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 34(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18233 字 6個月前

*

費疑舟話音落地, 偌大的祖宅會客廳有一刹的寂靜。

天曉得,殷酥酥這會兒本就緊張得頭暈眼花胃抽抽,又聽見他在各位長輩面前這樣情深意濃地介紹自己, 瞬間更加窘迫。

大約是察覺到她的心慌意亂,費疑舟握住他手的五指不著痕跡收攏,以一種極為貼心而又溫暖的力道將它柔和包裹。

殷酥酥眸光跳了下, 條件反射轉過頭, 看向他。

費疑舟安安靜靜立於他她身旁,目光平視著主位的三位長輩。眼神冷靜, 面色如常。整個人的姿態顯得無比從容而鬆弛。

很顯然, 與她的惶惶不安相比, 他淡然得就像一片一望無垠、而又沒有絲毫風浪的海洋。

深藍,靜默,沉鬱。

永遠都樣樣胸有成竹、事事八風不動。

隻是極短暫的一眼。殷酥酥沒有敢過多偷看他, 而是很快將目光撤回,垂下頭,繼續作出畢恭畢敬而又溫柔端莊的模樣。

緊隨其後便乖乖招呼各位長輩, 喚道:“費爺爺,伯父伯母,你們好。”

下一秒, 她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道威嚴而又慈愛的老者嗓音,笑盈盈道:“上次太平山一彆,也有段日子沒見面了。酥酥, 我看你怎麼像是瘦了不少?”

殷酥酥知道這是費爺爺的聲音, 抬頭柔婉一笑,回答:“謝謝費爺爺掛心,這段時間工作稍微忙了一些。”

費爺爺聽後眉心微蹙, 語氣裡滿是關懷,說:“工作再忙也務必記得按時吃飯,好好休息。你們這些孩子現在都還年輕,事業可以慢慢來,身體比什麼都重要。”

聽完這些話,殷酥酥心裡禁不住湧起一陣暖流。

印象中,自從她離家來到京城打拚,身邊就很少有人會提醒她好好吃飯好好休息,這種質樸而真切的話語,她這些年幾乎隻聽電話裡的媽媽說過。

從這簡短的話語中,殷酥酥可以真切感受到,這個與她僅有過兩面之緣的老人,是發自內心在關心自己。

她心中動容,不由連連應道:“謝謝費爺爺關心,我記住了,以後爭取把自己養胖一點。”

“嗯。”費豫真笑著點頭,隨後又微側首,朝身邊的兒子跟媳婦遞了個眼色。

申采麗和費善清原本端端坐著,都還在不動聲色端詳眼前的年輕姑娘,被老爺子的眼神一提醒,這才恍然想起什麼。

費善清以手掩唇,不甚自在地清了下嗓子,拿胳膊碰了下身邊的申采麗。

申采麗便朝殷酥酥優雅地彎了彎唇,右手微抬高,面含笑容輕輕一招手,說:“酥酥,你過來。”

殷酥酥心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見費母喚自己過去,她不敢違背,隻能又像害怕又像泄憤似的,用力捏了捏費疑舟。

都怪他,害她這麼緊張!

他媽媽讓她過去,是要問她什麼呢?

問她家鄉在哪裡?問他父母從事什麼工作?問她家庭年收入?雖然費疑舟早就說過,費家的孩子不需要聯姻,婚姻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但是,隻怕費媽媽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家最出色最優秀的長子,會給她帶回一個落後地區小城市長大的姑娘吧?

他的父母,會不會,因為她過於不對等的出身而看不起她呢。

微不可察的自卑心理,像是蜘蛛吐出來的絲,一縷一縷,將殷酥酥的心臟纏繞。

旁邊,感覺到她掐他手的小動作,費疑舟內心不自覺便柔軟了些許,沒有說話,反手安撫式輕拍她手背。

短短幾秒鐘,殷酥酥內心已轉過了無數個亂七八糟的念頭。不能讓費母等太久,她最後看了一眼費疑舟,終是鬆開手,朝沙發那邊走了過去。

“伯母您叫我?”殷酥酥臉上竭力維持著甜笑,拚儘全力強迫自己鎮定。

然而,讓殷酥酥沒有料到的是,眼前矜貴的貴婦人並沒有向她拋出任何可能讓她難堪窘迫的問句。

申采麗隻是淡淡地笑著,一邊打量殷酥酥的臉龐,一邊由衷誇讚:“瞧這模樣,盤靚條順的,長得真是好看。”

