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逛了超市又買了不少東西的倆人回家時已經快八點了，遲錚讓千途先吃甜品墊一下，自己去廚房嚴謹的按照菜譜做剛學的海鮮粥。

千途站在旁邊靠在手盆旁邊, 一邊吃甜品一邊看著旁邊遲錚又添置的滿滿兩袋子還未拆封的家用，啞然, “我就說彆買這麼多, 從你第一次來我家, 這都買了多少了。”

“都是我的嫁妝。”遲錚非常利索將活蝦的頭擰了下來，“我做不了主麼？”

千途轉頭看看從廚房到客廳，目之所及家裡軟裝幾乎已經全被換一遍了, 這還不算自己臥室裡的, 千途回憶了下這一個多月遲錚買的種種, 啞然, “當年文成進藏……”

遲錚眼中帶了點笑, 偏頭吃了千途喂給他的甜品，遲錚順帶掃了一眼——千途剛用過的甜品叉被放在一邊, 喂他時用的是另一個叉子。

遲錚搖頭，“不愛吃甜的，彆給我了。”

這家甜品店的蛋糕味道其實不錯的，但大概是有病, 錢多燒的, 居然送了兩個叉子。

這麼浪費一定會破產，還要送兌換券, 沒準下月再去機場就倒閉了, 還兌個鬼的巧克力，不會控製成本不會做生意的東西。

遲錚喃喃自語，“……生態環境不好, 都是這些人害的。”

千途茫然的看了遲錚一眼，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

千途忍著笑，換了自己的叉子又挑了一小點蛋糕喂給遲錚，“可以再吃一點嗎？”

遲錚把收拾好的蝦丟到鍋裡，側頭吃了，還故意咬了一下甜品叉。

“牙口真好。”千途看著可憐的塑料叉子上的齒痕，“……有虎牙就是厲害。”

遲錚不說話，隻是轉頭看著千途，要等著看千途再用這個叉子。

兩人平時一起吃飯也從不用公筷，也沒覺得如何，但遲錚這麼刻意的盯著千途要他用同一個叉子，千途就有點不太好意思了，千途含混道，“怎麼心眼這麼小。”

“怪我放肆了是麼。”遲錚重新看了看菜譜，確定自己加的水剛剛好後蓋好鍋蓋，點點頭，“我怎麼配用你的叉子，能喂我吃你的東西就該感恩戴德了。”

遲錚衝乾淨手後擦了擦，看向千途，表情平靜，“正常來說掉地上的才是我的，你下次想喂我真不用特意麻煩換叉子，丟地上，喊讓我自己撿起來吃就行。”

千途看著遲錚頸間的鏈子，儘力忍住笑。

不知道為什麼，遲錚每次陰陽怪氣千途都想笑，千途老老實實的用遲錚咬過的叉子將甜品都吃乾淨了，輕聲說，“可以了嗎？”

遲錚又看向甜品叉，上面還沾著一點奶油。

兩人對視不到一秒，千途錯開眼神，偏頭看著窗外，低頭將叉子上的奶油仔細的吃乾淨了。

千途吃了甜品，站在旁邊收拾剛買回來的家用，氣氛正好，偏偏遲錚要翻舊賬。

“你下午說……”遲錚站在一旁，一字不差的重複，“你說以為算追上我了，和我相處也不會太輕鬆，沒指望我會對你很好。”

遲錚盯著千途，不是很有底氣，但還是想問問自己到底哪裡做的不夠好以便於查漏補缺，“這是什麼意思？我又做錯了什麼了？”

千途抬頭看看遲錚，遲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剛對你表白的時候，你對我態度有多差了？”

“當時剛認識，第一面你就表白……”遲錚不太願意承認，“有點意外，是我沒反應過來，不是對你態度差，但是交往以後……你怎麼還會預感我不會對你好。”

“不知道，就是感覺你不像是……不像是很會照顧戀人情緒那種。”千途到現在也沒覺得自己當時的感覺有不合常理的地方，“你看著就不像是……嗯……”

“不像是好人。”遲錚挺有自知之明，“像是那種難追，好不容易追上了又整天一副死樣忽冷忽熱的那種渣男是嗎。”

