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
西弗萊不知道路德維希聽見了多少,又看見了多少,神情顯得有些慌張。他剛才的技能卡牌已經在和安珀對戰中用得七七八八,對上路德維希幾乎沒有任何勝算。
路德維希一把將西弗萊從地上揪起,槍管幾乎是硬生生砸在他額頭上的,目光寒氣滲人,仿佛帶著冰碴:“安珀呢?!”
剛才他在戰壕埋伏準備幫喬伊斯拖延時間,但沒想到附近的貪食者忽然發瘋似的朝這邊湧來,就連地宮裡負責產卵的母體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路德維希把隊伍暫時交給喬伊斯帶領,一路追蹤到這裡,結果就見西弗萊慌慌張張往回跑,直覺告訴他肯定和對方脫不了關係。
西弗萊的臉被按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上,刮得生疼扭曲,他眼睛一轉,慌慌張張開口:“哥哥,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才有一群異獸忽然衝過來把安珀閣下團團包圍,我正準備回去找你們報信,你快想辦法救救他吧!”
他原以為能把路德維希也忽悠過去一起送死,結果沒想到膝蓋忽然一疼,猝不及防被槍打中,疼得噗通跪地,臉色煞白。
路德維希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琥珀色的眼眸已經變成了猩紅色,這代表他現在處於暴怒邊緣,聲音雖然聽不出情緒,裡面暗藏的危險卻讓人汗毛倒豎:“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安珀在哪兒?”
安珀的身手比西弗萊不知強出了多少倍,異獸鋪天蓋地湧過來,安珀不見蹤影,西弗萊卻毫發無損,傻子都知道有問題。
路德維希手中的光能槍上移,已經抵住了西弗萊的太陽穴,他彎腰靠近西弗萊耳畔,語氣冰冷:“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立刻把那些異獸給我召喚回來,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大不了我直接去異獸堆裡找安珀,死也要讓你給我們陪葬!”
西弗萊對上路德維希狠絕的雙眼,絲毫不懷疑對方下一秒就會開槍斃了自己,他好不容易熬到最後一個任務,怎麼甘心死在路德維希手中,立刻抱著他的腿求道:“哥哥!彆殺我,彆殺我!我現在就把異獸引走!”
他語罷哆哆嗦嗦拿出哨子,重新吹響,操控的效果還剩下最後三分鐘,那些貪食者聽見哨聲終於從四周緩緩散開,徒留一片狼藉的地面,七零八落的異獸殘肢堆積在一起,根本找不到安珀的蹤跡。
又或者他已經死了……
路德維希思及此處,拿槍的手控製不住顫抖了一瞬,以至於忽略了西弗萊悄悄後退逃跑的小動作,等回過神時,對方已經逃到了山穀下方,隻餘一個模糊渺小的背影。
路德維希見狀危險眯眼,抬手就是一槍,不偏不倚正中西弗萊後背,旁邊就是萬丈峽穀,對方身形一個趔趄,慘叫出聲,斷線風箏似的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在西弗萊的痛呼聲中,仿佛夾雜著一聲尖銳的哨鳴,原本已經潮水般褪去的異獸忽然瞬間一激靈,朝著路德維希的方向狂撲而來。
路德維希見狀目光一
凜,卻不退反迎,直接朝著中間的包圍圈殺了過去,他急於確認安珀是否還活著,卻忽略了自己右腿有一片暗沉的血跡——
那是西弗萊被擊中膝蓋後悄悄抹上去的。
?本作者碉堡堡提醒您最全的《虐文求生遊戲》儘在[],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人類的鮮血對於異獸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會讓它們興奮到極點,那些異獸瘋了似地撲向路德維希,卻被他用利爪毫不留情斬殺,然而百密一疏,一隻體型幼小的貪食者忽然從縫隙中擠出,對準路德維希的右腿狠狠咬了下去——
“哢嚓——!”
這一口幾乎將他咬得筋斷骨裂,路德維希痛得額頭青筋暴起,發出了一聲憤怒的低吼,他五指利刃刺出,直接貫穿了那隻貪食者的腦袋,重重甩下崖壁。
當疼痛到達極致的時候,大腦就陷入了麻痹狀態,什麼都感受不到。
路德維希拖著受傷的右腿踉踉蹌蹌走到包圍圈中間,在縱橫開裂的地面縫隙中瘋狂尋找安珀的身影,他扒開那些血淋淋的異獸殘肢,焦急呼喊雄蟲的名字,卻沒有任何應答。
“安珀!你在哪兒!”
“安珀!!”
