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錚看著岑天河消失在窗邊的背影, 沒法形容心口的感覺。

多年的恨意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普通人尚且做不了菩薩，更彆提是遲錚了。除了千途, 沒人能遲錚心軟, 沒人能讓遲錚憐憫。

隻是如今莫名其妙的跟岑天河一起被捆到了同一條船上, 遲錚稍微能體諒岑天河的痛楚。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係鈴人命途注定跌宕, 但束手束腳不能乾預, 生怕負薪救火, 再釀成大錯。

剛找到千途的時候, 遲錚讀了千途之前的所有記憶, 隔岸觀火千途所有苦痛的感覺, 遲錚太明白了。

不是那麼無力那麼愧悔，今晚遲錚也不會對著千途發瘋，非逼著人家叫哥哥。

想到這遲錚拿起手機來, 想繼續看看怎麼設置個專屬千途的鈴聲, 然後發現他手機上有兩條未看信息。

千途：【已經叫了, 你開心點了嗎？】

千途：【……真睡著了？】

遲錚皺眉, 剛要回複，他屏息感受——

隔壁千途已經睡熟了。

遲錚深呼吸了下。

對岑天河剛剛消解些微的恨意成千百倍的重新蔓延在胸口。

岑天河這個白癡就是來克自己的。

原本這麼好的跟千途聊天的機會, 沒了。

千途這麼主動, 語音文字的發了好幾條消息，自己一條都沒回，他一直等到睡著了。

遲錚化為靈師穿牆到千途房間, 直接用了點靈力打斷了千途剛剛開始的夢境。

睡前頻頻給男朋友發消息沒得到回應, 做夢也沒什麼好事兒，遲錚不指望了。

整個小彆墅內怨氣衝天，幸好遲錚如今保留了點人性, 放在以前他肯定叫幾隻野貓來把千途叫醒，把睡前互發信息這事兒給續上。

遲錚的怨氣一直持續到了早上。

千途作息非常健康，自小在福利院長大，讓他一直保持著小孩子一樣的生物鐘，晚上十點就能睡著，隻要不做噩夢夜裡不醒，早上最多睡到六點，完全不賴床，醒了就起床洗漱。

遲錚像個儘責的管家一樣，掐著時間在千途起床前就準備好了早飯，還去客廳的小茶幾前幫他把早餐後要看的書整理好，正好翻到千途之前看到的那一頁，一切都準備好以後，千途剛下樓梯。

兩人目光對視，千途想起昨晚自己發的信息，一瞬間錯開視線，亂岔話題，“……怎麼總起這麼早。”

又是這樣。

遲錚看著千途閃躲的眼神，知道他在怕什麼。

敢做，但不太敢細聊。

遲錚當沒看見，坐到餐桌旁監督千途吃早飯。

遲錚自己不吃，一邊漫不經心的玩手機一邊用餘光看千途。

千途身高還好，擦邊過了一米八，但這個年代的年輕人身高都高，男生過一米八的太多了，不算什麼，且同身高的男生裡，千途骨架比旁人會更單薄點，很瘦，發色是棕褐色，遲錚依稀記得前世聽誰說過，氣血旺身體強壯的人發色深。

岑天河的顧慮不是沒道理的，千途明顯比同齡人體弱一些，但到底是因為天殘的靈力，還是因為從福利院長大營養沒跟上……遲錚也說不太好。

遲錚將自己面前的牛奶往前推了推，“這也是你的。”

“你每天到底是幾點鐘起床？”千途勉強咽下嘴裡的雞蛋餅，“每次都說已經吃了，但每次還擺著兩人份的，最後逼我吃。”

遲錚低頭看著手機研究專屬鈴聲如何設置，聞言頭也不抬，“我也配上桌嗎，做飯的時候在廚房順便吃了，桌上放兩個人的是為了擺盤好看。”

千途無奈，“就因為昨天喂你吃蛋糕換了個叉子，記仇到現在……一晚上了還沒順氣呢？”

“沒。”遲錚抬頭掃了一眼餐盤，“你多吃點，我可能記仇會少一點。你就是把這些都吃了，也隻是我當……也隻是你這個年齡的正常飯量，多吃點，沒準還能再長高一兩公分。”

千途自打獨居後吃飯一直瞎應付，飯量越來越小，三餐飲食是最近才正常起來。遲錚每天早上都會認真給他準備早餐，千途不忍心浪費遲錚心意，隻能儘力多吃，他慢慢的喝著牛奶，見遲錚一直低頭看手機，輕聲說，“……你真的在記仇嗎？”

遲錚搖頭，他還是沒弄明白怎麼設置鈴聲，放棄了。

千途磨磨蹭蹭的吃好了早餐，新立了規矩，“做飯不刷碗，以後都這樣。”

遲錚根本沒理千途，千途放了筷子他就起身開始收拾了，千途擋了一下遲錚的手，輕聲說，“……你不是說什麼都聽我的嗎？”

遲錚拿著碟子抬眸看著千途的眼睛，千途表情很較真。

過往種種讓遲錚學會了一點，可以不給任何人面子，可以不看任何人臉色。

但不可以這樣對千途。

無傷大雅的事情，就不要擰著千途的意思做，要馴服，要聽千途的話。

千途隻是心疼自己而已，沒必要可丁可卯的跟他較勁，讓氣氛變得緊張。

遲錚看著千途認真的臉，放下碟子，說：“汪。”

千途忍不住笑了半晌。

遲錚倚在水盆旁看著千途收拾，有點後悔自己方才做飯的時候沒順帶好好打掃，不止如此，一頓早飯做的太細致，為了讓千途看著有食欲，遲錚連一小份醬菜都單獨拿小碟裝，隻是一頓早餐，要刷的碗筷竟也堆了不少。

