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Chapter 02(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10415 字 6個月前

第2章

梁靜從酒店洗手間出來時,透過大堂落地窗,剛好看見黑色轎車平穩離去。

梁靜混跡名利場與時尚圈多年,和不少達官顯貴打過交道,見識閱曆都比殷酥酥豐富。雖未見到車廂後座的車主,但這台豪車,仍令自詡見多識廣的梁靜驚愕地瞠了目。

豪車不新鮮,勞斯萊斯也不罕見,偏偏眼前這一台,全球獨一份,並且有個頗風雅的中式名字:清影。

晚間的佛羅倫薩,氣溫比白天低了好幾度,雨勢也逐漸由弱轉強。

梁靜面上的神色若有所思。片刻,她整理好思緒收回目光,抬手擋住前額,加快腳步朝殷酥酥等候的地點小跑去。

“因為今天的晚宴,這片街區限製了車輛通行,司機剛給我打電話說他過不來,我們隻有自己走一段了……”

梁靜說著話,來到殷酥酥這邊時一抬頭,這才看見,自家藝人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一位外國人。

對方身上的西服做工精細,但那身材實在魁梧,一米八幾的個頭,寬厚賁張的肩背肌將西裝布料撐得滿滿當當。額頭左側還有一條猙獰的陳年傷疤,乍看之下,凶神惡煞,根本不像個好人。

梁靜被這壯漢嚇一跳,警惕而驚慌地看向殷酥酥,壓低嗓音:“這是什麼人?”

殷酥酥腦袋還暈乎著,手指揉額頭,沒有搭腔。

梁靜狐疑,定睛打量殷酥酥兩眼,見這丫頭閉著眼,雙頰酡紅眉心微蹙,反應過來,她喝高了。

梁靜扶額,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這時,一旁的外籍青年似看出她的疑慮,儘量和善地用英語解釋:“放心,我不是壞人。夜深了,我家先生看這位小姐獨身一人,怕她有危險,要我護送她回住處。”

異國他鄉,一個女經紀人帶著一個醉酒的女明星,如此局面,實在不容人大意。因此,聽完青年的話,梁靜並未第一時間選擇相信。

她伸手握住殷酥酥的胳膊,朝青年回道:“謝謝你和你先生的好意。我們的車離這兒不遠,車上有司機和助理,不用麻煩你送我們。”

青年卻很堅持,說:“抱歉。先生交代的事,我務必遵從。”

梁靜拒絕再三,對方油鹽不進。

僵持數秒後,梁靜意識到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無奈,隻好歎了口氣,做出讓步:“好吧,你和我們一起。這邊走。”

三人一同往保姆車的位置步行。

令梁靜驚訝,這名外籍青年雖面相不善,但他的言行舉止卻十分紳士,體現出了極佳的涵養。

梁靜與殷酥酥走在前面,青年亦步亦趨緊隨其後,始終與她們保持著小段距離。而這距離,剛好是他的臂長,能讓他為她們撐起雨傘而又不過分叨擾。

這樣的反差,不由令梁靜生出一絲好奇。

她側目看向身後的青年,問他:“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家先生是誰?”

青年語氣疏離:“抱歉,我隻負責完成先生交代的

任務。”

*

午夜十二點,佛羅倫薩近郊。

雨幕下,一座豪華彆墅坐落於托斯卡納山。這座莊園式城堡彆墅修建於1800年,占地面積極廣,並擁有超過9000平方米的私人封閉土地,包含一座酒莊,一個果園,一片老樹林,一個意式花園,兩個室內泳池,以及兩個全景大露台。

送完兩名中國女孩回酒店,雇傭兵奧德利回到托斯卡納山的莊園時,夜雨已近尾聲。

他在莊園的鐵藝大門前站定,稍稍整理儀容,緊接著便與兩個男人迎面相遇。

二者一個年近五十,是土生土長的意大利人,名叫亞伯拉罕,是費家佛羅倫薩這座私宅的管家。

費氏在全球各地坐擁產業無數,私宅數量更是以萬計,每棟上千平的私宅都配有一名管家與數名傭人,負責日常打理。

另一個周身上流精英的氣質,儀表堂堂,溫文爾雅,是助理何建勤,中國香港籍。

奧德利跟兩人打了聲招呼。

何助理隨口問他:“那個女孩兒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奧德利點頭:“已經安全抵達酒店。”

何助理笑笑:“辛苦。”

*

沒跟奧德利多說,何建勤徑直上了電梯,直達三樓書房,開始彙報費氏在中東地區的投資進展。

辦公桌後方,費疑舟闔著眼眸靠坐在椅子上,兩隻長腿優雅交疊,姿態懶漫而安靜。

如果不是何建勤察言觀色的本事登峰造極,他會認為費疑舟已經睡著。

二十五分鐘後,公事彙報完畢。

費疑舟把玩著手裡的點煙器,沒聽見離去的腳步聲,他便睜開眼,垂眸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道:“還有什麼事。”

何建勤臉色微妙幾分,半晌才道:“先生,您應該有印象,雲琅少爺在迪拜養了十二頭克魯格白獅。”

