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Chapter 15(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22617 字 6個月前

Chapter15(上)

對上費疑舟耐人尋味的眼神,殷酥酥僵滯了瞬,隨之醒悟過來——她作為費家大少的女伴出現在飛機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離他太遠,好像確實有點不禮貌。

無法。

殷酥酥沒有遲疑多久。她很快從座位上起身,乖乖走到費疑舟身旁那個公務椅前,職業微笑,彎腰落座。

費疑舟保持著閒適而優雅的坐姿,目光滴水不漏,平靜地落在她身上。待她坐下後,方有禮有節啟唇提醒:“係好安全帶。”

“好的,謝謝。”殷酥酥點點頭。吧嗒一聲,將安全帶扣上了。

扣完,兩人便都沒了話。

殷酥酥側眸望向窗外。

午後天空很藍,飄著幾片白色雲朵,這樣乾淨的顏色,在京城很少見,像是小朋友筆下的水彩畫。沒一會兒,一架更小型的公務機從雲層後方穿出,和諧地與整幅畫面融為一體。

中國的有錢人很多,富豪圈子裡人手一架私人飛機,娛樂圈那些頭部藝人出遠門也喜歡包公務機。

殷酥酥以前聽梁靜說過,包一架公務機,一個鐘頭左右的單程飛行,價格在20萬人民幣左右,如果要跨國跨海,價格輕輕鬆鬆便破七位數。而這些公務機的售價則是數千萬到數億不等。

那時她聽梁靜講這些,純粹是聽熱鬨聽稀奇,確實沒想到,自己也能享受一次豪華公務機出行待遇。

殷酥酥腦子裡一通胡思亂想。

就在她訥訥發呆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她抬起頭,見是一名身穿空乘製服的漂亮空姐。

空乘組長雙手交合於小腹前方,呈標準站姿,臉上也帶著標準的甜美笑容,露出的八顆牙齒雪白整齊,堪稱一道美麗風景。

她面朝費疑舟,恭謹地詢問道:“先生,請問可以起飛了嗎?”

費疑舟沒有表情地點了下頭。

空乘組長應聲是,提醒兩人係好安全帶,隨後便低眉垂首地退出艙室。

沒多久,殷酥酥便看見機窗外的景物開始倒退,速度由慢轉快之間,飛機駛上了跑道,開始升空前的滑行。

失重感襲來的刹那,殷酥酥心口猛一沉,下意識將背脊貼緊座椅靠背,收攏十指,抓住座椅兩側的扶手。

費疑舟察覺到她的微動作,表情未變,目光裡卻泄露出一絲憂色。他開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緩溫和,在柔聲安撫:“身體放鬆,減少肌肉張力,配合調整呼吸,能夠降低你的不適感。”

殷酥酥聽話照做了,吸氣,吐氣,認真地做著深呼吸。果然,失重帶來的暈眩與心慌感得到緩解。

半晌,飛機沒入雲端,她的不適亦隨之消失。

“抱歉……”殷酥酥臉微燙,邊管理表情,邊稍顯窘促地跟他解釋,“我天生對失重很敏感,讓費先生見笑了。”

費疑舟靜了靜,冷不丁道:“所有交通工具裡,我也最不喜歡飛機。”

殷酥酥

怔然了一息,眨眨眼,臉上寫滿疑惑:“為什麼?”

費疑舟神色淡淡地瞧著她,被她俏皮可愛的微表情吸引,眸底的光也添上溫度,回答:“人處在萬米高空時,總是被動,許多事物都會脫離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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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仍在上升,紫外線愈發強勁,落下的擋光板將外頭的日光阻擋。偌大的機艙之內,柔和的機載燈光將黑暗逐離,而另一處光源,是費疑舟沉靜如海的眼睛。

殷酥酥聽他說完,不知是鬼使還是神差,條件反射地接了句:“看來費先生不喜歡失控的東西,你喜歡掌控所有事。”

費疑舟勾了勾唇,還她一個慵懶又散漫的笑,既為肯定也未否定。

殷酥酥看著他隨意的笑容,忽然生出一絲感慨。

人類的進化,千萬年來始終在致力於消除階級之分,尊尚“人人生而平等”,可悲的是,能展示這些收效的唯一地方,隻有課本與書本。走進現實去看看,再不想承認也隻能承認,就是有人位高權重,位高權重至極,高到仿佛能站在雲端掌控世界。