路德維希神色頹敗,心中滿是絕望,他剛才就不該讓安珀獨自離開的,這麼多的異獸,對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生。
陽光早已升起,寒冷卻遍襲全身。
路德維希剛才殺紅了眼,那些異獸敏銳察覺到面前這隻“獵物”並不好惹,在四周圍成了一個真空圈,不敢上前,不肯離去。
路德維希哆哆嗦嗦拿出信號器,給喬伊斯他們發出了支援請求,然後繼續在血肉堆裡尋找安珀的蹤跡,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摸到一把冷硬的鐵器,灰敗的眼眸終於多出一絲亮光——
是劍!安珀的佩劍!
這個發現給體力耗儘的路德維希灌入了一絲力氣,他連滾帶爬往前方找去,最後終於在一道將近三米深的地裂深處發現了一小片熟悉的衣角。
安珀被西弗萊的子彈擊中了手臂,未免血腥味引來異獸,他直接用厚厚的恒溫外套纏住傷口,就地一滾藏到了地裂下方的縫隙深處,但是因為體力耗儘,血液飛速流失,導致他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安珀……安珀……醒醒……”
是誰在叫他?
“安珀……聽得見我說話嗎……”
安珀艱難掀了掀眼皮,然而被血液凝住的睫毛卻怎麼也睜不開,恍惚間好像有誰將他硬生生扯了出去,緊接著身形一陣失重,凜冽的風聲刮過耳畔,一同墜入了深淵。
安珀被拉出縫隙的那一刹那,四周蠢蠢欲動的異獸就瞬間撲了過來,路德維希見狀無聲咬牙,忽然抱著昏迷過去的安珀向下縱身一躍,他身後的衣服“刺啦”破裂,陡然生出一對淺金色的翅翼,扇動間勁風呼嘯,向下緩衝而去。
山穀幽深,斑駁的石壁刻滿歲月的痕跡。
在遙遠的數萬年前,這顆星球尚且無名,蟲族的祖先緩緩爬過土壤,身後的翅翼沐浴著陽光。
後來萬物更迭,滄海桑田,它們用翅翼向
神明換取了更高等的形態與智慧,也由“它們”變成了“他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在阿黎佧星,已經許久沒有雌蟲帶著翅翼誕生了,倘若硬生生長出,勢必伴隨著骨血斷裂的痛苦。路德維希死死抱住安珀,身後翅翼扇動,在距離地面三米的高度時終於支撐不住,力竭墜地,視線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砰——!”
他們的身形重重砸地,被路德維希牢牢護在懷裡的安珀也飛出了幾米遠,陷入了更深的昏迷狀態。
【宿主……】
【宿主……】
安珀最後是被係統喚醒的,他迷茫睜開雙眼,頭頂上方是看不見儘頭的黑色山峰,一線藍色的天幕也因為太陽的落山而變得昏黃黯淡,整個人仿佛置身一座巨大的牢籠中,怎麼也掙脫不開。
一顆黑色的心臟靜靜懸浮在他頭頂,四周縈繞著微弱的藍色電流,成了眼前唯一的光亮。
安珀從地上艱難起身,因為失血過多,他的大腦亂糟糟一片,隻記得為了躲避異獸襲擊,整個人掉進了地裂縫隙深處,然後……然後有誰把他從裡面拉了出來……
安珀沒頭蒼蠅似的到處尋找,終於發現了不遠處陷入昏迷狀態的路德維希,卻見對方渾身鮮血淋漓,全是與異獸搏鬥留下的傷口,右腿膝蓋處幾欲被咬斷,甚至能看見森森白骨,身下是大灘凝成暗色的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安珀見狀呼吸一滯,耳畔忽然靜了下來,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近乎顫抖地伸出指尖去探路德維希的呼吸,微弱到近乎於無,蒼白乾裂的嘴唇輕聲吐出了一句話:“路德維希……?”
聲音沙啞,仿佛怕驚擾了什麼,連山穀裡呼嘯的風聲都蓋不過。
那顆黑色的心臟緩緩下落,懸浮在安珀眼前,冰冷無機質的聲音不摻雜任何感情:【他快死了。】
安珀聞言倏地抬眼看向它,在明滅不定的黑夜中,目光顯得冰冷而又銳利:“為什麼?!”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安珀所能預測的範圍,他沒料到西弗萊會有那麼多的道具,更沒料到路德維希會忽然趕過來,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心中戾氣橫生,隻想殺人。
係統的身形在黑夜中上下起伏,好似鬼魅:
【在原定的命運軌跡中,路德維希本來就會死,我早就說過,你和路德維希最終都會走向滅亡……】
它內心暗自思忖,這局遊戲終究還是太難了,第一關第二關還好說,第三關迄今為止都沒有任何一個宿主能通過。
西弗萊經曆過整整一百次暗殺任務,累積下來的積分足以讓他兌換數不清的保命道具,多少宿主都折在了這上面,就連安珀——
這位曾經的帝王也沒能幸免。
“我不信命!”