殷酥酥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實話實說:“謝謝伯母誇獎,您才是真的光彩奪目。剛才看見您,我都移不開眼。”

申采麗被這嘴甜的小姑娘逗笑,莞爾說:“我都一把年紀了,還光彩個什麼呀?隻要身體好,無病無痛我就知足了。”

殷酥酥聽後,格外認真地回話:“伯母您的氣色這麼好,眼睛瞳孔烏黑、眼白雪亮,唇色也特彆的健康紅潤,一看就知道您身體很健康。”

她這一番沒話找話的尬聊言辭,意外令申采麗來了幾分興趣。

申采麗眨了眨眼睛,說:“你還能根據面相看出人的身體好壞?”

殷酥酥囧,笑了一聲回答:“我媽媽對中醫很感興趣,小時候家裡放了一些中醫學方面的書,我翻過兩本隨便看了看,裡面講過一個健康的人氣色容貌應該是怎樣。不過,我隻是很粗淺地知道一些皮毛,在伯母面前班門弄斧了。”

“那還真的巧,我也對中醫學感興趣。”申采麗笑眯眯,“將來見了你媽媽,有機會,我一要和她好好交流交流。”

殷酥酥隻好還以一個甜美的笑,沒有作聲。

心想,費媽媽這個想法必然是永無實現之日了。

又是一番寒暄。

緊接著,申采麗便從管家手裡接過兩個精美的紅色純手工蘇繡紅錦囊,放進殷酥酥手裡。

申采麗說:“酥酥,這是你第一次跟著阿凝回家,我和你伯父沒有準備什麼特彆的禮物,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心意。你收下。”

“這……”

雖然費疑舟提前打過預防針,但當這兩個紅包真的落在手裡,殷酥酥心裡還是升起了一股負罪感。

費氏顯赫,費家二老給的紅包必然也不會是小數目。她一個假冒的兒媳婦,哪好意思真的收,連忙婉拒道:“不用了伯母伯父,心意我領了,謝謝你們。”

申采麗卻揚了揚眉,故意玩笑著說:“你不收,總不會是嫌我們給得少吧?”

“不不不,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收下。”

婉拒不得,隻好從命。

殷酥酥在心裡歎了口氣,顫著手接下了費善清和申采麗為她準備的見面禮紅包。

見殷酥酥和母親的紅包拉鋸戰結束,始終靜默不語的大公子適時出聲,溫和地說道:“爺爺爸媽,酥酥也給你們準備了禮物。”

“看這孩子,也太講究了,我們什麼都不缺,專程準備禮物不是讓你破費嗎?”申采麗瞧著殷酥酥,笑容格外溫柔。

殷酥酥心虛得很。那些禮物都是費疑舟替她準備的,她何來破費一說?表面上還是隻能硬著頭皮回答:“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費疑舟了解自己的三位至親,替殷酥酥準備的三件上門禮,也都是投其所好格外用心。

送申采麗的,是一幅水墨山水畫,出自現代知名國畫大師徐千虹之手。

送費善清的,是一套唐代的花釉瓷茶具。

最後的最後,他才將給費豫真老爺子的金彌勒佛像取出,呈展至老人眼前。

看見金彌勒佛像的刹那,費豫真的精神明顯一振奮。他直接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了金彌勒佛像跟前。

一番仔細端詳之後,老爺子緩慢地點了點頭,眉眼中流露出濃烈的欣慰之色,連聲道:“好。好啊。太好了!”

費豫真回頭看向殷酥酥,感歎著說:“拍下這東西,丫頭破費不小吧。”

殷酥酥知道這尊鎏銅金彌勒佛像價值連城,不敢多說怕露餡兒,隻好回答:“這是國寶級的文物,當然不能讓它流浪在國外,砸鍋賣鐵也必須拍回來。”

費豫真聞言,眯了眯眼睛,意味不明地說:“你知不知道,這套鎏銅金彌勒佛像你如果不送給我,過幾年轉手倒賣,價又要翻幾番。”

畢竟不是花的自己錢,殷酥酥完全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很自然地回話:“如果不送給您,它在我手裡的最終去處隻會有一個。”

費豫真問道:“哪裡?”