這個話題進行到這裡,再往深了聊,難免會有僭越的嫌疑。識趣的聰明人都會選擇點到即止。

殷酥酥對費疑舟本人並不好奇,也不想將他的話繼續往後延伸,更重要的一點,她覺得自己算個聰明人。

因而,她面上朝他莞爾一笑,趁著空乘人員送上茶果點心的當口,不露痕跡地便將話題轉移開。

空姐們呈上了兩份精美小食,有米其林大廚製作的傳統京城糕點、傳統小食,配以兩盅鋪了茶葉、還未衝水的青花瓷茶碗。

空乘將茶具擺放在側,以沸水兌入茶盅。

殷酥酥嗅到空氣裡的茶香,清新提神,是以前沒有聞過的。不禁稱讚:“這茶好香。”

“岩茶之王,當然香啦。”年紀更輕的空乘美女笑著回答。這小空乘剛任職不久,見殷酥酥長得美貌又面善,忍不住就想多聊兩句。她小聲補充道:“這可是費先生的私藏,殷小姐你真有口福。”

話音落地,旁邊年紀稍長些的空乘組長便蹙起眉頭,面露不悅,用極低的音量訓斥:“崗前培訓的時候我叮囑過你什麼?話多。”

年輕空姐被嚇住,連忙閉緊嘴巴,老老實實低下頭,不再說話。

泡好茶水,空乘們出去了。

殷酥酥正好渴了也餓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繼而眼睛一亮,音量略微拔高,甜甜地稱讚:“這茶確實很好喝。”

費疑舟聞言,微側目,饒有興味地看殷酥酥一眼。

他覺得有趣,因為發現這小姑娘時常有種笨拙的精明,和精明的可愛。

正常人誇茶好喝,誇不出這麼甜膩造作的腔調,大概率,她是剛才聽空乘說這茶是他的私藏,於是變著法兒拐著彎兒,借誇茶好的由頭,來拍拍他的馬屁。

費疑舟沒怎麼接觸過娛樂圈,但從古至今,勳貴圈就有個十分統一的癖好,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愛在藝人裡選金絲雀。這癖好其實也容易想通,明星個個

長得好身材好,光鮮亮麗,追捧者眾多,上流社會原本就這德性——即使是逗趣兒的鳥,他們也必須選最華麗的那隻。

費疑舟處在這個環境,周圍人的自由,他不予評價,卻也多多少少聽過一些事。

娛樂圈是口大染缸,這姑娘像極了一隻格格不入的小魚,笨拙地想要同流合汙,又學不到其中精髓。

費疑舟在座椅上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坐姿,長腿交疊,單手支著額,繼續直直盯著殷酥酥看。

旁邊,殷酥酥已經把茶盅放下,拿起碟子裡的豌豆黃咬了口,正吃著,餘光裡瞟見太子爺直勾勾的眼神,一驚,氣管吸進一口豌豆黃,直接給嗆住了。

“咳咳……”她悶咳起來,臉也憋得通紅,忙用一隻手捂住嘴,另一隻手伸出去夠紙巾。

就在這時,一張紙巾遞到她眼前。

為免豌豆黃從嘴裡噴射出來,形象掃地,殷酥酥也顧不得其它了。她動作飛快,一把從費疑舟手中將紙巾接過,手忙腳亂地擦嘴。

費疑舟將她所有舉動收入眼底,懶洋洋地出聲,提醒道:“慢點吃,不夠還有。”

“……”殷酥酥汗顏,心想我才不是吃得急被嗆,我那是被您老人家的眼神給嚇得。

好不容易把豌豆黃咽進肚子裡,殷酥酥還是感覺喉嚨噎得慌,又端起茶盅豪飲一大口,直接把茶喝了個精光。

然後……

成功把自己漲飽了。

她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摁壓手指穴位,強行把快要破喉而出的飽嗝給重新憋回去,繼而彎彎唇,朝身旁的金主太子爺露出個溫柔得體的微笑。

“費先生,方不方便告訴我,今天我要陪您參加的是場什麼晚宴?”