上一任費家家主膝下共有七子,五個兒子,兩個女兒,費疑舟是老大,也是現任掌權人。何建勤口中的“雲琅少爺”費雲琅,行七,現年二十四歲,則是最小的老幺,自幼聰慧桀驁,不走尋常路,就連養的寵物都與常人大相徑庭。

費雲琅如今任費氏阿聯酋地區的榮譽執行官,常年待在迪拜,豢養白獅,理論上也無可厚非。但就在上個月,一則白獅攻擊主人致死的新聞刷爆網絡,費家老爺子偶然瞧見,擔心幺兒出事,便直接從新西蘭派了人去迪拜,要處理費雲琅的愛寵。

七少爺不敢忤逆老爺子,急得團團轉,想求費疑舟出面,便一通電話打到了何建勤這兒。

聽完事件來龍去脈,費疑舟食指撣煙灰,一側眉峰微抬:“找我幫忙,還要通過你?”

何建勤苦笑:“誰讓他們都怕您。”

這倒不是假話。

費家七個孩子,個個都繼承了費家的頂級基因,這其中,又數費疑舟天資最高。他自幼在歐洲長大,二十五歲時便在意大利親手創立FEI雇傭兵集團,威名響徹全球。

幾個兄弟姐妹,誰能不怕費疑舟。

費疑舟聞言,意味不明地嗤了聲,抽了一口煙。數秒鐘後,才淡聲說:“給費雲琅回話,老爺子那兒我去擋,限他24小時之內把白獅送走。過了這時間,他那幾頭獅子是死是活,我一概不再管。”

“是。”何助理恭敬領命,轉過身,準備離去。

誰知,手剛觸及門把,背後又傳來一道嗓音,輕描淡寫將他叫住:“對了。”

何助理動作停頓,轉過身:“您吩咐。”

費疑舟沒抬眼,徑自從金絲楠木眼鏡盒裡取出一副金絲眼鏡,拿羊皮擦拭,動作慢條斯理。頗為隨意地問:“人送到了?”

何助理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今晚那個攔車搭訕的女孩。遂應道:“是的先生。”

費疑舟又散漫地說:“讓廚房熬一盅薑湯,明早送過去。”

“……”何助理眼中綻出幾絲明顯的迷茫同愕然。

何建勤跟在費疑舟身邊這麼多年,勤勤懇懇地鞍前馬後,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他沒有頓悟費家大公子話裡的含義。

辦公桌後方,費疑舟將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愈顯得斯文冷淡,高山白雪。他意味不明地彎了下唇,緩慢道:“喝了不少酒又淋過雨,明天有得難受。當做好事。”

*

翌日,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殷酥酥悠悠轉醒。

殘餘的酒精仍在折磨神經,她整顆腦袋隱隱作痛,剛掙紮著坐起身,眼前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殷酥酥倒吸口涼氣,吧唧一聲,重重摔回床上。忍不住閉眼皺眉哭唧唧:“頭好疼……”

“還好意思喊疼。”梁靜窩了一晚上的火,見她醒來,又是心疼又是後怕,斥道:“這裡是國外,人生地不熟,參加個晚宴居然把自己喝醉?萬一出什麼事,讓我怎麼跟你爹媽交代?殷酥酥,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酒鬼。”

殷酥酥:“……”

喝醉?

她昨晚喝醉了?

難怪頭這麼疼……

殷酥酥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可憐巴巴地解釋:“對不起梁姐,我是因為不敢跟人說話才喝酒壯膽的。可能沒控製好量。”

梁靜歎氣,把殷酥酥扶坐起來,又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她嘴邊,說:“指標完不成就算了,什麼能比你的安全重要?幸好沒發生意外,你知不知道,昨天那個外國人差點嚇死我。”

殷酥酥白皙的臉蛋一片茫然:“外國人?什麼外國人?”

梁靜無語得想打人,瞪她:“當然是那個安保人員。你不是還雄赳赳氣昂昂,跑去跟人家的老板搭訕嗎?就這麼忘得一乾二淨?”

老板?

搭訕?

殷酥酥呆住。塵封的記憶被喚醒,幾幀模糊的畫面自腦海深處浮現:

細雨中的黑色勞斯萊斯,端坐在車廂後排的矜貴男人,一張名片,一個名字,還有那副清冷平靜又充滿壓迫感的眼神……

殷酥酥什麼都想起來了。

下一瞬,她便尷尬到腳趾抓地,窘迫得抬手捂臉,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一旁的梁靜才不管殷酥酥尬不尬。她將殷酥酥揪過來,逼問:“說,你昨天晚上搭訕的對象到底是誰?”

殷酥酥心虛地鑽進被窩,回答:“我不記得了。”

其實不是不記得。隻是一來,醉酒之下做的糊塗事,她不願再提起,二來,對方與她的差距實在太大,堪稱雲泥之彆,從今往後再不會有任何交集,提也沒意義。

梁靜不知道殷酥酥的小心思,隻當她確實喝多了不記得,還幫她回憶起來:“你仔細想想,你搭訕的對象,是不是姓費?”