殷酥酥理所當然地說:“我會把它上交給國家。”

話音落地,會客廳倏然一靜。

殷酥酥見狀,心裡一沉,以為自己說錯話,慌慌張張地望向費疑舟,想求救。

然而男人深邃如海的眼筆直望著她,臉色並無異樣。

就在殷酥酥一頭霧水的時候,費豫真老爺子兀然朗聲笑起來,似乎心情頗為愉悅。

好幾秒費豫真才笑夠,點點頭,看殷酥酥的眼神裡多出幾分讚許,說:“不愧是我阿凝選中的人,想法都跟我們一樣。”

殷酥酥茫然:?

費豫真一揮手,讓平叔合上了金屬箱蓋,繼而便隨口喚道:“阿凝。”

費疑舟微垂首,恭敬執禮:“爺爺您吩咐。”

費豫真說:“老規矩,無償捐贈給國家博物院吧。”

*

城北昭華酒店十一層宴會廳,此時正是一派的衣香鬢影星光璀璨。

作為業內的龍頭老大之一,皇山傳媒在圈裡圈外的名頭一直頗為響亮。今天是皇山成立二十周年的紀念日,工會特意在昭華酒店舉辦了一場隆重的慶典晚宴,邀請各界名流到場赴宴。

宴會廳內,空氣裡飄揚著舒緩的小提琴曲。

宴會廳外,酒店外的紅毯再次成為男女明星爭奇鬥豔的戰場,閃光燈彙集成海。

不多時,一輛摩根第紅賓利商務車緩緩從大路另一頭駛來,停在紅毯前方。外籍安保人員率先下車,繞行至後座,打開車門,一名身著明黃色修身晚禮服的女藝人款款現身。

“葉菲!”

“是葉菲來了!”

“葉菲小姐請看這邊!”

兩旁的媒體倏然躁動起來,記者和攝像師們眼前一亮,紛紛高聲呼喊,試圖吸引美人的注意,好拍到更多正面鏡頭。

穿黃色晚禮服的女星看著很年輕,二十出頭的年紀,氣質清純眉眼靈動,正是今年金鹿獎最佳新人獎得主葉菲。

葉菲出道第一部作品便是名導大作的女二號,獲獎後立刻拿下了諸多高奢代言,風頭甚至壓過了許多一線大花。坊間盛傳,葉菲背景雄厚,是滬圈藝術界某名門公子的小女友,背靠大樹好乘涼。

有作品傍身有美貌加持,還有上流社會的豪門婆家一路開道,圈裡都說,葉菲星途閃耀,未來的成就不可估量。

“什麼豪門婆家?這些貴公子放著門當戶對的豪門大小姐不娶,會娶一個小戲子?癡人說夢。”

後台休息室內,正在補妝的向雨琳不屑地冷哼了聲。她眉目間滿是嘲諷之色,拿著一把化妝刷,慢悠悠往臉上掃著腮紅,聽完身邊助理和化妝師的議論,她又譏誚道:“這個圈子傍大款的例子難道還少?遠的不說,就那皇山的秦媛,跟著趙世高這麼多年了,轉正了嗎?”

助理在旁邊壓低聲,說:“雨琳姐,你聲音小一點。聽說秦媛的休息室就在咱們隔壁。要是被她聽見……”

“聽見又怎麼樣?”向雨琳美眸一斜,嗤笑,“你看她前段時間丟了那麼多商務,正在談的一部電影也黃了,還不知道得罪了什麼大人物呢。照這麼下去,她在圈子裡蹦達不了幾天,涼是早晚的事。”

化妝師拿出針線,小心翼翼將向雨琳的腰身布料往裡縫攏幾分,適應她過分纖細的腰肢。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接話:“欸對了。趙世高跟他那個老婆不是感情不和嗎?聽說是家族聯姻,結婚以後就一直各玩各,秦媛估計就是看中這一點,覺得自己遲早能當上皇山傳媒老板娘。”

