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戶因為女友在動遷協議上簽字的人家現在住在城市邊緣的老舊小區裡, 房子才五六十平，裡面擠著老兩口和他們的兒子，房子沒有物業, 樓道裡堆積著很多雜物和沒有扔掉的垃圾，味道刺鼻到讓人難以忍受，上樓的時候攝製組一行人還遇到了住在這裡的其他樓層的居民，得到了異樣的注視。

“怎麼會有人願意住在這裡啊……”有人小聲的問。

“沒錢，還有一個原因, 就是他們抱著這裡也會拆遷的念想。”導演捂著鼻子“六樓, 應該就是這家。”

敲門之前導演特意提醒簌簌把口罩戴好, 還讓她站的遠了些, 敲門等了很久才聽到屋內傳來慢騰騰走路的聲音，然後是老人沙啞的問話“誰啊？”

“你好，社區的, 人口信息普查。”

老人嘴裡模糊不清的絮叨著抱怨的話, 一邊把門打開, 渾濁的眼睛上下大量著導演他們“沒見過你們啊……”

“我們從市局過來的，檢查這邊的工作情況。”導演面不改色扯謊“最近生活怎麼樣, 有沒有需要社區幫忙的？”

“天天讓反應問題……反應了也不給解決……”老太太不樂意的撇嘴“我都找社區好幾次了，我們低保為什麼還不給辦理啊……還有我兒子, 你們得負責給他找個對象啊……上次讓他乾的那是什麼工作，賺的少還那麼累, 怎麼能怪他不想乾？我們以前的日子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哪裡受過這種苦……”

為了不露餡，導演還找了一個社區的工作者跟著她們一起過來，聽老太太這麼說忍不住辯解“你們真的不符合低保的條件，工作我們都介紹了好幾個了, 要不就嫌賺的少要不就嫌辛苦，要是真有清閒錢還多的，我自己就去乾了，還有對象……阿姨，你這真是太為難我們了。”

“我兒子條件多好，之前的女朋友比明星還漂亮呢！一般的小姑娘我們還看不上呢……”老太太顫顫巍巍的轉身，扯著嗓子叫人“老頭子！社區的人來了，我可不想跟他們說話了，你來，你來跟他們說……”

叫了半天，老頭沒出來，倒是老太太的兒子一臉不耐煩的出來了“又瞎叫喚什麼，打擾我睡覺知道嗎？我爸不是出去乾活去了，得晚上才能回來。”

兒子根本沒搭理門口站的人，不耐煩的補充“你們普查完了就趕緊走，煩不煩啊……”

他目光一掃，一下子看到了湊近導演說話的簌簌，原本無精打采的臉瞬間門一變“喲，大城市的人是不一樣，這麼看著都好看的不得了，”他想了想“你們還想問什麼，要不進來說？”

社區的人都驚呆了，他們來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這家人都很不配合，現在竟然主動讓他們進門，自然想趁著這個機會把之前沒做好的工作補上，導演也想趁著這個機會拍點東西，兩方人一拍即合，交換了個眼神就答應下來。

“好，那我們進來了。”

導演還特意暗示其他幾個工作人員照顧好簌簌，於是坐下的時候簌簌坐在了離這家人最遠的一個位置，這讓老太太的兒子很是不滿，一個勁兒的問“熱不熱啊？這邊有窗戶，要不坐這邊，把口罩摘了吧？”哪怕沒有看到正臉，但是他確信，這姑娘肯定漂亮，要比他之前的女朋友還漂亮。

導演沒讓他繼續騷擾簌簌，直接問“你們是什麼時候搬到這裡的？”

“搬了快一年了，”老太太說起這個就生氣“一開始說這個房子也很快就會動遷，所以我們才花了高價買下來，沒想到這麼久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我的錢啊……”

說起這件事，老太太的兒子也皺起眉“因為動遷沒消息，我女朋友都跟我分手了，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在協議上簽字，沒準還能要更多的補償款，聽了她的話她竟然跑了，我也就是現在不知道她在哪，要是知道肯定去找她算賬。”

“那個死女人，都賴她，我們家現在過得這麼慘都是她的錯！”老太太激動起來“嗚嗚嗚，竟然說不結婚就不結婚了，那些花在她身上的錢都打了水漂了！”

社區工作人員問“那你們當時拿到的補償款也應該省下不少啊，就算買了這個房子也不至於一點家底沒有。”

“我們家有錢了那些親戚能不知道？”老太太的兒子冷笑一聲“都來借，結果借出去容易，想要回來難，等我去挨個找他們……”

“說什麼呢，這怎麼行！”老太太把火力又對準了兒子“那都是親戚，你二大爺小時候還照看過你呢，還有你大娘，以前幫了咱們不少……”

“所以他們拿著咱家的人吃香的喝辣的，咱們就得過苦日子？”

“現在這日子不也能過下去嗎……”老太太哼哼“反正不能去要！”

“你們借出去多少錢？”導演忍不住問，這家人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大方的人，能把錢借給親戚，也很奇怪了。

“五萬呢！整整五萬！”老太太的兒子伸出五個手指頭，覺得這個數字簡直無法承受“我能買多少遊戲卡帶了！”

導演一時無語，相較於他們得到的賠償款來說，五萬真的是很小的數字了，但是這兩個人避重就輕，不提大頭花在了哪裡，反而強調這一小部分的去向，就很讓人費解。

社區工作者又問“你父親呢，他現在一直在工作？在哪裡工作？”

“我爸當清潔工呢，臨時的，也賺不了幾個錢，”老人的兒子嘖了一聲“你說說他，之前我聯係了一家工資高的，乾了幾天就不乾了，比這個多一千多呢！”

“卸貨你爸真乾不了，他那個腰不行……”

老太太沒說幾句，她兒子立刻瞪眼道“那你呢，之前乾家政乾的好好的，非要偷拿人家東西，要不然還能多一份收入。”

“不是你想要……”

話說了一半老太太沒再繼續說下去，明顯很恐懼這個兒子，不過這娘倆的對話聽在其餘人的耳朵裡也隻剩下無語了，這樣的環境這樣的人，多少錢也存不住。

“快中午了吧，你們留下一起吃個飯？今天中午有肉，正好咱們再喝點……”

老太太聽兒子要留人一起吃飯就有點不樂意，不過沒敢說話反對，不過也不用她說話，導演就直接拒絕了“不用了，我們一會兒還有彆的工作，就不打擾了。”

社區工作人員也跟著站起來“對，我們這就走了，等下次吧，有事我們再過來。”

“唉，彆著急啊，我們再聊一會兒也行……”

不管男人怎麼挽留，導演他們還是忙不迭的告辭了，還不忘擋住對方鉤子一樣鉤住簌簌背影的眼神，直到走出這棟樓大家才紛紛鬆口氣，感覺這個家的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