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Chapter 08(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7545 字 6個月前

第8章

*

費疑舟聽完殷酥酥的答案,隻略微挑了挑眉,作為回應。貴族紳士的品格是敬人敬己,她有所保留的問題,他不會追問,她不想多說,他便跳過這一話題。

費疑舟動身,慢條斯理地往她走近幾步,周遭光影變化,他人從暗處逐漸置身明亮,五官清晰,眉眼如畫,連帶著懶倦的神態也隨之分明。

殷酥酥見他靠近,立即警覺周圍氣場變化。完全是下意識舉動,她撤身往後退,想與他保持在較遠的距離。

“你很怕我?”費疑舟站定,淡淡看著她,問。

殷酥酥臉上仍然掛著標誌性甜笑,聞言,她神色明顯微滯,僵硬了幾秒才誠實地說:“是……吧。”

對於這個回答,對方似乎不甚滿意,看她的目光安靜而專注,同時又帶著絲不解,瞬也不移:“為什麼。”

殷酥酥卡殼。

這個男人,周身氣場矜貴而凜冽,不怒自威,教人看一眼便教人打心眼兒裡竄起懼意。為什麼怕他不是顯而易見?

故意多問這一句,莫非……

是想聽她拍拍馬屁?

混跡娛樂圈好幾年的殷酥酥頓悟。

“費先生,怕您的人很多,我隻是其中一個。”她儘量模擬出最真誠恭維的口吻說:“大家這種害怕的情緒其實是過分尊敬。畢竟您太帥了。”

費疑舟:“……”

費疑舟默。

他這身份,從小到大,聽過的恭維話奉承話當然不會少,或真情實感,或虛情假意。但眼前這個女人說的“肺腑之言”,卻令費疑舟哭笑不得。

她阿諛語氣裡有種無奈,仿佛潛台詞是“好了我誇你了滿意了吧,如果不夠我還能接著誇”。

費疑舟眸光裡漫出幾絲興味,靜了靜,忽問:“你對食物有沒有偏好或忌口?”

話題跳躍得太快。

殷酥酥呆了呆,繼而驚詫:“怎麼問這個?”

費疑舟勾了勾唇,牽出一絲懶漫的笑,緩慢道:“餓著肚子等你到現在。不知道殷小姐能否賞光,一起吃個晚餐。”

“……”

一天之內,殷酥酥的小心臟被驚嚇好幾次,這會兒噗通得都要麻木了。

親自去她家附近接她,給她介紹上好資源,等她試戲一下午,現在,竟然還邀約她一起共進晚餐。

坦白說,殷酥酥實在不懂這位太子爺到底想做什麼。

總不至於真如他所說,隻是想跟她“交朋友”吧?

在圈中五年,誰都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所有資源均是明碼標價,想要獲取,便要付出相應代價。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潑天富貴,她是真怕自己消受不起。

費疑舟剛才那番話,使用的句式是疑問句,但殷酥酥清楚,她不能給出否定答複。

因為一旦得罪這位,她離下崗也就不遠了。

內心翻過千層浪,現實中的時間卻隻剛過半分鐘。短暫的一息糾結過後

,殷酥酥暗自吸氣呼氣,做了個深呼吸,繼而便朝不遠處的男人輕輕莞爾,假惺惺道:“您安排就好。”

*

回化妝間脫下戲服,殷酥酥又犯起難。

上鏡的玄幻大濃妝,放在現實中活脫的鬼見愁,但要陪同費家大公子吃飯,素顏更不行。

殷酥酥沒轍,最後隻能折中,妝容卸一半留一半,擦去誇張突兀的藍色眼影和烈焰大紅唇,再用氣墊填補花妝部分的皮膚。

幾分鐘後,鏡子裡的臉總算勉強見得人。

殷酥酥不敢耽擱,火速整理好衣飾,隨手用抓夾將黑色長發挽起,緊接著便疾步開門衝出去。

誰知步子太急,衝勢太猛,一出門,險些與人迎面相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殷酥酥刹住腳步,窘迫地邊道歉邊抬起頭,“你沒事……”

最後一個語氣詞“吧”,直接偃旗息鼓被她吃回去。

看清面前的人,殷酥酥僵住,臉頰燥起來,十根手指條件反射攥緊手裡的四格戴妃,連呼吸都是一凝。

殷酥酥臉已經紅透了。

幾個小時之內,在同一個男人面前出糗兩次,如何不讓人窘促。

正默默自我尷尬著,聽見對面紳士地問她:“撞到你沒有?”

“……沒。”殷酥酥搖搖頭,囧囧地小聲道歉:“不好意思。怕您久等,所以我走得比較快。”

“女士精致,為精致的姑娘等待是男人的天職,更何況我等得也不算很久。”費疑舟從善如流地說:“以後凡事慢慢來,不用著急。”

殷酥酥微抿唇,隱約覺得他這話說得古怪。

以後凡事慢慢來。

以後……

她和他有什麼以後?

