭鬼!”

費疑舟低頭,輕輕啄了下她的耳垂:“寶貝,洞房花燭夜,我想問你要份禮物。”

殷酥酥全身皮膚都燥起來,耳根子火燒火燎,側頭看他,眨眨眼:“什麼禮物?”

他便很輕地笑了下,低聲道:“我想當真正的爸爸。”

這句話一語雙關,殷酥酥霎時便回想起那天晚上一聲爸爸一百萬的“淘金時光”,耳根更熱,小聲啐:“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