千途將遲錚新買的筷子取出來洗了洗。

家裡以前的筷子是不鏽鋼的，前幾天有日降溫，千途晚上拿筷子的時候覺得有點冰手，根本沒說什麼，隻是拿起筷子又放下，搓了一下手。

遲錚當時甚至都不在千途面前，遠遠在一旁看手機。

遲錚那會兒什麼都沒說，千途也完全不知道他看見了，但今天去超市的時候，遲錚去挑了新的木筷子回來。

“說實話……就是現在，我也經常覺的不可思議，你年紀比我小，但明顯比我會照顧人，對我已經好到極點了，但是……”千途在遲錚面前也撒不了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總有個預期，你如果突然變心，突然對我態度很差，我好像不會覺得意外。”

遲錚默然，並不替自己解釋什麼。

沒法解釋，既然夙辭的記憶還刻在千途骨子裡，那自己過往種種罪行明明白白在那擺著，罄竹難書，即使自己現在已經很努力了，但源自夙辭的痛楚記憶時不時的會提醒千途，像動物天生怕火一樣，本能在警告千途趨利避害，告訴他同自己交往注定會痛苦。

“說起來。”千途愣了下，緩緩道，“也可能是因為我總是有些不好的自我暗示？我經常做夢，夢裡你對我不是很好……”

遲錚敏感的捕捉到關鍵詞，“你又夢到什麼了？”

千途搖頭，“沒什麼，最近的夢有好有壞，很多時候感覺朦朦朧朧的，記不太清，不過最近一次還是挺好的，夢到咱倆很小就遇到了。”

遲錚沒接話。

好的夢是自己構建的，過往真的發生過得夢境都是噩夢。

“怪我。”

其實很多事還是有挽救的餘地的，但凡自己剛化為靈師就找到千途，千途就能少吃至少十年的苦。

自己也不用現在頂著這幅十九歲的皮相，讓千途誤以為自己比他小。

雖然占著年齡小的優勢可以讓千途更包容自己一點，可以更好的解釋自己言行上的古怪乖戾，但終究不便於更好的扮演個可靠的形象。

遲錚看著千途，在心裡又將大乾元罵了幾萬遍。

但凡那老畜生有一點點人性，就會早早給自己些線索讓自己尋到小千途。

遲錚沒再追問千途什麼，晚飯很快就煮好了，兩人一起吃了晚飯，收拾好碗筷後，遲錚憋了一晚上了，忍不住突然道，“你能不能……”

千途正切水果，聞言抬頭，“什麼？”

遲錚看著千途，冷靜下來，搖頭，“沒事。”

“怎麼又沒事了？你一晚上欲言又止的。”千途有點不放心，“你今天怎麼了？白天不好好地……”

遲錚搖頭，“沒事，快十點了，你該睡覺了。”

“說完再睡。”千途仔細的看著遲錚的表情，“……怎麼了？像受了多大冤屈想要討補償似的，我是不是哪句話不在意，讓你不舒服了？”

遲錚搖頭。

遲錚心裡也有點堵。

他承認以前會故意欲擒故縱，但今天真不是。

就是沒控製好，情緒上臉，讓千途看出來了。

這次真不是他特意賣慘，想要從千途這討點甜頭。

“沒事。”遲錚深呼吸了下，甚至難得的笑了下，“明天又是一天滿課，又快考試了，你不睡？”

“我裸考……”千途話說一半覺得不太好意思，但為了遲錚也無所謂了，“我就是裸考，也不會有問題，到底怎麼了？你剛才想讓我做什麼？”

遲錚垂著眸子，搖頭。

千途想了下，聲音低了些，“……是不好意思講嗎？”

遲錚抬頭，深呼吸了下，努力忽視自己心事，逗千途，“憑著這一個多月的了解，你覺得我有臉皮這種東西嗎？”

“彆總這麼說你自己。”千途從小沙發上起身，學著遲錚之前的樣子，蹲在遲錚面前，抬著頭看著遲錚，眼中帶著點笑意，“……不好意思的話，可以小聲說，你是想要什麼？還是想要我做什麼？”