陪同費疑舟出席晚宴這件事,殷酥酥穩妥地將之定義為“工作”。她由衷覺得,與其繼續在這兒東拉西扯出洋相,還不如聊點與工作有關的正事。

“家宴。”

“……”

聽見這個詞彙的瞬間,殷酥酥勾起的嘴角僵了,那抹訓練有素的職業微笑開始搖搖欲墜,險些崩塌掉。好幾秒光景,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又問:“為什麼要我陪您參加家宴?”

費疑舟並未立刻作答。他微垂著眼眸,臉色自如,從座椅前方的置物架上取來一個不知裝什麼的盒子,盒身通體都是金絲楠木,表面飾以潮州沉雕,精細到極點。

推開盒蓋,殷酥酥這才看見,那隻金絲楠木盒子裡裝的,竟然是……糖果?

殷酥酥詫異地揚起眉。

費疑舟指骨如玉的手將糖盒遞到殷酥酥眼前,紳士詢問:“殷小姐要不要來一顆?”

一股清冽的薄荷味鑽入鼻息,殷酥酥擺手,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說:“謝謝,我控糖。”

費疑舟沒再多說,取出一顆糖,慢條斯理放入口中,動作說不出的矜貴同清雅。

高嶺白雪般高不可攀的男人,居然隨身攜帶糖果。這極具反差的行為,令殷酥酥忍不住發問:“您有隨身攜帶糖果

的習慣,因為喜歡吃甜食?”

費疑舟搖頭:“這是特製糖,可以抑製煙癮。”

殷酥酥愣了幾秒,恍然:“因為現在想抽煙,所以才吃糖?”

費疑舟:“嗯。”

殷酥酥狐疑:“可是,我記得私人公務機沒有禁止吸煙的條款。”

特製糖果浸潤費疑舟的舌尖,漫開一絲夾雜清苦的甘。

“再上乘的煙草,燃燒後生成的物質也對身體有害。”他平靜地看著她,語氣稀鬆而平常,仿佛談論股市天氣般自然:“因此在你面前,我儘量不抽煙。”

輕描淡寫幾個字,令殷酥酥的心尖再次收緊。

飛機平穩地行駛在既定航線上,沒有氣流乾擾,也沒有任何異常,她卻像被人無遮無掩拋上太空,心臟被無形的手攥住,一鬆一捏,一捏一鬆,下一秒就要窒息般。

這個男人太複雜了。

她窮儘畢生所學,也洞悉不透他的半點想法。

心慌意亂的倏忽間,感覺到掌心也跟著滑膩起來,浸滿了汗。殷酥酥努力讓自己鎮定,一面低著頭不敢看他,一面又力求自然地回他:“謝謝您為他人考慮。”

這句話,殷酥酥其實省略了下半句——謝謝他為他人考慮,因為他本無需對任何人這樣做。

費疑舟眼神淡而靜,清定地注視著殷酥酥,顯然,他不準備接受這模棱兩可的道謝。

費疑舟說:“抱歉,我想我需要糾正你一下。”

殷酥酥眸光略微一跳。

費疑舟:“我並非為‘他人’考慮,這個代詞範圍太廣,不準確,是你對我的誤會。殷小姐,我隻是在為你一個人考慮。”

殷酥酥:“……”

費疑舟直視她的眼睛,又道:“如果你誠心向我道謝,這話或許該重說一次。”

他長年身居高位,渾身的氣質無疑是凜冽的,冷峻的,殷酥酥永遠記得克拉馬吉宮外的那一面,他清淩淩端坐在清影車內,不必言語,壓迫感便強到她無所遁形。

她能感覺到,之後幾次相處,包括今天從見面到現在,他都有意無意地在柔緩,柔緩自身的氣場,柔緩自身的高不可攀。

可現在,費疑舟的語氣依然平和,姿態依然溫雅,目光卻沉沉的,重如千斤,無形中便壓得人喘不過氣。

建議的口吻,彬彬有禮,說出不容悖逆的命令。

殷酥酥被震住了,聲帶快過大腦,自動改口:“謝謝您為我一個人考慮。”

