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看著龐文瑞瘋狂的模樣, 蔣木恒有些反應不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宋知雨回過神,皺著眉頭上前走去, “彆管什麼事了,先去幫一下龐研究員。”
蔣木恒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跟上宋知雨, 走向那個又被鉗製壓住的龐文瑞。
“同誌你好。”宋知雨走進去隨便拉了一個人問道:“請問出什麼事了?怎麼看起來大家都那麼激動?”
她拉到的人正好是張嬸,對方聽見聲音也沒回頭,眼睛恨恨地盯著龐文瑞,繪聲繪色地向宋知雨描繪龐家與隊長家的事情。
一直快說到最後, 她才愣了下, 聲音一頓, 驟然反應過來, 猛地回頭看向宋知雨,隨即臉色變得難看而蒼白。
張嬸飛快往旁邊挪兩步,看看宋知雨又看看蔣木恒, 表情不太好地嗬斥說道:“你們是誰?打聽我們山花生產隊是什麼居心!?”
宋知雨已經知道事實真相,怎麼會猜不到對方突然變臉的原因, 她的神色也很不好, 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位同誌說笑了, 我問的是龐研究員家的事情, 可不是你們生產隊的。”
蔣木恒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 一時又氣又惱, 他狠狠瞪了張嬸一眼,“怪不得做出這等缺德事,敢情你們是蛇鼠一窩呢!”
張嬸聞言臉上頓時露出慌張的神色。
眼見宋知雨和蔣木恒跟她說完就往龐文瑞那邊走, 她趕忙將心中的懊惱壓下,著急忙慌地朝大聲喊道:“來外人了!”
聽見她的叫喊,眾人驟然一驚,紛紛朝聲音來處望去,宋知雨和蔣木恒頓時成為目光彙集處,各種複雜的目光。
山花隊長一直在龐家沒有離開,見狀走上來,用不友善的眼神打量宋知雨二人,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兩位同誌,是從哪裡來的?來我們山花生產隊因什麼事?”
宋知雨沒有說話,蔣木恒語氣很是不好,“關你屁事!”
話音落下,山花隊長臉上的笑霎時收起來,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看什麼看?”蔣木恒毫無畏懼感,反而咬牙瞪向他,又指了指眾人,“你們真是太可惡了,你們這樣跟限製人身自由有身區彆,是強盜行為,是走資做派!我一定會去舉報你們!”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表情都變了,包括龐文瑞在內,唯一淡定的隻有宋知雨。
“你們走吧。”龐文瑞突然出聲,指著蔣木恒說道:“特彆是你,我才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可憐我。”
蔣木恒:???
還真是好心沒好報呢!他都被氣笑了,看著對方說道:“你以為我想可憐你?我是可憐你那妹妹!”
龐文瑞頓時沒了聲音。
山花隊長的臉色卻變得極難看,他看著宋知雨二人,語氣警告:“山花生產隊的事情與你們無關,我奉勸你們彆多管閒事。”
隨著他話音落下,圍著他們的男人皆上前一步,給人造成一種壓迫感。
蔣木恒兀自鎮定地喊道:“你們想乾什麼?”
宋知雨面無表情,目光淡淡地掃過他們,隨即落在龐文瑞身上,“你妹妹是自願的嗎?”
然而龐文瑞還未來得及說話,山花隊長就搶先了。
隻聽他陰陽怪氣地說道:“這位女同誌,你說的什麼話,自然是自願的,她龐苗兒的身子都被我兒子摸過看過了,除了我兒子,誰還願意娶她?”
“你這位女同誌,是不是也想留在咱們山花?”人群中一個婆子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突然說道。
話音落下,周圍的人皆愣了愣,龐文瑞和蔣木恒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驀地就變了。
龐文瑞想要上前卻被人攔住,隻能不停朝這邊叫喊:“你們乾什麼呢?他們是從省城來的,是省城研究所的同誌。”
眾人聽聞腳步一頓,下意識扭頭看向山花隊長。
山花隊長扯了扯嘴角,“什麼省城研究所來的同誌,不是早就離開了嗎?”
蔣木恒臉色驟然一變,“你們想乾什麼?”