遲錚看著千途，心中無奈。

遲錚以前隻聽說過做形容詞的綠茶，也大概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從沒見過，更從來沒瞧得上這個形容詞。

活了幾輩子，最近逐漸意識到，這詞好像就是給自己量身定做的。

但今晚他真的沒有。

冤枉大了。

偏偏千途還牽了遲錚的手，晃了下，聲音溫柔，“真少見，居然有你說不出的話……還不好意思嗎？那打字跟我說？或者寫在我手心裡？”

“你這樣太招人喜歡了……還有點招人心疼。”新奇的感覺讓千途忍不住的笑，他牽著遲錚的手，輕聲哄遲錚，“真的，今天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彆不高興，行不行？”

太像了。

眼前的人幾乎要同夙辭重疊了，遲錚心裡的不甘有增無減，眼中幾乎有了些怨氣。

“你……”

遲錚剛開口又遲疑，他閉上眼，算了。

反正也說不清了，綠茶就綠茶。

遲錚心裡的執念催動的他想要作惡，想要無底線的同千途索取，想要壓榨千途的善意彌補他心裡這些年的無法釋然。

遲錚抬眸，低聲說：“千途，你能不能叫我一次，一次就行。”

千途看著遲錚，懵懵的，“啊？叫什麼？”

遲錚反握住千途的手，“叫我哥哥。”

千途：“……”

千途哄遲錚是自願的且做好了要同遲錚有肢|體親近的心理建設，但這方向完全走岔了，他完全沒想到遲錚都不太好開口的要求居然是這個。

也完全沒想到——

千途耳朵突然爆紅，他也完全沒想到遲錚的要求會更讓他難為情。

遲錚察覺到千途要收回手，遲錚條件反射一般卡住千途的手，不許千途走。

對遲錚來說話說出口就沒有任何負累了，他微微低頭看著千途的臉和他飄忽閃躲的眸子，低聲說，“千途，你剛說你什麼都答應。”

“不是……”千途乾笑了下，“這跟我想的不太一樣，遲錚……你應該還記得你比我小了一歲多吧？”

遲錚心道何止，要是從二人最初認識算，自己比千途小了太多太多。

但按照這一世算……如果自己沒撒謊，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能早點找到千途，不用很多早幾年就可以，千途一定會很自然的這樣叫自己的。

遲錚鎖著千途的手細看千途神色，他也沒料到千途能難為情到這種程度。

遲錚抿了下嘴唇，壓下心頭的執念。

是自己的緣故，是自己沒能早日找到千途，千途才是受害者，最不該的就是找千途補償。

“這麼不好意思？不欺負你。”遲錚稍一用力就將千途拉了起來，“就這點兒事，我根本就沒想怎麼樣，你知道了能安心了？睡覺，我今天一直在外面跑，其實比你困。”

千途不想讓遲錚多留意自己通紅的耳朵，飛速道，“那、那早點休息。”

兩人各回各屋，遲錚站在自己臥室的窗前靜靜地感知著千途的靈力，等著他睡著後去乾預他的夢境。

今天千途受的刺激也不小，遲錚覺得他今晚的夢境不會太平靜。

遲錚並不想阻止千途記起以前的事，但這頻率太頻繁了，總不乾預千途早晚能察覺出不對勁來。

目前兩人的關係還不算太穩定，剛剛在一起而已，遲錚還不太自信讓千途發現自己是個妖怪以後還能喜歡自己。

這個真的是需要時間來培養的，遲錚沒那麼天真覺得自己能好好地瞞千途一輩子，但隻要自己陪伴他的時間夠長……至少有個十年八年的，那會兒千途再發現什麼不對勁時，應該也不會過於害怕的想要逃。

至少能念著自己這些年的好，願意聽自己解釋幾句吧。

遲錚察覺到千途靈力起伏平緩了些，這就是快睡了。

遲錚有點好奇千途今天的夢境。

又等了十幾分鐘，千途還未睡著，遲錚的手機震了下。

遲錚拿起手機，千途給他發了條語音信息。

化為人形的肉體凡胎，不能免俗的心跳快了幾拍。

遲錚難以形容自己心口的感覺，不用點開，他已經知道心軟的千途發了什麼。

遲錚垂眸，點了下語音信息。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