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遲錚是真的不想忍他了。……(1 / 1)

靈師 漫漫何其多 10354 字 6個月前

轟走岑天河,將門關好,遲錚深呼吸了下,做好心裡建設,轉身看客廳沙發上的千途。

不出意外,千途也像是剛經曆過什麼巨大的刺激一般,表情迷茫,滿臉困惑,他愣愣的看向遲錚,轉頭時微微動了下,眼眶中迅速湧起的大量淚水重重砸到了他手臂上,把千途自己都嚇了一跳。

遲錚心裡像被鈍刀反複割一般的悶疼。

他就知道會這樣。

千途這一世第一次同自己重逢時,並未如此。

所有不甘心和委屈還有隱隱的心虛在這一刻全擠在了遲錚心口,他努力克製著心口所有情緒,儘力不讓千途察覺出什麼來,遲錚拿了紙抽遞給千途,清了清嗓子壓下自己有點變聲的音調,“還說感冒不嚴重?已經有眼淚了。”

“感冒的時候……”千途嗓子啞了,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有點無奈,“就容易鼻塞流眼淚,今天好嚴重……”

遲錚故意岔開千途的思路,“和我像不像?”

“啊?”千途不太好意思的抽紙擦臉,想了下說,“確實像,看上去也不比你大,更像是兄弟。”

遲錚了然,“沒什麼不能說的,他確實不比我大多少。”

千途覺得奇怪,但不敢問,隻道,“蠻好的,有個年齡相近的親人一起長大……”

遲錚搖頭,“沒,我倆成年前幾乎沒見過幾面,還真說不上一起長大,更彆說關係好,你應該看到了吧?他脖子上有一道疤,我割的。”

千途:“……”

千途突如其來的莫名情緒被這事兒衝淡了不少,他擦乾淨眼淚,結結巴巴,“你們家裡……一直是這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嗎?”

遲錚笑了下,繼而笑意淡去,“終於覺得我可怕了?”

千途搖搖頭,“沒有,他現在還對你這麼好,顯然你倆沒因為這件事有什麼隔閡,是失手……吧?”

“那倒不是。”遲錚坐到千途身側,“溫度計給我。”

千途將溫度計遞給遲錚,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不高對不對?”

遲錚眯眼看了下——三十七度六。

勉勉強強不用去醫院的溫度。

遲錚將溫度計放在一旁,靜了一會兒,“有什麼想問的嗎?”

千途搖頭,“你不說,我不會問的。”

遲錚轉而道,“有什麼好奇的嗎?”

千途老實點頭。

遲錚忍笑,想了下,“問吧,可以問,作為——作為你今天對我說福利院事情的交換。”

“那我好像是占便宜了。”千途又裹了裹毯子,試探著問道,“他是你的舅舅,但是年齡居然和你不相上下……”

遲錚回憶著前世模糊不清的記憶,“比我大半年。”

千途欲言又止。

“沒什麼不能說的,正常來說舅舅外甥這個年紀肯定是不對勁的……他是我外公的私生子。”

千途瞬間明白了,“所以你才和他有爭執,才……”

“也不是,不,也是……”遲錚自己回憶,“我對他動手過很多次,好像全是因為他非要說是我舅舅。”

千途皺眉看著遲錚。

遲錚隻願意坦白自己想坦白的部分,“我……過得很不好,我不喜歡所有親人,當然包括他。”

千途皺眉,“過得很不好?”

遲錚思索片刻,“你可以這樣理解,我其實並不在意他的出現,我也根本不在意他會從我手裡搶走多少東西,他隻要想要,絕大部分我都願意給的,不是我大方,是我不在乎。”

“隻有一樣,我不願意給,但他拿了。”

遲錚平靜道,“所以我永遠會恨他,永遠不可能原諒。”

千途覺得這實在說不通,“那他為什麼對你這麼好?”