“噗。”殷酥酥被口水嗆住了。

她抬眼看梁靜,試探:“為什麼這麼問?”

“昨天我出酒店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台車開走。”梁靜說,“你知道那台車什麼來路嗎?”

殷酥酥:“不知道。”

梁靜:“那台車的名字,叫勞斯萊斯清影,是勞斯萊斯公司專為一名尊貴客戶私人定製的雙門轎跑,全球有且僅有一台,售價將近兩億。”

殷酥酥:“……哦。”

梁靜:“剛才我托我朋友查了一下,這名客戶的具體身份無從得知,但是可以確定,他是費家的人。”

殷酥酥:“……嗯。”

梁靜被這一哦一嗯搞得想抓狂。她雙手抓住殷酥酥的肩膀,嚴肅道:“殷酥酥!費家,那可是費家啊,彆說全中國,就算放眼全亞洲,也沒幾個家族能跟費家同日而語。拜托,你可上點心!”

殷酥酥覺得,梁靜這句評價費家的話,到底還是保守了。從昨晚那場宴會看,費家的地位又何止在亞洲首屈一指。

她本來就頭暈,被梁靜晃兩下,索性直接扮起林黛玉,扶著額靠到床頭,蔫耷耷應付:“不是我不想抱大腿,是這隻大腿太粗,我抱不動呀。”

梁靜哭笑不得。與殷酥酥相知數年,梁靜又怎會不了解她的性格。隻是有時也恨鐵不成鋼,惱她生了張傾國傾城的臉,卻不會利用自己的美貌。

多少女星使儘手段想嫁入豪門,多少豪門擠破頭皮想攀附費家,她祖上燒香撞大運,和費家的人有了交集,並且,對方還擔心她安危,親自派人護送。

結果呢,這丫頭酒一醒,連人家姓甚名誰都忘了。

另一邊,殷酥酥無視梁靜的嗖嗖眼刀子,腦袋一歪,重新癱床上裝死,心裡也升起遺憾。

本來梁姐到處托人牽線搭橋,給她談了個寶格麗中國地區形象大使的title。品牌方喜歡她的長相氣質,但又嫌棄她名氣低,便說要進行一段時間的考核。

昨晚的銷售指標也在考核內。

而那兩萬歐的答卷,估計已經把品牌方氣到吐血。

殷酥酥越想越沮喪,頭也跟著更沉。就在這時,酒店房門的門鈴被人摁響:叮咚。

殷酥酥狐疑,探頭朝外看,隻見梁靜已經起身走到門口。她先是透過貓眼看了

看,繼而拉開房門。

身著製服的客房部人員笑容甜美,雙手遞來一件物品,嗓音也十分悅耳,說道:“您好,有訪客為您送來了這個。”

梁靜接過東西,把門關上。

殷酥酥認真看了眼,發現,梁靜手裡拿著的是一個保溫桶,通常作盛裝食物用。

“這裝的什麼?”殷酥酥問。

梁靜很謹慎,把保溫桶隔遠一段距離,小心翼翼打開,與此同時,一股夾雜辛辣的甜香逸出來,飄散在空氣中。

“……”

殷酥酥呆住。

這是……

薑湯?

梁靜也很震驚,唰地抬起頭來:“誰送來的?”

殷酥酥用力皺起眉。她是第一次來意大利,在這邊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怎麼會有人給她送薑湯?怎麼會有人知道她昨晚淋了雨又醉了酒,此刻正昏沉不適?

而且……

莫名其妙收到一份薑湯,誰知道有毒沒毒,誰又敢喝?

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手機又發出“叮”的輕響,提示有新短信。

殷酥酥抓過手機隨手點開。

仿佛有上帝之眼在監控她的心思,短信箱裡躺入一條新信息,發送自陌生號碼,隻有八個字:

【驅寒醒酒,無毒無害。】

“……”

殷酥酥臉色微變,腦子裡竄出一個離奇的猜測。緊接著,她直接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散著發,直衝衝跑向落地窗旁。

嘩啦一聲,將窗簾拉開。

已是清晨,日出時分的朝陽無限溫柔,整座城被勾勒得浪漫而神聖,華麗而複古。氣球在升空,老人在散步,情侶在擁吻。

勞斯萊斯清影停在與酒店一街之隔的對面。

男人靠坐在車廂後座,西裝筆挺,鬆弛散漫。他垂著眸,似在看書,鼻梁上多出一副昨夜未見的金絲眼鏡。

察覺到什麼,他轉過頭。

鏡片背後的目光,疏冷克製中隱含一絲玩味,穿越萬千晨光,與她的眼神交彙。

殷酥酥不自覺收緊十指。

真是頂頂的怪事。

她向來溫吞,情緒也算得上穩定,極少因為某件事物而大幅起落。然而,兩回遇上同個人,她都緊張得心口發顫。

殷酥酥想起那張名片上的名字。

是了。

他是費疑舟。

原來,他就是費疑舟——國際名流圈的傳說,名門貴胄中封頂般的存在,赫赫有名的費氏集團現任話事人,費家太子爺。

這份薑湯,是他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