向雨琳聞聲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哈哈大笑起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她要是稍微有點智商都不該這麼想。那個趙世高可精得很,奉信的一貫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今天是她秦媛,明天不知道是哪個王媛李媛。她想和趙世高結婚,那得把枕頭墊高點,好好做個夢。”

這話引得周圍幾人全都抿起嘴,一個沒忍住,便又齊齊撲哧笑出聲。

不料就在這時,緊閉著的休息室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

幾人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回過頭。

隻見大門外不知何時站了一位高挑美人。純黑色哥特式晚禮服,配上極有個性的紅黑色調妝容,冷豔奪目,氣場強勢。

看見此人,化妝師和幾個小助理的面色紛紛微變,你往我臉上瞧,我往你身上看,面面相覷,都有預感:大事不妙了。

相較助理和化妝師的驚惶,向雨琳不愧和秦媛一樣是圈內見慣各種場面撕過無數資源的一線花。背後嚼人舌根被正主逮個現行,小意思而已。

眼瞧著秦媛不請自來,向雨琳並沒有太大反應。她隻是隨手將化妝刷扔回桌上,紅唇微勾,慢條斯理地笑了:“喲,我當是誰突然跑過來串門兒,原來是媛姐呀。”

向雨琳說完,還十分體貼地吩咐身邊助理,道:“快,給媛姐倒杯咖啡。”

秦媛才不吃她這套,冷笑一聲說:“一進這屋子就聞到一股難聞味兒,我還以為有死老鼠呢,原來是幾張臭嘴。”

向雨琳見秦媛一來就撕破臉,挑了挑眉,在椅子上轉了個圈兒朝向她,翹著二郎腿篤悠悠地說:“媛姐,我建議你要聊天就先進來,關上門,咱們慢慢嘮。”

秦媛冷著臉:“怎麼,你有膽子在背後說人閒話,沒膽子被人知道自己是個長舌婦?”

向雨琳卻笑出一聲,無所謂地聳肩:“媛姐你誤會了,我有什麼好怕的?我這不是為你著想嗎?雖然你和你們趙董那點事兒,圈子裡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知道,可不是還有百分之二十不知道的嗎?趙董是有家室的人,你知三做三這件事沒必要搞得人儘皆知吧?”

聽見這話,秦媛面色驟然變得更加難看。她眉宇間流露出一絲難以掩藏的心虛,口中說:“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趙董是我老板,我和他隻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

反駁的同時,手卻往後推,不露痕跡地將門給關上了。

向雨琳白她一眼。門一關,連表面功夫的戲都懶得再演。

向雨琳上下打量著秦媛,忽而嘖嘖感歎,搖頭道:“我有時候真不知道是該笑你還是該同情你。按理說,你在這圈子裡這麼多年了。沒道理這麼蠢的。”

秦媛韞色更重,怒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秦媛長得美,生氣時眉眼淩厲,更添幾分韻味。向雨琳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秦媛。片刻,她從椅子上站起身,踩著高跟鞋往秦媛踱近幾步,靠近秦媛身側。

向雨琳低頭道:“媛姐,論資排序你是我的前輩,彆怪做後輩的沒有提醒你,往後放聰明點兒。你之前丟的那些資源,樣樣都不是小損失,再不夾著尾巴做人,你就不怕以後這圈子裡沒有你的一席之地?”

秦媛和向雨琳年紀相仿,相差不過四歲,戲路近似,走的路線也基本一致,彼此都是對方旗鼓相當的勁敵。

今年秦媛拿下三金影後,瞬間就比向雨琳高出了半截兒,向雨琳早就看她不順眼。如今秦媛得罪了人,向雨琳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看笑話的機會。

那頭的秦媛也知道向雨琳心裡在想什麼。諷刺道:“我能不能在圈裡混下去不勞你操心。另外我提醒你一句,與其天天在背後重傷彆人嚼舌根,不如請個好老師打磨一下自己的演技。靠陪吃陪笑拿資源,終究還是不如自己有硬本事。”

向雨琳完全不生氣,俏生生地笑:“媛姐你誤會了。我說那些話並不是單純為了嘲諷。你難道沒發現自己已經惹禍上身了嗎?”