這呆呆又乖巧的模樣,豔麗嬌憨,著實可人得很。

費疑舟筆直看著殷酥酥。

他視線原本端詳著她的面容,驀的,注意到一粒淡黃色的什麼,突兀沾在女孩雪白纖細的脖子上。

費疑舟視線移下去,發現是糕點殘渣,應該是剛才被她不小心灑出來的。

為方便換禮服,殷酥酥身上穿的是一件開扣式小方領長裙,豁張的領口很寬大,能確保換衣服時不弄亂妝容發型。然而,凡事有利就

有弊。

自上而下的視角,寬大微敞的領口,費疑舟收入眼底的旖旎風光,何止於脖頸……

短短幾秒,他眼神一凝,眼底的色澤瞬間黯下去。

“你脖子上沾了東西。”費疑舟將目光轉開,好意提醒,嗓音沉得有些啞。

他端起茶盅喝水。不料忘記杯中裝的是熱茶,高於口腔溫度的水流進入身體,溫沒降成,反倒令心頭的躁動更烈了幾分。

費疑舟把杯子放回桌上,抑製煙癮的糖還在嘴裡,對尼古丁的渴求卻又一次翻江倒海。

身體裡有種渴,平息不下來。

一旁的殷酥酥絲毫沒覺察到男人的反常。聽完他的話,她下意識低頭往下看,脖子是視線盲區,她看不見,隻好用手胡亂地拍拍拍。

幾秒後,殷酥酥重新抬頭看費疑舟,問他:“現在還有嗎?”

費疑舟側眸,神色幾分無奈。

那粒糕點渣子還在原處,這姑娘亂七八糟倒騰半天,都不知道拍了個什麼勁。

從小到大,費疑舟不喜歡一切失控的事物。此時此刻,理智發出了警告,他的身體裡有什麼在蠢蠢欲動,即將脫離控製。

可肢體有自主意識,等費疑舟回神時,他已傾身往她貼近。

修長的指尖,指腹沁著不屬於夏天的薄涼,輕輕觸及了殷酥酥的脖頸。

殷酥酥忘記躲避,身體不受控製地抖了下,隻覺得害怕。

男人的指腹除了冷,還有點兒硬,一點不柔軟,與她光潔細膩的頸部皮膚截然相反。

殘渣被摘去,扔進垃圾桶。

直至費疑舟的手指離開,殷酥酥的心跳都還脫韁野馬一般,急促得不成樣。

她臉紅紅的,耳朵也紅紅的,好一會兒才有點懊惱地垂下腦袋,說:“多謝。”

“舉手之勞。”費疑舟平淡地回她四個字。

相鄰而坐,半晌再無言。

情景著實有幾分尷尬。

片刻,殷酥酥想起什麼,又開口,試探地問:“對了,您還沒回答我,為什麼帶我參加家宴?”

費疑舟說:“類似家宴,也不完全是。”

殷酥酥:“什麼意思?”

費疑舟淡聲道:“香港周家的周英華老先生和我爺爺是故交。對方最近得了四件清三代瓷器,辦了家宴請我爺爺去,準備將瓷器當面贈與。爺爺點名要我陪同。”

“哦。”殷酥酥聽得雲裡霧裡,明白了但又沒完全明白。她望著費疑舟,臉上殘留著絲絲還未消散的迷茫:“那請問費先生,我去的意義是什麼?”

費疑舟回答:“周老先生的長孫媳剛懷上三胎,我家老爺子覺得比不過周老,臉上沒光,跟我放了話,要我今兒務必帶個女朋友同去。”

他神態冷靜,因那口少見的京片兒,語氣裡便多了幾分篤悠悠的閒散味道。

殷酥酥:“……?”

等、等等!

她聽錯了嗎?女朋友是什麼鬼!

殷酥酥大為驚悚,嚇得差點兒從椅子上彈射起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懶得跟他用敬語了,瞠目結舌地衝口而出:“搞什麼啊,你要我假裝你女朋友?”

費疑舟眉眼如畫,搖頭:“準確來說,不是女朋友。”

殷酥酥長舒一口氣,拍拍心口:“嚇死我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誰知,太子爺緊隨其後又風輕雲淡地來了句:“是未婚妻。”

殷酥酥:“…………”

現在跳機還來得及嗎?