千途下樓的時候已經換下睡衣了，怕弄臟了要穿出門的衣服，千途小心的把運動衣的袖口也挽到了手肘之上，遲錚眼睛來回徘徊在千途不常露出的手臂上。

“以後我跟你再也不分餐具了行不行？”千途給碗碟淋水，同遲錚商量，“能彆再說自己是狗了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在乎。”遲錚是真的無所謂這些，“我把你逗笑了，其他不重要。”

“我在乎。”千途洗著餐具，聲音輕了些，“我以為昨晚……算是賠罪了。”

遲錚的視線終於從千途手臂上移開了，他淡淡道，“你提的，我沒主動提。”

千途沒接話。

昨晚沒能順杆爬，今天千途自己主動提了，遲錚不可能不得寸進尺。

遲錚拿過一旁的圍裙，“彆弄衣服上。”

千途偏頭看看圍裙，忙低下頭，抬起胳膊，讓遲錚替自己將圍裙穿上，千途用手背蹭了下濺在下巴上的水，“馬上就弄好了，懶得穿……”

遲錚認認真真的替千途將圍裙係好，他看著千途被束起的腰，低聲說，“語音聲音會失真，語音叫的，不能算數吧。”

“怎麼不算數了？”千途乾笑了下，“你不會是想讓我……”

“對，想讓你現在再叫一次。”遲錚放低聲音，努力讓自己顯得無辜又無害，“……千途，你以後都這麼叫我行不行？”

千途耳朵瞬間紅了，“不行！”

對著明明比自己年齡小的男朋友叫哥哥這種事，千途昨晚是因為隔著個手機才做得出來，要真是自己主動逗遲錚的話還好，但被遲錚這麼執著的要求這麼叫，這事兒對千途來說還是有點過火了。

而且……

千途很確定，遲錚讓自己對他叫哥哥，也絕不是男生之間開玩笑的占口頭便宜。

遲錚的要求，分明是帶著點兒“那方面”的意味。

“你是怕彆人聽到？不認識的人，根本分不清咱們誰大誰小。”一早上千途先是心疼自己早起做飯又是不許自己洗碗，千途的疼惜和縱容讓遲錚得隴望蜀，“那隻在家裡，以後都這麼叫了行不行。”

遲錚低聲說，“我什麼都聽你的，行不行？”

千途磨牙，“你現在就沒聽我的……”

遲錚給千途係好圍裙後就沒再挪開，他低頭看著千途燒紅了的耳畔和脖頸，不厭其煩的一寸寸侵犯千途的底線，“那昨天怎麼叫了呢？我去改生日好不好？你以後都這麼叫。”

“你以為是二十年前麼……現在早不讓改生日了，你……”千途第一次收拾家務速度這麼快，他飛速洗乾淨碗筷，省去了遲錚平日拿廚房紙巾擦拭乾淨碗碟的步驟，語速很快，“我收拾好了，彆動，你讓一下。”

遲錚微微攤開手，“我沒動你，你不同意，我怎麼敢。”

說是這麼說，遲錚站在千途身邊堵著他，遲錚自己不動，千途就是真用力也推不開他更彆提走的開，遲錚是真的耍無賴了，“著急了？再晚一個小時去學校都不會遲到。”

千途眼神閃躲不看遲錚，“我想上樓。”

遲錚根本不讓，“上樓做什麼？收拾書包？拿東西？我一會兒替你收拾，什麼都不用你自己做。”

“我……”千途磨牙，頓了下壓低聲說，“我早起就喝了半瓶水，你又讓我喝了兩杯牛奶，你說我上樓做什麼……彆鬨了。”

“不信。”遲錚又往前走了半步，“真的急，你早就聽話了。”

“昨晚睡早了，沒及時收到你發的消息。”遲錚的謊話一向是信口就來，“早上才看到錯過了好幾條你的消息，後悔死了，千途……我以後都晚兩個小時再睡好不好？免得再錯過你消息。”

千途簡直崩潰，“你一共才睡幾個小時？還晚睡？不要命了？”

“你再叫我一次……”遲錚垂著眼睛，“不要命就不要命，免得再錯過那麼重要的消息。”

千途無奈，低聲喃喃，“……哪裡重要了。”

“不重要？”遲錚眸子一暗，把手放在了千途小腹上，“不重要……不重要怎麼不願意再叫一次呢。”

昨晚沒及時回複千途，沒能第一時間回應千途對自己的縱容，遲錚是真的後悔。

現在被自己這麼逼迫，千途也沒罵自己一句，甚至連一句難聽的話都不舍得說……熟悉的被偏愛的感覺助長了遲錚的惡念。

遲錚想起昨日放學後的公共教室裡，千途問自己會對他做什麼過火的事。

遲錚眼中帶著他天生的嗜|虐|欲，千途不是好奇麼……

不是有點躍躍欲試麼……

遲錚看著自己虛放在千途腹部的右手，語氣無辜又殘忍，“你叫了，我不用力，好不好？”

千途這會兒才明白過來遲錚要做什麼，不等他躲，遲錚已經揉了一下，千途額間瞬間沁出一層細密汗珠，聲音瞬間啞了，“遲錚……”

“沒用力。”遲錚體貼的摟住腿軟的千途，低聲提醒，“……叫了就沒事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遲錚明知故問，語氣體貼的好像真是個懵懂無知隻會橫衝直撞示愛的年下戀人，“千途，怎麼了？”

論不要臉，千途幾輩子也比不上這個天生的惡靈。

千途深呼吸了幾下，放棄的閉上眼，用氣聲在比自己年齡小的男朋友耳邊，叫了一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