殷酥酥心不在焉思索著這個詞,不知回什麼,隻能不走心地擠出笑容。

兩人在樓層停車間上車,直接乘直達梯離開非梵。

何建勤原本陪同在費疑舟身旁,但在殷酥酥從化妝間出來的時候,他便識趣離去,隻留下負責駕駛汽車的阿生。

七月底的夜晚,暑氣炎炎,車廂內淡香氤氳,涼氣颼颼。

殷酥酥坐在邁巴赫的後座右側,覺得有點涼,她下意識伸手搓了搓胳膊。從手袋裡取出手機,正準備查閱微信是否有未讀消息,一把動聽嗓音自身旁響起,成功吸引她注意力。

那個聲音吩咐說:“阿生,冷氣調小一些。”

“好的先生。”駕駛室的俊朗青年回話,立即調節冷氣。

隨著冷氣調小,車內氣溫也升高些許。

殷酥酥周身暖起來,詫異於費疑舟明察秋毫的洞察力,與此同時,心頭也升起絲絲縷縷的異樣。嘴唇開合想說什麼,終究靜默。

用餐地點是何助理定的,全京城最好的會席。

貴客上門,整個會席餐廳的二層都被清場。

用餐環境雅致清幽,身著和服的日籍女郎二對一跪式服務,為費家大公子及其女伴奉上

菜品。

殷酥酥平日不鐘愛日式料理,但忙活了一下午,她早就餓得前胸貼肚皮,也顧不上生食不生食了。女郎夾菜給她,她便一口接一口,鼓著腮幫子照單全收。

費疑舟則坐在對面,一面優雅安靜地進食,一面觀察這個小倉鼠似的姑娘。

不知過了多久,他倏然出聲,道:“殷小姐的胃口挺不錯。”

那頭的殷酥酥聞言,吃蟹的動作驟然一僵。

什麼話。

這是什麼話。

是真的在誇她胃口好,還是拐著彎兒陰陽她作為演員,還吃得這麼多?

靜默須臾,殷酥酥用餐巾輕拭嘴角,清清嗓子,略帶反駁加解釋地說:“這些食物熱量不高,稍微多吃點不會長胖。而且我一直在健身,平時也會攀岩,運動量很大。”

再糊的女明星也是明星,她對自己的身材管理可是很嚴格的。

餐桌對面。

費疑舟盯著殷酥酥,毫不避諱地端詳。

被這樣的威壓目光凝視,想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殷酥酥竭儘全力,試圖忽視他眼神的存在感與壓迫感,繼續正常吃飯。

可強撐不到十秒鐘,她就繃不住了。

餐桌下方,纖白五指用力收握了瞬,給自己加油打氣。下一瞬,殷酥酥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第一次筆直地、不加躲閃地望向對面。

費疑舟冷黑的眸還是直勾勾盯著她。

他的眼睛漂亮,沒有絲毫浮躁的影子,沉澱著閱曆與故事,漂亮得清冷又醇厚。

萬幸娛樂圈不乏美男子,殷酥酥沒有在這雙眼睛裡迷失心智。她嘴角揚起甜美機械的弧度,相當溫柔造作地問:“費先生,請問您一直看著我做什麼?……呢?”

話音落地,回應她的,是對面一聲極淡的輕嗤。

殷酥酥:“……”

殷酥酥甜美的笑弧僵在臉上,差點演技翻車。但她穩住了。繼續非常甜美地問:“什麼這麼好笑?”

“殷小姐有些誤解。”

費疑舟笑完,重新抬起眼簾看她,懶懶漫漫:“我說你胃口好,並不是諷刺你食量大,隻是覺得能夠和你一起用餐是件幸運的事。因為你能讓人心情愉悅,更有食欲。”

殷酥酥再次愣怔在原位。

誤會了?

不是挖苦而是真誇獎?

誇獎她能讓他心情愉悅,更有食欲?還真是怎麼理解怎麼奇怪……

殷酥酥就這樣胡七八糟地思索著,忽然有點生悶氣。

他是高嶺白雪,輕而易舉就能操縱無數人命運,從來矜平自若,而她微不足道,與他相處,時刻頭懸尖刀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慎會惹他不順心小楷大禍。

這也太不公平了。

而且所有情緒都被一個人掌控的感覺,實在是糟糕。

殷酥酥忽想起今早這個男人出現在樟樹巷,來接她時說的那句話。越是去回想,就越覺得無法理喻。

於是她看著費疑舟,熊著膽子問:“那今天早上您說的那句話,又是想表達什麼?”

“哪句?”費疑舟直勾勾盯著她,緩慢地反問,帶些明知故問的意味。

數名日籍侍者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偌大的餐廳二層,僅餘他和她兩個人。

“就,就是。”她難掩慌張,雖已儘量讓自己嗓音聽上去四平八穩,卻疏漏地忘記使用敬語:“你說你來接我,是想見我。”

“我認為這段表述已經非常清楚,不存在任何疑問。”

殷酥酥蹙眉:“我是問,您為什麼會想見我?”

“‘想’原本就是一個不受控製的主觀詞,沒有為什麼。如果你真要得到一個原因,那麼就像人想吃飯是因為餓,人想喝水是因為渴一樣。我想見你,是因為剛好在某個時刻,我的眼睛想看到你,我的雙耳想聽到你,我的鼻腔想嗅到你。”

他邏輯清晰,風輕雲淡三兩句,便讓殷酥酥被噎得啞口無言。她黑白分明的眼睜得圓圓的,白皙的臉漲得通紅,不知是因為氣惱,還是因為彆的。

夜色已然更深,雲朵的顏色也更加濃,整片天幕是一片格外深沉的墨藍。

僵持半晌,殷酥酥終於十指收握,問出了最讓她不解,最讓她好奇,也最令她膽戰心驚的問題。

“無功不受祿。請問費先生多番照拂,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