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沙漠駱駝 我們都不會忘記回家的路……(1 / 1)

一個小時後,眾人繞道林場。

因為拍攝暫停了,節目組得以在林場的磚瓦房休息,駱駝也都在一邊休息。薛南途便借機到處閒逛。

大漠林場肯定和山地的不一樣,雖說有心裡準備,可真正看到像一張網一樣牢牢地固住沙土的防護林苗田時,眾人還是難掩心底的震撼。

六沙.林場位於沙漠的邊緣地帶,緊挨著農田和農莊,是當地的農民自發組織建造的。因為如果不去做,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耕地和農舍被沙塵暴吞噬。

“一夜北風沙騎牆,早上起來驢上房”,曾經就是這裡的真實寫照。

已經難以考據第一批治沙人的姓名,隻知道他們都是祖祖輩輩居住在這裡的人民,面對沙塵暴的侵襲,他們世世代代的抗爭,為的是土地和孩子,是後代的希望。

一件事,一代人去做,做不成,就兩代人去做,三代人去做……愚公移山,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一把草,一棵樹,埋在沙土中,用汗水澆灌,無數春去秋來,無數個寒來暑往,最後成就了這一片片的梭梭、花棒、沙棗、檸條……如今,這附近的生態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綠意逐漸蔓延進沙漠。

以至於駱駝都不認識這裡了。

薛南途低頭小聲道:“苗哥,十年前,令堂受傷的時候,防護林還沒有延伸到這裡,所以這還是一片沙漠。”

十年,是多少人的十年,化作綠意,溫柔了大漠的一隅。

駱駝幾次經過這裡,卻沒能認出自己曾經的“家”。

林場來了人,告知他們,傅星行已經平安到達,並被送到縣醫院吊水了。他是多方面的雜症綜合起來擊垮了身體:忽冷忽熱導致的感冒,缺乏休息免疫力下降,節食導致身體虛弱,加上驟然換了環境精神緊張,被駱駝噴了急火攻心……反正,趁早送醫是對的,現在沒事,拖下去轉成彆的什麼病就不一定了。

負責接待他們的是一位熱心的大叔,姓林,三代都在這裡植樹固沙,得知他們來宣傳,林大叔很高興,說了很多關於林場的事。

等到聊熟了,薛南途才問道:“叔,跟你打聽個人,這裡有叫朵朵的人嗎?”

說實話,這聽著像個女孩的名字,苗哥也沒說清楚。

大叔想了想,搖頭:“沒有。”

沒有?難道是聽錯了?

苗苗說,當初救它媽媽的人叫朵朵,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如今十年過去了,對方應該和他差不多的年紀。

年輕人不一定想留在這裡,說不定已經外出闖蕩了。

“叔,你再想想,真沒有嗎?大概和我歲數差不多,或者,不叫朵朵,發音相近的,有這樣的人嗎?”

林大叔還是直搖頭。

恐怕要讓苗哥失望了啊,薛南途歎氣。

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連說帶比劃:“那十幾年前,咱們這有沒有什麼和駱駝相關的事發生?比如某某救了受傷的駱駝?對,駱駝,一大一小,母子兩個。”

林大叔卻是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道:“啊,你說的是垛子吧?”

“垛子?”那是啥?

林大叔說,十年前,也或是十多年前,是有一件事和他說的很相似。

某次風暴之後,林場的人在沙漠巡邏,遇見了一大一小兩隻駱駝,母駱駝受傷了,小駱駝在附近遇到了林場的人,就咬著人的袖子,把人帶到母駱駝身邊。

“後來呢?”薛南途問。

苗哥惜字如金,隻說它和媽媽被人救了,沒說這麼多的細節。

“後來啊,那母駱駝傷很重,我們用車運回了林場,救了五六天,想儘了辦法,最後還是死了。”

薛南途一怔,事實竟與他所知大相徑庭。

“……死了?”

“是啊,”林大叔悵然地道,“當時林場的人都在想辦法,但是駱駝身上不隻一處傷痕,腹部的傷口已經潰爛,傷到了內臟,活不了了。”

“我們怕小駱駝傷心,就把小駱駝先放在彆的母駱駝身邊,小駱駝適應得還不錯,成年以後,就被彆的牧民買走了。”

“當初救駱駝的那個孩子,叫垛子,現在也還子啊林場,喏,就在那呢。”

“崽娃子!你過來!”林大叔招呼。

薛南途看去,就見遠處的苗垛子旁邊有個高高壯壯的男人,留著絡腮胡,正在整理樹苗。

男人聽到召喚,放下工作,來到林大叔和薛南途面前。

好家夥,比他還高一頭。

這是當年救駱駝的“孩子”?這看著可不像和他同齡啊。

“林叔,啥事?”