秦媛下巴抬高,整個人就像一隻高傲的孔雀:“我有獎項有實力,得罪誰我也不怕。”

向雨琳好笑地眨了眨眼:“你是覺得趙董一定會保你,所以才有恃無恐吧。”

秦媛被言中心事,眸光微閃,出口的話語卻全是辯駁:”我已經講過了,我和趙董隻是朋友和上下級。你再亂說,當心我告你誹謗!”

“OKOK,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向雨琳懶洋洋地擺了下手,“隨便你們是什麼關係吧。我隻是好心提醒你,彆太自大。這世上有錢有勢的人太多了,趙董確實能在咱們的圈子裡呼風喚雨,可你有沒有想過?山外有山天外天,一山還有一山高?”

秦媛平日裡恃才傲物恃寵而驕,入圈數年來,幾乎沒有吃過什麼虧,自然理所當然地認為,有趙世高當自己的保護傘,她就能永遠無所忌憚。

之前被解約的商務和影視資源,她一直以為是那條緋聞熱搜誤傷了曲宴時的緣故,可再沒腦子的人,聽向雨琳暗示到這份上,也品出其中的端倪了。

秦媛盯著向雨琳,遲疑地問:“你是說,我得罪了比趙董更有地位的人?”

向雨琳攤手,裝傻充愣道:“我可什麼都沒說。你自己慢慢猜吧。”

“……”秦媛百思不得其解,用力地皺起眉。

向雨琳見她站在那兒半天沒有走的意思,嫌煩,於是皮笑肉不笑地下了一個逐客令:“媛姐,宴會還有十五分鐘就要正式開始。您是趙董的女伴。要是趙董待會兒找不到你人。怕是要生你氣了。”

聞言,秦媛這才猛地回過神。她深知趙世高的脾性,不敢失陪太久,最終惡狠狠瞪了向玉林一眼後,開門闊步離去。

噠噠噠。

輕盈清脆的腳步聲逐漸遠離,直至消失。

向雨琳瞄著細長眼線的美眸殘留著幸災樂禍的笑色,捂著嘴低笑兩聲,慢悠悠坐回椅子上。繼續喝她的咖啡補她的妝。

助理在旁邊一臉的好奇,沒忍住心中的窺探欲,試探問:“雨琳姐,你剛剛一直說秦媛得罪了大人物,那你知不知道她得罪的到底是誰?”

向雨琳沒作聲,餘光一斜,淡淡瞥了助理一眼。

助理收到這一眼神警告,心裡發怵,當即埋下頭,不敢再多問。

沒成想,向雨琳隨後卻又輕描淡寫地開了口。

她說:“殷酥酥和曲雁時的那條緋聞熱搜還記得吧,有消息說是秦媛乾的。她和殷酥酥之前合作過一部電影,結了梁子。”

助力點頭,思索間猜測到什麼,驚訝:“你的意思是秦媛是因為得罪了殷酥酥,所以才給自己惹禍上身?”

向雨琳打磨著指甲,眯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地回答:“但是光憑一個殷酥酥,沒有這麼大能耐。我估計,她是攀上哪個資本了。”

助理聽了點頭,讚同她的說法:“確實。殷酥酥本來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糊咖,吃了《凡渡》這個大餅不說,還是非梵娛樂的老總親自來咱們公司給簽的合同,這面子也太大了。她背後絕對有人在捧,並且還是力捧。”

向雨琳笑起來:“這下你什麼都明白了吧。”

助理恍然大悟地頷首。

向雨琳:“雖然接觸不多,但我對這個殷酥酥的印象其實還可以。她沒背景的時候,見了我規規矩矩懂禮貌,有背景了還是恭恭敬敬喊我一聲雨琳姐。”

閒聊幾句後,向雨琳像是忽然又想起什麼,問助理道:“上次我讓你幫我訂一隻新色birkin,辦好了沒有?”

“早上剛接到SA的電話,說到貨了,隨時能去取。”助理笑著說,“我在網上看過圖片,那個香芋紫特彆漂亮,正好可以拿來搭配你昨天買的香奈兒套裙。”

向雨琳豎起一根食指,左右搖擺:“那包不是給我自己買的。”

助理有點驚異:“不給自己買,那你是要送人?”