Chapter15(下)

看著費疑舟平靜清冷的臉,殷酥酥僵坐在座椅上,無語,隻能用一副格外一言難儘的表情看著他。

有時候真是難懂。

這位大佬腦子裡究竟裝的什麼?居然想得出讓她冒充他未婚妻來給爺爺充門面這一招,這是什麼魔幻又狗血的劇情走向,偶像劇看多了嗎?

好半晌光景,殷酥酥才勉強又艱難地消化完耳朵接收到的信息,望著費疑舟問:“費先生你認真的?”

費疑舟也在瞧殷酥酥,鬆弛溫涼又好整以暇的姿態。

在費疑舟的日常生活裡,接觸到的所有人對他都是恭敬有加的態度,最常聽見的便是敬語。此刻她大概是尚未從震驚中緩過神,忘了謹小慎微,卻教費疑舟有了個新奇的發現。

原來一句話裡少了“您”,是這樣鮮活靈動,讓人心情愉悅。

費疑舟沒有予以正面答複,而是漫不經心給她了一個輕問:“你說呢?”

……我說你不要太離譜!

殷酥酥頗為無力地捏了捏額角。換個人跟她替這種要求,她想都不想就會拒絕,拒絕得毫不猶豫f斬釘截鐵。可面前這位是誰?是費家大公子,是費氏集團的一把手掌權者,是她這輩子都得罪不起的人。

這下也算是想通了。

難怪之前要給她送高定禮服、送超季珠寶,大少爺哪裡是在裝扮她,分明是在裝扮自己的門面。

殷酥酥心裡亂糟糟地琢磨著,思來想去,仍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她皺起眉,沒忍住又問:“你要找個人假扮你未婚妻,為什麼會找上我?你身邊沒有其它單身的異性嗎?”

費疑舟垂眸喝了一口茶,口吻平淡地回她:“我性格比較內向,平時不愛混圈,也沒什麼異性朋友。當然,最重要的一點。”

殷酥酥意識到重點要來了,兩隻耳朵條件反射豎起來。

“熟人才好辦事。”大少爺傾身,儀態萬方地將茶盅放回桌子上,側過頭來瞧她,徐徐道:“我這不是,和殷小姐比較熟麼。”

殷酥酥:“……”

說實話,真的很想回一句“暈倒,才見幾次啊大佬,誰跟你比較熟”。

殷酥酥感到哭笑不得,沒看出這位清絕出塵的大佬還是個自來熟,自我感覺如此良好。

“行吧。”糾結數秒後,殷酥酥眼睛一閉心一橫,給出了肯定答複,“費先生你對我有恩在先,我報答你是應該的。我同意假扮你

未婚妻。”

費疑舟料到她話隻說了一半,又見她滿臉英勇就義般的凜然,心下有些好笑,勾了勾唇,從善如流地說:“那麼殷小姐同意的條件是什麼?我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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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酥酥確實有自己的考量。答應陪同費疑舟出席這場宴會,是他們有約在先,既然不能夠反悔,她就要儘可能思慮周到,保護好自己的利益。

殷酥酥神色平靜而認真:“我不希望今晚之後,網上有任何關於我跟費先生你的照片或者文章。”

費疑舟淡聲應道:“我說過,今晚隻是費周兩家的家宴,現場不會有任何媒體。我向殷小姐保證,你擔心的事絕對不會發生。”

費家大公子的話,自然一言九鼎。

“好,我相信你。”殷酥酥點點頭,又道:“另外,我明天早上還有工作,所以晚宴結束之後,可能還要麻煩你找人把我送回京城。”

“沒問題。”

飛機上安裝了最先進的AVANCE特供機載音響,舒緩輕柔的小提琴曲自擴音器內飄出,使人仿佛置身歌劇院。

男人與姑娘平心靜氣地交談,一個提出要求,一個悉數應允,這樣一來二回幾句話,流淌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也在不知不覺中破開一層冰。

費疑舟眸色清凜而專注,直視著殷酥酥的眼睛,再開口,嗓音也山澗般涼潤:“殷小姐還有其他要求麼?”