他將宋知雨擋著身後,警惕地看著慢慢靠近的人,龐文瑞在那邊又氣又急,瘋狂想阻止山花隊長等人。
一群人當中,隻有宋知雨是最淡定的,仿佛對眼前的事情一點兒也不擔心,有一種一切儘在掌控之中的感覺。
蔣木恒還以為她給嚇到不知怎麼反應,見狀隻能推了推她,小聲而慌亂地叮囑:“小宋,你不用害怕,等下我擋住他們,你隻管往前面跑。”
宋知雨聞言抬眼望向他,在他充滿催促意味的眼神下,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你照顧好保護好自己就行。”
蔣木恒點點頭,“好,你不用擔心我,關鍵是你。”
他怎麼說也是個男同誌,肯定是要保護好作為女同誌的宋知雨,否則一個女同誌落在他們手中,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不過大概也能猜到,必定是很不好的事情。
山花隊長擔心拖得越久,事情越容易失控,不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大手一揮,“把這兩個不知道什麼成分的騙子抓住!”
“好!”
村民們應聲,隨即一擁而上。
蔣木恒頓時驚慌地嗬斥起來,“你們做什麼?我要去舉報你們!”
宋知雨見狀眼角抽了抽,伸出一隻手將他拎到身後。
蔣木恒的聲音霎時都卡在喉嚨,他:???
山花生產隊的人見狀也愣了愣,然而不待他們反應,宋知雨欺身而上,瞬間出現在他們跟前。
五分鐘後,那些想要上來抓人的人都躺在了地上,蜷縮著身體痛苦□□,還站在的人看宋知雨的眼神充滿驚懼與忌憚。
而蔣木恒與龐文瑞滿臉不敢置信,嘴巴張成了o形,一時間都沒能回過神來。
宋知雨看向一開始說話的婆子,伸手指向地上的山花隊長,臉上沒一絲表情,眯著眼睛問道:“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婆子被嚇得往後退兩步,帶著皺紋的刻薄嘴唇蠕動了下,沒有說話。
龐文瑞終於反應過來了,大聲地說道:“她是隊長那狗東西的娘,一家子都是黑心的!”
宋知雨瞥他一眼,看看地上□□的人,又望望老婆子,神色淡然地說道:“報警吧。”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臉色都變了變。
剛才還不願說話的老婆子飛快上前,“不行,不能報警!你不能報警!”
宋知雨根本不看她,帶著蔣木恒轉身就走,“走吧。”
蔣木恒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跟上去,隻是他仍覺得有些夢幻,看著宋知雨斯文的背影,他想也沒想,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驟然一陣刺痛傳來,蔣木恒倏地瞪大眼睛,居然真的不是在做夢!
山花生產隊的人見狀頓時就急了,他們想上前攔人又不敢,看著宋知雨的眼神充滿警惕與忌憚,他們剛才都吃過她的虧。
明明看起來是那麼時候瘦弱斯文的人,手腳上的力道如同棍棒一樣,砸在身上一陣陣尖銳的鈍痛,而且她的力氣還大,一旦被抓住,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摔到地上了。
山花生產隊的村民想攔又不敢攔,氣得仍躺在地上的山花隊長破口大罵,隻是他想動也沒有辦法,也不知道宋知雨是怎麼做到的,躺在地上的人一個也起不來。
龐母害怕地與龐父縮在角落。
龐文瑞看看他們,又想到被抓去隊長家的龐苗兒,咬咬牙朝宋知雨的方向跑過去。
“小宋技術員!”龐文瑞朝宋知雨喊道,他不知道宋知雨已經是紅旗公社機械廠的廠長,以為她還是修配廠的技術員。
蔣木恒聽見他的聲音臉色就不好,他猛地回頭沒忍住陰陽怪氣地說道:“還以為你堅持離開研究所,會有什麼大造化,真是沒想到,居然會被鄉下的幾個流氓痞子欺負成這樣。”
龐文瑞聞言面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紅,他扒拉了一下臟亂邋遢的頭發,忍住沒去看蔣木恒,又深吸一口氣,紅著眼睛望向宋知雨。
“小宋技術員。”他話音出口的瞬間,竟聽出些哽噎,龐文瑞低著頭,“能不能請你幫忙把苗兒帶出來?”