向雨琳微微一笑,“之前我瞄過一眼殷酥酥的資料,她生日快到了。這是我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

助理更驚訝了,“殷酥酥入圈才幾年,以你的身份地位給她送禮物。這不是反過來了嗎?”

向雨琳比頭腦簡單行事莽撞的秦媛聰明太多。雖不知殷酥酥背後的人物是誰,但她明白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向雨琳淡淡笑說:“大家都一個公司,我這個做師姐的送小師妹一個包,沒什麼好奇怪吧。”

琢磨著,向雨琳拿起桌上的手機。解鎖屏幕,進入微信。

瓷白纖細的指尖往下滑動著,好一會兒才翻找出一個備注名。

畢竟師出同門,殷酥酥也在向雨琳的微信通訊錄名單內,隻是過去,殷酥酥實在太糊,向雨琳從來沒注意過這個小糊咖師妹,當然也就沒跟她聊過天。

而現在,她大花向雨琳卻要紆尊降貴,主動向這個師妹示好。

真是又應了那句話,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向雨琳心裡感慨了會兒,點擊那隻小貓頭像,進入對話框。略思索,敲出了一行字。

向雨琳:【酥酥寶貝^ ^聽說你生日快到了。我給你準備了一份小禮物。下次見面給你,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哦。】

編輯完,按下發送鍵。

*

收到向雨琳發來的微信消息時,殷酥酥已暫彆三位長輩,與費疑舟在費氏主宅的後花園內散步,等待開飯。

剛踏上一條悠長畫廊,手拿包裡的手機便響了一聲,叮叮。

提示收到新消息。

她掏出手機解鎖屏幕,看清消息內容的同時,眸光中泛出幾絲濃濃的驚詫。

費疑舟注意到她表情的異常,詢問道:“工作上又有突發狀況?”

殷酥酥搖搖頭,迅速組織語言敲下幾行字,回複給對方,而後便將手機收回包裡。隨口笑說:“是公司裡的大花前輩,忽然說要送我禮物,我已經婉拒了。”

費疑舟:“什麼理由送你禮物?”

殷酥酥卡殼了下,不願向他提起自己生日將至的事,隻是說:“沒有什麼特彆的理由。”

費疑舟:“因為下個月一號是你的生日?”

殷酥酥:“……”

殷酥酥著實是又被他驚到了,瞪大眼:“你怎麼連我生日都了解得這麼清楚?”

費疑舟側目,淡淡看她一眼,“你的基本資料網上一搜一大堆。”

“……”殷酥酥被噎了兩秒,還是覺得怪怪的,又接著說:“你看過就記住了?”

費疑舟語調從容而慵懶,四兩撥三斤,“9月1號的生日,和全國的小學生開學報道同一天,這個日子,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

“……”殷酥酥囧。

確實。

她小時候最討厭過生日,就是因為生日當天就要回學校報道。人家其他小姑娘生日前夕,又是試穿漂亮小裙子又是試穿漂亮小皮鞋,她最悲催,六歲到十八歲的所有生日前夕,她都在通宵達旦地補作業。

這些關於她生日的事,殷酥酥都隻是在心中想想,沒有說給費疑舟聽。

因為再跟他多聊自己的生日,難免有暗示討要禮物之嫌。

她想了想協議上的那些天價條款,又摸了摸剛剛收入囊中的放在紅包裡的兩張巨額銀行卡,發自內心地覺得:

金主爸爸給得實在太多了。

再問他要生日禮物,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於是很快又清了清嗓子,自認為非常有技巧而不突兀地轉移了話題,“對了。你拍下的那套佛像,真的就這樣捐給博物院?”

費疑舟語氣很隨意:“對。”

殷酥酥止不住地愕然:“那麼貴的東西,說捐就捐?”