“這個是咱們林場的客人,聽說了你救駱駝的事兒,你給他講講吧。”

垛子一臉絡腮胡,又高又壯,天然給人已壓迫感,他皺著眉頭看向薛南途:“啥事?什麼駱駝……”

突然,他視線落在不遠處,在節目組車邊休息的駱駝身上。

一瞬間,高大的身軀僵直,他像不敢相信似的,又看了好半天,才喃喃道:“它回來了。”

薛南途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落在一撮毛十分醒目的駱駝苗苗身上。

他仿佛窺到了希望,忙道:“垛子兄弟,這是你當年——”

“它是我當年救下的小駱駝。”絡腮胡的青年人比了比頭頂,“那一撮毛,我記得它。”

薛南途大喜過望:“兄弟,你等等我。”

薛南途飛快地跑過去,和飼養員說了什麼,然後牽著苗苗過來。

“苗哥,你這運氣是真好,一來就找到恩人了,人家還認識你。”

“不都說駱駝記性特彆好嗎?人家記得你的一撮毛,人家留個胡子你就不認識了,你可有點絕情。”

苗哥打了個鼻響,嘴巴動了動。

薛南途立刻服軟:“我錯了,我不會說話,大哥你彆在這噴人,我還得給你當翻譯呢。”

這時候來那麼一下,他可沒地方洗澡。

薛南途嘀嘀咕咕地牽著駱駝走開,劉PD第一時間注意到,立刻拍了攝像大哥兩下:“快,跟上。”

他們的工作就是跟拍嘉賓,雖說是休息時間,但是經過一天一夜的相處,他已經越發了解薛南途這個人做事不按常理,不敢掉以輕心,生怕漏拍了什麼重要情節。

“垛子兄弟,這就是你當年救下來的小駱駝,”薛南途拍了拍駱駝。

垛子點點頭:“他長得可真壯實。”

何止啊,還有勁兒,到處噴人,一口一個傅星行。

“垛子兄弟你小心些,苗苗脾氣不好,它喜歡噴——咦?”

言談間,垛子上前在駱駝脖子、嘴巴上摸了摸,苗苗竟然老老實實,還蹭了蹭,一點也沒有噴人的意思。垛子也親昵地抱了抱駱駝,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就這麼區彆對待嗎?

垛子看出他的驚訝,笑容憨厚:“你們從城裡來,身上有太多味道,我們整天和沙漠在一起、和駱駝在一起,在駱駝眼裡,我和它是‘同類’,所以沒有敵意。”

原來如此。

薛南途道:“垛子兄弟,它叫苗苗,這麼多年一直記掛你的救命之恩,這次是特意來見你的。”

薛南途一五一十的交代。雖然很離譜,但這事除了他也沒人能宣之於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能白拿人家的積分。

沒想到垛子搖了搖頭:“你說錯啦,它不是來見我的。”

垛子順了順駱駝脖子上的毛,接過韁繩,對駱駝說道:“我知道你來乾什麼,走吧,我帶你去。”

薛南途一臉疑惑,林大叔也問道:“垛子,你哪兒去?”

垛子揮揮手:“林叔,我帶駱駝去我爹那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林叔一愣:“你爹……”

他話梗到嘴邊,看著薛南途,似乎不知當說不當說。垛子卻揮揮手,道:“你是駱駝的朋友,你也來吧。”

薛南途疑惑地比了比自己,對方點頭。

劉PD等人見狀也默默地跟上,見一人一駱駝並沒有反對,鬆了口氣。

薛南途在苗苗的另一邊,跟著垛子走在一條小路上,邊走邊聽垛子說道:“我的祖先是牧民,牧民有個傳統:生於草原,死後也當歸於草原。下葬當天,他們會拉著馬頭琴,同時用剛剛死去的,或者年邁的駱駝來陪葬。”

“下葬時候,一定要讓三歲以上的小駱駝親眼看到它的親人被埋葬的場景。這樣來年春天,等牧民回來,隻要拉起馬頭琴,跟著小駱駝走,就能找到祖先的歸屬地。”

“母駱駝死的時候,苗苗還不到三歲。”垛子說,“我們沒讓它去看母駱駝,但是它好像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薛南途看向小步跟在垛子後面的苗苗。

駱駝的表情天然看起來帶著一種安適和友善,苗苗沒有說話,垛子也沒有他這樣的超能力,可是他比自己更懂怎麼與駱駝交流。

這是牧民骨血裡的基因,是世世代代與自然,與動物互相依存的羈絆。

垛子帶著眾人來到一塊石碑前,石碑下方擺著新鮮的貢品,薛南途想起村長欲言又止的眼神,終於明白,原來垛子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垛子看起來似乎已經從悲傷走出來了,他淡淡地講述著當年的事:“那之後不就,這裡又出現了一次沙塵暴,我父親遇見了事故。父親說,小駱駝也許會回來找他的媽媽,就把他葬在母駱駝旁邊吧。”

“這就是我父親為自己選的墓地,而那邊那個……”

垛子指向一塊綠色的小土丘,對駱駝說道:“你的媽媽就在那裡。”

“我接替了父親的工作,繼續在這裡護林治沙,現在你也回到這裡。”

“有他們在,我們都不會忘了回家的路。”

就見那仿佛通人性的駱駝,以脖頸在垛子身上蹭了蹭,像兩個失去親人的孩子互相舔舐傷口。

然後,駱駝向前走去,去那片土丘附近,它先是跪下前肢,然後是後肢,最後低下脖子,匍匐在那片草地上,虔誠地閉上眼睛。

就像睡在母親的懷裡一樣。

……

叮咚!隱藏劇情任務“沙漠駱駝·苗苗的心願”完成,積分已入賬。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低血糖,發暈,早上沒起來,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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