他的聲音極小,說得十分沒有底氣,其實說出口他就後悔了,畢竟宋知雨有什麼義務要幫他呢?當初他還跟她作對呢,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更彆說幫他。
隻是龐文瑞不想放棄,他還是想試試,龐苗兒是無辜的,他不想自己的妹妹成為犧牲品。
龐文瑞,終究還是低下頭顱,折彎了背脊。
蔣木恒何時見過,他印象中的龐文瑞是自信的狂妄的,意氣風發,認定一件事就全力以赴。此時見到對方這一面,他喉嚨一陣酸澀,哽塞得難受。
他緩緩深吸一口氣,繃著臉扔下一句:“你們太慢了,我先去那黑心隊長家看看。”
話音落下,龐文瑞倏地抬起頭,滿臉詫異而怔怔地看著蔣木恒的背影,隨即又慌忙低下頭,用手背摸了下眼睛。
宋知雨嘴角抽了抽,蔣木恒主動在前面走,算是向她出示自己的選擇,那就是去山花隊長家,不管她怎麼選擇,他都那樣做了。
她真是被氣笑了,扭頭看向龐文瑞,“走吧。”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宋知雨打上門,幸好來得早一些,因為差一點就生米煮成熟飯了,也得益於隊長兒子智商不高,即便被人教了又教,臨到頭依然不得其法。
四人走到山花生產隊的路口。
宋知雨理了理剛才拉扯間被弄得有些淩亂的頭發,隨即看向龐苗兒,“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她對龐苗兒是同情的,不過也僅止步於同情,人還是得自立,自己都立不起來,彆人也幫不了忙。
而龐苗兒這種被時代限製,受原生家庭與生活環境荼毒的人,不是她一兩句話就能扭轉觀念的,得她自己願意去做才行。
龐苗兒眼睛紅腫,聞言抬起迷茫的臉,她哽噎地搖頭,“我能有什麼打算?”
蔣木恒皺了皺眉頭,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道:“你就沒想過跑出去?”
龐苗兒瞬間就哭出聲了,她捂著臉,“我能去哪裡,沒有隊長開的介紹信,哪裡都去不了,嗚嗚。”
話音落下,龐文瑞咬著牙握了握拳頭,宋知雨與蔣木恒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宋知雨沉吟著說道:“先報警吧,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
龐文瑞看起來有些猶豫與糾結。
蔣木恒見狀認識沒忍住給了他一拳,“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能不能有點骨氣?”
龐文瑞沒有躲開,默默承受了他這一拳,直接一個踉蹌後退,撞到後邊的樹身上。
許是終於可以鬆懈下來,他一直壓製的情緒瞬間釋放,一時間控製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蔣木恒人都傻了,他怔愣地看看對方,又無措地望望宋知雨,手忙腳亂地解釋:“我……我……”
宋知雨面上的表情不變,一把拉住擔心著急的龐苗兒,淡淡地說道:“彆管他。”
“可是……”龐苗兒擔心地看著龐文瑞,欲言又止。
宋知雨表情嚴肅,認真地說道:“我說,彆管他。”
龐苗兒頓時不敢動了,蔣木恒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也不敢上前去,隻是他又受不了這個場景,想了想往邊上走。
事實證明,任由龐文瑞發泄出來更好些。
當宋知雨提出讓他回省城研究所,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至於龐苗兒,隻要去派出所開個證明就行,可以先暫時跟著龐文瑞。
幾人去派出所報警說明山花生產隊的情況,再留了研究所和紅旗公社機械廠的電話,龐家兄弟和蔣木恒坐上去省城的車。
宋知雨本來還想去一趟柚縣農業局,但是看看時間,還是決定先回家。
紅旗公社機械廠技術員的問題暫時解決,不算是特彆緊迫了,剩下的可以慢慢培養。
也不知道蔣木恒是怎麼跟研究所說的,次日他就來紅旗公社機械廠報到了。
得知蔣木恒是從省城研究所來的,整個機械廠都沸騰起來了。
“天呐,咱們這小坡地方,居然也有從研究所來的同誌?廠長是怎麼做到的?”
“我也很好奇,廠長也太厲害了,省城研究所的研究員都來了,我們還愁什麼呢?”
“怎麼不厲害?咱們現在也跟著李技術員學到一些東西了,難道還不清楚廠裡生產的東西的價值嗎?興許人家就是衝著這個來的。”
說起這個,立馬有人壓低了聲音。
“對啊,這個是才算厲害呢,看縣城機械廠和修配廠對待咱們的態度,說不定這個產品是廠長的功勞呢。”
“我也覺得是廠長,不過我們自己知道就行。”有人說道。
其他人聞言紛紛點頭表示知道,不是他們想保密,主要是這件事他們說出去也沒人相信,要不是他們偶爾看到宋知雨在畫或修改圖紙,他們也不會有這個想法。
縣城裡。
嚴廠長得知蔣木恒去了紅旗公社,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下去。
他腦袋中飛快閃過無數個猜測,最終竟也將自己說服了,興許宋知雨早就跟蔣木恒談好了,那些圖紙怕也是蔣木恒畫的,所以蔣木恒出現在紅旗公社機械廠,又仿佛很是平常。
嚴廠長頭痛的是孟成業對於去紅旗公社機械廠的念頭還沒消息,此時一聽說蔣木恒在那,他躁動的心再也按捺不住。
“你怎麼還沒死心?上回人家小宋廠長不是拒絕過你?”嚴廠長沒好氣地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