費疑舟目光落在她臉蛋上,口吻仍舊很隨意:“你不是說,如果你得到了那件金彌勒佛像,也會無償上交麼。”

殷酥酥默了默,糾結了會兒,自己是硬著頭皮裝到底,還是跟他說心裡話。

須臾,她歎了口氣,終究還是非常誠實地道:“那是因為那樽金彌勒佛像本來就不是我的,我也一分錢沒有花。這就好比,你如果問我要十億,我會非常爽塊地說‘好呀等我有了一定給你’,可是如果你問我要十萬,我就舍不得了。因為我沒有十億,但我真的有十萬。”

費疑舟耐著性子聽她舉例,覺得挺有意思,不禁很低地笑出聲。半晌方道:“我爺爺、我父親、包括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如果在國外遇上中國文物拍賣,都會儘力拍下送回國,捐給國家。”

殷酥酥有點無法理解,脫口而出:“那些都是幾百萬幾千萬甚至幾億幾十億的東西,花這麼多錢再捐掉,你們一點都不心痛嗎?”

費疑舟搖頭,淡然而平靜地道:“我們費氏有一條家訓,是從我曾祖父一代傳下來的。”

殷酥酥眼睛眨巴一下:“什麼家訓?”

費疑舟回答: “有生之年,儘己所能,守一方安寧,興一方水土,護一方百姓。”

“……”殷酥酥怔住了,遲遲說不出話。

費疑舟清冷深邃的眸注視著她,繼續道:“從小爺爺就教育我,先國而後家,家國大義是一個人的立身之本。拍下文物再無償捐贈,這些都在我們的能力範圍之內。有能力做的事,為什麼不做?”

傍晚清風拂過古色古香的畫廊,殷酥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以一種尊敬的目光看向身邊的男人。

不是恭維。不含諂媚。不是小老百姓對名門望族的仰望,而是純粹的,一個有家國情懷人的對另一個有家國情懷的人的尊敬。

殷酥酥由衷說道:“費疑舟先生,這一聲‘先生’,您確實當之無愧。”

費疑舟勾起嘴角,“你過譽了。”

兩人繼續沿著畫廊前行。

不多時,一陣腳步聲自兩人身後傳來,步伐微急而又不失穩重。

殷酥酥轉回頭。是何建勤。

隻見這位心腹解語花手上拿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徑直走到自家老板身前,恭恭敬敬遞過去,說道:“先生,您吩咐我買的車正好有現貨,車商那邊剛把鑰匙送來。”

直到這時殷酥酥才看清楚,何助理手上拿著的,是一把車鑰。

帕加尼,頂級跑車。

費疑舟接過鑰匙。

何建勤朝殷酥酥含笑點了點頭,算打招呼,接著便轉身離去。

殷酥酥探出腦袋,盯著費疑舟手上的車鑰匙一個勁看,忍不住半帶揶揄地發出感歎,誇張道:“費總您又買車啦。帕加尼,嗯,很不錯,顏值高夠拉風並且性能絕佳,符合您高貴的身份和不走尋常路的個人定位。”

她這張嘴,也不知是過去點頭哈腰形成了習慣,還是天生就抹了蜜,溜起須拍起馬來簡直是流暢自若,所有言辭蹦出口,連個磕巴都不帶打一下。

費疑舟沉默了大約三秒鐘,才很有禮貌地點點頭,雲淡風輕回答:“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有點錢。謝謝你的吹捧,很真誠。”

殷酥酥:“。”

殷酥酥聽出他在笑自己拍馬屁,囧了,連忙又隨便問了個問題遮掩自己的尷尬,“這回選的什麼顏色?”

“白色。”費疑舟說,“和你現在的那輛一個色。”

“哦。”她點點頭。

下一瞬,把殷酥酥頭都嚇掉的事情再度發生。

“我看你好像挺喜歡白色,所以是照著你現在那輛給你挑的。”費疑舟直接把車鑰匙遞給她,“送你。”

殷酥酥:“……?”

殷酥酥差點傻掉,木呆呆地問:“你、你說什麼?送我?”

費疑舟漫不經心地回答:“嗯。”

殷酥酥瞠目結舌:“為什麼送我車?”還是這麼高端回頭率百分之三百的超級豪跑?

“那輛CLA內部空間有限,確實不方便我開。”費疑舟平和地直視著她,懶漫道,“換這輛,一是作為生日禮物,二是今後我就能順理成章地給你當司機,與你單獨相處的時間也能更多,更有利於你我培養感情。”

殷酥酥:“……”

還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