遲錚想了想,將前世的爛事兒美化了幾分:“我母親原本是我外公的獨生子,我又是我母親的獨生子,我外公……有一點錢,所以我父母很在意本應該全給我的那部分財產。”

千途點頭。

“但是我四五歲的時候,家裡人才發現外公在外面有個和我一樣大的親兒子,我們家裡本來就親情淡漠,又出了這種事,差不多就是徹底撕破臉了。”

“原本大家還能裝一裝的,這下是真的沒得裝了,我外婆自然不用說,她其實一直知道外公在外面有外室,但沒想到他真的敢要孩子,也沒想到他那個年紀還能……總之恨不得和我外公拚命。”遲錚嘲諷一笑,“我父母就更不用提了,特彆是我母親,她原本的諸多打算,都被岑天河的出現打亂了,外公顯然更喜歡兒子的,我母親覺得這麼多年為了家裡產業拚命是白費心了,心灰意冷,索性收攏資金想儘可能多的往自己名下收斂財產,但這和我父親的一些計劃相悖,我父親是有開闊市場的計劃的,夫妻倆自己都談不到一起了,跟彆提和外公他們了。”

“我父母從我五歲開始鬨離婚,一場離婚官司打了十年,一開始他們還會問問我,哦不是問我想跟著誰,我們家沒這麼溫情的問題,他們是問我怎麼看對方。”

“從我五歲開始,我父母都在我面前,努力的抹黑對方,因為他們倆都想要我的撫養權。”

“拿到了我的撫養權,等於至少拿到了我外公一半的產業,這太誘人了,對他們來說養一個孩子沒多難的,隨便丟給誰都能長大,孩子更不值錢了,他們都還年輕,都可以再有自己的孩子,他們後來也確實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唯一的女兒婚姻不順,我外婆自然要把這歸咎給我外公了,不是他又生了兒子,女兒女婿的怎麼會要鬨離婚呢?我外婆對所有人失望,也要鬨離婚,天……那段日子我們家可是真熱鬨,算上我一共就五個人,特麼四個人在鬨離婚。”

“我外婆不可能真的跟外公離婚,那會兒離婚才是便宜了彆人,她不肯離婚,正好我父母感情不和都懶得管我,我外婆就親自教導我,其實……還有人能記得我,我是感激的。”

“即使是拿我當和岑天河對比的工具。”

“岑天河的母親,可想而知對他期待也很大,這也是我為什麼同情他,我們成年前雖然幾乎沒見過面,但我們都能隔空窺見彼此在過什麼日子。”

“不用我們自己見面,自然有傳聲筒在。”

“我外婆突然逼我練琴,那沒意外的,是岑天河最近開始學鋼琴了。”

“我在夏令營拿了一點成績,都不用想就知道,下次比賽的岑天河肯定也會在,他母親放不過他的,不但在,還會用各種辦法讓他超過我,讓我外公看看誰才是值得繼承家產的人。”

“我知道他過得是什麼日子,他也知道我,我雖然恨他,但不在這裡……對這些事兒,我是同情他的,我也清楚,他也不想跟我爭。”

“爭什麼?爭誰的日子過的更慘一點嗎?”

“外婆管我很嚴,有多嚴呢……我從小到大沒看過電視,你信麼?”

千途啞然:“什麼?!”

“外婆說那對視力不好,萬一近視了就算是在我外公面前丟分了,而且會占據太多時間。”遲錚緩緩道,“我也沒娛樂性的書,童話書?小說?不可能的……那都是玩物喪誌的東西。”

“我在成年前也沒有手機,因為我外婆覺得這些電子的東西會教壞我。”遲錚對那些日複一日昏天黑地的日子是真的沒什麼印象了,“我一天裡所有時間都是被規定好的,該運動的時候運動,該練字的時候練字,該學鋼琴美術什麼的時候……總之就是按照我外婆的規矩,努力長成一個完美的人肉機器。”

“說沒有人愛我,是有點喪良心了,但我確實……很少感受的到,我也沒那個時間。”