殷酥酥朝他微笑:“沒有了。”說完忽又想起什麼,稍頓了下,問:“費先生,到時候彆人問起,我需要怎麼介紹自己的身份?”

坦白講,提出這一疑惑時,殷酥酥心裡是不大自在的。或者更準確地說,隻要出現在他面前,她便時常局促不安。

她想,費家大少要她假扮未婚妻,自然會給她安排門當戶對的身份,或者某家豪門的千金小姐,或者海外歸來的華爾街精英,總之不會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網劇咖。

咫尺之遙,費疑舟聞聲,淡淡挑了下眉,眉眼染上一絲微不可察的困惑。

費疑舟以為她有什麼難處,詢問:“你不想他們知道你的名字?”

殷酥酥:“不是,我是考慮到你。”

“考慮到我?”他盯著她,聲線輕而緩,像是在細品她的話語。

“嗯。”完全是無意識的舉動,她纖白的指扣下,攥了攥方領裙的衣擺,掩飾著某種她始終不想暴露的、倔強的自尊心,故作淡定:“我在業內的名氣不大,說出來,你那些親朋長輩可能都沒聽過我。”

話音落地的下一瞬,殷酥酥聽見耳畔傳來一聲笑。

那聲笑極輕,輕得依稀失真,使她一時分辨不出是真實發生過,還是錯覺。

殷酥酥有點狐疑地轉過頭。

這一轉,目光冷不丁便與男人的眼神交彙。

殷酥酥怔住。

費疑舟安靜地看著她,嘴角微勾,帶著些似笑非笑的況味,顯然心情不錯。他怎麼會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小姑娘實在可愛,自以為偽裝得很好,實則在他面前

全透明,所有心思,一覽無餘。

“殷小姐主動為我考慮,我很開心。”

“……”

“不過,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費疑舟說,“與你的職業、名氣、背景無關,你就是你,你也隻是你。世界上永遠隻有一個殷酥酥,獨一無二。”

*

傍晚時分,萊格賽750於夕陽中平穩落地。

偌大的候機樓分為幾個獨立大型候機廳,專供公務機貴賓休憩,配套設施一應俱全,除了擺放著沙發電視音響的客廳區域外,還有小型觀影廳、小型健身房,以及一個小型化妝間。

殷酥酥跟在費疑舟等人身旁,經機場方工作人員貼心引領,進入候機樓區域。

她本來奇怪,想悄悄問何助理,為什麼落地後還要繞到候機廳來一趟,然而話音還未出口,一抬頭,這個疑問的謎底便揭曉。

由四人組成的一流造型師團隊早就奉命恭候在此。

“子安老師。”何助理和領隊的造型師顯然熟識,他朝對方微微一笑,用粵語道:“時間稍緊,辛苦各位了。”

殷酥酥隱約猜到幾分,眼睛瞪得溜圓,匪夷所思地望向費疑舟:“費先生,這又是要做什麼?”

殷酥酥說這話時,費家大公子已施施然於沙發落座,長腿自然交疊,脊背舒展後靠,再尋常不過的動作,也被他做得矜貴萬分。

“這幾位老師是我請來的。”費疑舟眉目平靜而從容,“他們會負責你今晚的妝容發型。”

殷酥酥豎起根手指,隔空戳自己:“我頭發自己卷了,妝也自己化了。”一頓,有點不甘心地強調提醒:“全妝。你沒看出來嗎?”

莫名覺得喜感。

金尊玉貴的冷月,原來本質上也不過一個眼拙直男。

費疑舟被她問得無言,微側頭,揚了眉,修長的食指輕扣兩下左額,肢體眼神都流露出一絲絲無奈。

何助理到底是最合格的心腹解語花,適宜地開口,對殷酥酥說:“殷小姐,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來做,餘子安老師是金牌造型師,相信他不會讓您失望。”

殷酥酥覺得費疑舟多此一舉,本想替他省錢,聽完何建勤的話,索性也就隨便了。

大少爺錢多得沒處花,愛怎麼花是他的自由,他想裝點自己的門面,她配合就好。

須臾,殷酥酥心安理得地跟著造型師團隊進了化妝間。

發型師手持噴瓶,開始給她倒騰頭發。

“殷小姐的妝化得很不錯喔。”說話的是餘子安。這位造型師打扮時髦,擁有一張看不出實際年齡的臉龐。他端詳著殷酥酥的妝容,提議道:“不過眼影顏色稍微偏淡了點,我就在你原本的妝容基礎上進行調整,你看可以嗎?”