“所有人都覺得外婆本該安享晚年的,是為了我才那麼拚,我應該聽話,我應該孝順。”

“家裡氣氛不好,太壓抑了,我父母覺得我外婆管我管的越嚴越好,不嚴不成器啊……直到我死……不是,直到去年,外婆被查出精神病來,我父母才嚇了一跳,發現把我完全丟給外婆是個挺讓人後怕的事情,才把我接到自己身邊去,但那會兒我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遲錚看向千途,自嘲,“不是那麼好焐的熱了,對此你應該最有感覺吧?”

千途十分心疼,聞言也忍不住莞爾,“彆這麼說。”

“上大學第一年,開學的時候我發現岑天河居然和我同校,據說是我外公那外室要求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那個大學的校區有三個圖書館,其中兩個都是我父母捐的,岑天河在那邊上學,什麼處境你可以大膽想象……”

“不被穿小鞋是不可能。”

“我不喜歡岑天河,但我也不喜歡彆人因為他的出身就往死裡折騰他。”

“有些人,出生就在被告席,睜開眼就坐在的嫌疑犯的位置上。”遲錚頓了下,他深深吐了一口氣,“不是我們自己願意的。”

“所以我幫了岑天河一點點,並沒有很多,但岑天河那個一根筋從此就認定了我是他親外甥了,他是真的把我當親人看待的,但我不行。”遲錚覺得這麼說差不多已經能騙過千途了,“我沒有感受過什麼親情,我不想從岑天河這……得到什麼溫情,我不想,我不願意,我看著他的時候,沒辦法總會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最痛苦的記憶是跟他捆在一起的,我不想記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不想見他。”

“所以對他才是這個態度。”

千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明白。”

遲錚搖搖頭,千途肯定沒明白的,但不重要。

除了自己,沒人能理解,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千途已經在這裡了,遲錚什麼都可以原諒,什麼都可以不在意了。

所以岑天河方才才能出現在這裡。

看樣子岑天河也沒察覺出什麼來,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聊完了自己那些爛事兒,遲錚看著千途,“你好點了嗎?”

“不太好。”千途眉頭微皺看著遲錚,“我很心疼你。”

遲錚無語了片刻,道,“我是問你還燒不燒。”

千途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確定,“也許是退燒了,你要留下嗎?”

“不然呢?讓你半夜燒到四十度沒人管?”遲錚皺眉,“你知道剛才的溫度計在沒甩的時候是多少度嗎?你就是這麼給自己治療的?”

千途還沒消化掉遲錚方才說的灰暗童年記憶,又開始強行轉移話題,“也許……也許當時不是測的體外?有時候體內溫度會更高一點的。”

遲錚壓著火,“你一個人在家發燒,自己給自己測……體內溫度?”

千途本就紅的臉,又深了一層。

“我錯了我錯了,我是真的不舒服。”千途見好就收,見遲錚並不想跟自己調情,很小聲道,“你不走,要不要現在就收拾行李?挺晚了,我可以幫你嗎?”

“不用。”遲錚悻悻,“你能好好的坐在那邊就行了。”

千途聽話的點頭,坐在沙發上看著遲錚開行李箱。

千途越看越覺得奇怪,“我以為是你的一些衣服或者寢具,怎、怎麼都是家常用具?你怎麼連刀都帶了?”

“因為你廚房裡的刀,根本就不是做飯用的。”遲錚淡淡道,“削皮刀做飯,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的。”

千途乾笑,“一個人……簡單弄一下就行了。”

遲錚沒理會他,“我過不了這種日子。”

千途仔細的看著遲錚一樣一樣取出帶來的東西又去放好,覺得很新鮮,他忍了許久,還是問了,“遲錚……你這不像是隻住一晚。”

“我的屋子漏水,不是你說,可以暫住在你這裡的麼?”遲錚看向千途,沒給他太多壓力,找補了一句,“放心,我在哪裡都住不久,就是真的住下來,也是隨時可以走,不會纏著你。”

“我願意讓你纏啊。”病中的千途十分坦誠,“我願意的……”

千途聲音輕了很多,“我生病了都在跟你調情,還不夠願意麼?”