殷酥酥點頭:“麻煩你了。”

*

一門之隔外,費疑舟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點燃了今天的第二根煙,邊垂眸抽煙,邊翻閱置於膝上的企劃案,神色淡漠冷沉。

何建

勤和陳誌生站在旁邊,知道費疑舟工作時的狀態潛心,一貫要求周圍環境絕對安靜,因而兩人都悄無聲息。

最後,還是一陣手機鈴聲將這池靜謐打破。

費疑舟的手機有三部,私用一部隨身攜帶,公用的兩部則始終由何助理保管。此時發出聲響的,是費疑舟身上那部。

他接起來,隨手輕撣煙灰,應答的語氣溫和而執禮:“爺爺。”

“落地了吧?”老太爺這幾年身子骨不好,說話的中氣也不太足了,話剛問完便悶聲咳嗽一陣。

“已經到了。”費疑舟笑著說。

爺孫兩人沒聊上幾句,化妝間的門“哢噠”一聲開了。

費疑舟滅了煙,合攏膝上的企劃案,邊聽老太爺講話,邊下意識地微掀眼簾。

殷酥酥身著禮服款款走出。

珠光寶氣,美豔逼人。

殷小姐不熟悉餘子安,不知道這位老牌造型師曾撐起九十年代港娛眾神時代的半邊天,最擅長化美人,能把美人的缺點淡化近無,轉而將優點無限放大。而本就擁有“神顏”的殷酥酥,經過他的一番改妝,美貌值直接封頂。

這再次登場的一眼,令所有人看入了迷。

費疑舟也在看殷酥酥,向來清定無瀾的眸,泛起幾圈怔然的漣漪。

他腦中莫名聯想起兩首古詞,一則“靚妝豔態,嬌波流盼,雙靨橫渦半笑”,一則“美人微笑轉星眸,月花羞,捧金甌”。

聽筒對面,老太爺話說完,半晌沒等到長孫回複,察覺到異樣,出聲喚道:“阿舟?”

費疑舟未應聲。

費豫真先是微訝,而後心思一轉明白過來,低低笑出聲。

費疑舟回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眉心微蹙,不知是懊惱自己慢待祖父,還是懊惱自己,頻繁因那姑娘而亂方寸。

“爺爺您說,我在聽。”他語氣恢複如常的冷靜。

“你周爺爺想你了,一直在問你什麼時候到。就這樣吧。”老太爺像是心情大好,說完稍頓,補句關懷的叮囑:“夜間山上風大,女孩子體弱,記得多備件衣物。”

費疑舟:“嗯。”

*

太平山慣有香江之光的美譽,景美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裡號稱顯貴聚集地,香港所有能排上名次、被財經雜誌報道過的富豪名流,幾乎都在太平山置了業。

殷酥酥以前因活動需要來過幾次香港,但行程匆匆,她隻是和梁靜一起在旺角吃過魚蛋,在維多利亞港坐過輪渡,倒是從未登上過那座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太平山。

暮靄沉沉,一輛掛著香港牌照的純白色賓利無聲行駛著,沿盤山公路上行。

車廂內靜極了。

殷酥酥坐在賓利後排,透過車窗向外看,隻見隨高度攀升,收入眼底的景觀也逐漸變得壯觀開闊。

約莫是翠綠山景賞心悅目,她心情得以放鬆,也不回頭,冷不丁便突發奇想地問:“費先生經常飛香港嗎?”

了一路企劃書,費疑舟明顯有點兒乏,聞聲,順理成章擁有了偷懶的由頭。他摘下眼鏡,閉了眼輕捏眉心,懶漫答道:“不算經常,幾個月一次,都是陪爺爺來。”

殷酥酥莞爾,不知怎麼就有了聊天的興致:“我挺喜歡香港的。小時候看港片,總是愛模仿港星演戲,一直想來這裡看看。算是種情懷。”

費疑舟目光定定落在她臉上。看見她笑,他嘴角便也不自覺勾起一道淺弧:“去過石澳麼?”

殷酥酥聞言,頗感興趣地轉回腦袋看他,眸子亮晶晶:“去過。你也知道石澳是《喜劇之王》取景地?”

費疑舟不置可否,又淡淡地問:“跟那棵樹合照了麼?”

“嗯。”殷酥酥點頭,“石澳很漂亮,實景比電影裡美。”

漫無目的地聊了會兒。

這輛賓利的車廂空間雖不及勞斯萊斯,但也比普通豪華品牌的車寬敞許多。殷酥酥左臂撐在扶手台上,端起擺在上面的熱茶,吹兩下氣,輕抿一口,想起費疑舟口中的“爺爺”,又問:“對了。你說這次的家宴你是陪你爺爺來,他老人家怎麼沒和我們一起?”

“爺爺想和周老爺子敘舊,昨晚就提前來了。”

“哦。”

演員總是感性又天馬行空。殷酥酥腦補出兩個老爺爺手拉手好朋友的畫面,被自己想象的場景給逗笑了。

又過了半刻鐘,一幢新中式風格的豪宅莊園自夜色中突圍出來。應了裝飾圈那句俗語,美式顯奢華,中式顯權貴,就這高度而言,滿山翠綠皆臣服其下,蔚為壯觀,非蒼白的“宏偉”二字可形容。

發現車速開始放緩,殷酥酥探了下身,問:“到了嗎?”

副駕駛席的何助理開口,溫潤答道:“這幢和剛才那幢閒置宅都是先生在太平山的物業,周家相鄰,還有五分鐘車程。”

殷酥酥紅唇微張,愕然:“又不在這裡常住,買那麼多房子做什麼?”

何助理笑了下,耐心地解釋:“先生一般不喜歡住酒店。”

殷酥酥:“……”

不喜歡住酒店,所以每到一個地方就買一幢樓,這就是太子爺壕無人性的鈔能力嗎?

殷酥酥汗顏,深深地沉默了。

不多時,白色賓利行駛至97號周宅近前,鐵藝大門早已大開,等候貴客光臨。

去他人家中做客,門前下車,步行入府,是費豫真老爺子親自定的規矩,也是費氏子孫人人必循的禮數。

何助理拉開後座車門,殷酥酥與費疑舟一後一前下車,舉目四顧,看見遙遠的夜幕下,彆墅群燈火連綿。

樹葉連枝扇動,夜風突襲。

畢竟已是夏末時節,初秋雖未至,秋寒已先行。殷酥酥身著修身晚禮服,婀娜楚楚立於風中,感覺到一絲涼。

正欲背身避風,風卻無端消失。

殷酥酥微愣,轉過頭去,才知夜風沒有停,而是有人於暗處不動聲色,輕描淡寫為她擋去所有寒意。

“費先生,您先請吧。”她微頷首,姿態端莊而又淑女,示意她會跟在他身後。

不料,費疑舟竟長臂一伸,不由分說便勾住她纖細的腰。

殷酥酥呆住。

腰間的胳膊修長而有力,往前輕輕一帶力,眨眼功夫,她就像被風吹彎的火苗心,沒有任何抗拒逃脫的餘地,任他裹挾入懷。

禮服實在貼身,她柔軟的線條被迫與費疑舟冷硬的黑色西服吻合。

“……”這舉動太突然,殷酥酥始料不及,臉唰的紅透,錯愕地睜大眼。

這個男人曆來清冷持重,可這一刻,殷酥酥卻在他眸中窺見了鋪天蓋地的海嘯。

不過一刹。

腰上的力道放鬆,窒息的曖昧淡去,她在海嘯中得以喘息,再看向他時,對方竟然又變回了那個端方如玉的君子。

“抱歉,是我唐突了殷小姐。”

費疑舟垂眸看著懷中人,謙謙有禮,眼底卻有暗流在湧動,黯得深不見底。他低頭貼近她耳畔,在她鑲嵌冷鑽的小巧耳珠旁,輕聲細語地說:“隻是殷小姐要知道,未婚夫妻,自然就該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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