遲錚是真的不想忍他了。

其實在遲錚看來,千途這點調情的尺度簡直太低齡了,遲錚在話都不會說的時候就透過夙辭給的鏡子博覽過不少堪稱獵奇的影片,遲錚在那一世同夙辭之間也並非清白,他不管是實戰經驗還是理論知識,都比還不到二十歲的千途多多了。

千途憑什麼在這妄圖反過來主動跟自己調情?

但現在囿於遲錚這幅皮相,看著和千途年齡不相上下就算了,還不敢多言生怕帶出些不能說的話來。

而千途現在的表現,幾乎是在炫耀。

千途似乎非常篤定,自己年齡比他小,知道特殊知識的比他少,所以他同自己開這種算不上黃腔的黃腔,自己必然像個毛頭小子一般,被他一燒就著。

好吧,自己確實有點被點著了。

但絕不是因為千途的幼稚調情,隻是因為說出這些話的是千途而已。

遲錚很想跟千途攤開講,我還留給你半年……不,今天馬上就過去了,我還留給你一百七十九天考慮,過了這時間才可能對你有回應。

在這之前這些幼兒園調情對自己來說,除了讓自己脾氣暴躁以外,什麼都做不到。

自己就不可能因為他幾句話打破好好立下的期限。

遲錚也準備了家庭常用藥,不過千途既然已經吃過藥就算了,他轉頭看向千途,“你隻是吃了感冒藥是嗎?”

千途點頭嗯了一聲。

遲錚洗了洗手,從家用常用藥裡拿了兩片維生素C,又去接了一杯溫水而後走向千途,“張嘴。”

千途睫毛微微動了下,聽話的張開嘴。

遲錚把兩片維生素喂到千途嘴裡,將水遞給他,“不問問是什麼?”

“不問了吧。”千途咽了下去,“擔心我會半夜發熱的人,會給我喂不好的藥嗎?”

不好的藥,這是什麼可愛描述。

遲錚壓著嘴角不讓自己笑。

千途多喝了一點水,他看著遲錚,嘴唇動了動,猶豫了下還是說了,“明天我吃藥,可以還是這樣喂我嗎?”

又來了。

遲錚垂眸看著千途,決定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

不是每個夜裡投宿的人,都如自己一般不會傷害他。

“真的不想知道麼?”遲錚眯著眼,“沒覺得身體有什麼變化?不覺得熱?身體……沒感覺嗎?是我給的劑量不麼?”

千途對遲錚過於信任,他並沒被嚇到,反而小聲提醒,“你如果想對我做什麼的話,是不用下藥的。”

遲錚沉默,恐嚇沒成功。

千途太信任自己是一方面,千途也確實……比起同齡的男生來說,至少嘴上更放得開一點。

人沒讓他追到,嘴上便宜細算算竟也沒少讓他占。

遲錚一樣承認,這樣的千途格外吸引人。

又純又有隱晦的色|情。

千途眼中帶著一點勝利的神色,有點開心的問,“所以到底是什麼藥?”

遲錚收走千途手裡的玻璃杯,“避|孕|藥。”

遲錚覺得吃了不好的藥的人是自己。他換了個杯子,給自己接了一杯冰水,剛喝了一口,沙發上的千途似乎剛反應過來,聲音很輕的回擊:“所以……是你不要戴那個了,是嗎?”

遲錚猛地嗆了下,千途自知過了,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胡亂說的!我在發燒,我腦子不舒服,你跟病人沒必要認真……”

遲錚難以置信的看著千途,內心複雜。

遲錚第一萬次在心中保佑,將來夙辭想起他身為千途時同自己說過些什麼話,不會再去投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