安珀咬緊牙關,冷聲吐出了這句話,他語罷環視四周一圈,忽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岩洞,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直接將路德維希從地上抱起走了進去。
夜深之後,峽穀狂風大作,氣溫降至冰點,他們
如果再不找個地方取暖,很快就會凍死在這裡。
安珀憤怒到極致大腦忽然冷靜了下來,他打開隨身攜帶的作戰背包,擦亮了一堆燃燒棒,然後翻找著所有能治療傷口的藥物給路德維希喂下去,然而雌蟲的傷勢太重,氣若遊絲,已經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他破碎的右腿暴露在空氣中,膝蓋已經被咬爛了,透過鮮紅的血肉,依稀還能看見裡面的碎骨。因為異獸唾液的腐蝕,血液無法凝固愈合,隻能任由血液流失……
當然,現在已經流不出什麼血了,因為已經快流儘了。
安珀緊緊握住路德維希冰冷的右手,閉了閉眼,沉聲問道:“西弗萊還活著,是不是?”
係統靜默一瞬,告訴了他答案:【……是,而且西弗萊還有一張底牌,一張很重要的底牌,你鬥不過他的。】
安珀將這句話默默記在心裡,垂眸盯著路德維希蒼白的臉,聽不出情緒的問道:“告訴我,怎麼才能救他。”
係統繞著安珀飛了一圈:【你還有一萬積分,可以兌換傷藥,不過重新開局的機會也需要一萬積分,我建議你還是留在刀刃上用,畢竟……】
它壓低聲音道:【你現在就算救活了路德維希,也不一定能讓他恢複如初。】
“恢複如初……”
安珀低聲呢喃著這幾個字,不知想起什麼,視線落在了路德維希殘破的右腿上。他緩緩伸手,似乎想觸碰一下,但那傷口實在太過血腥,最後又收了回來。
西弗萊還沒有死,並且手中捏著一張自己並不知道作用的底牌,假如現在就重新開局,路德維希能不能恢複如初尚且兩說,他依舊掌握不了西弗萊的命脈。
重新開局的機會隻有一次,
隻有一次……
安珀不知在想些什麼,把路德維希小心翼翼扶到懷裡,撕下衣角的布料輕輕擦拭著對方臉上的血汙,直到恢複乾淨,這才停手。面前這隻雌蟲如此驕傲,如果知道他的右腿保不住了,會是什麼心情?
安珀不得而知,也想象不出來。
餘下的時間,他什麼都沒做,隻是緊緊抱著路德維希,心中忽然湧現出一股難言的情緒,隨著夜色洶湧起伏,卻都被胸膛封存,隻有兩具冰冷的身軀緊緊貼在一起,試圖溫暖對方。
安珀在等待死亡。
要麼路德維希傷重不治,要麼西弗萊折返回來殺他,又或者這兩件事可以一起發生。
安珀不知道他前世身為帝王時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無力的情況,他隻感覺自己手中攥著一把流沙,攥得越緊,流逝得越快,正如懷中氣息奄奄的雌蟲。
假如這半夜有43200秒,其中43199秒的時間裡,安珀都控製不住想要兌換傷藥給路德維希療傷,然而他理智到可怕的大腦一直在頑固堅守那最後一秒的遲疑。
不僅是為了活著,更是為了毫無遺憾地活著。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緩緩升起,峽穀上方,一線天明。
一直陷入昏迷狀態的路
德維希奇跡般睜開了雙眼,他視線虛焦,指尖在半空中慌張亂抓,仿佛在極力尋找著什麼,直到安珀一把攥住他的手,路德維希這才忽然安靜下來。
“閣下……”
他好像已經看不見東西了,金色的發絲淩亂落在眼前,琥珀色的瞳仁看起來格外空洞,輕聲問道,
“是您嗎?”
安珀抵住他的額頭,啞聲道:“是我。”
路德維希哪怕思緒混沌,大腦也保持著清醒的分析能力:“我們……是不是……掉進了峽穀……”
安珀不知道該說什麼,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個機器人:“是。”
路德維希臉色蒼白失血,攥緊他的手艱難道:“再堅持……再堅持一天……我掉下來前向喬伊斯發去了呼救請求……他很快就會找到這裡救您出去的……”
那你呢?
安珀緩緩吐出一口氣,將雌蟲抱得更緊了一些:“路德維希,我們一起出去,我們還沒來得及舉辦婚禮。”
路德維希喃喃自語:“是啊……我們還沒來得及結婚……”
他已經毫無知覺了,說不清是冷還是疼,左手緊緊攥住安珀,右手卻控製不住摸向膝蓋,碎骨碎肉的觸感讓路德維希心生絕望,就算重新獲救,他恐怕也會變成一個殘廢。
“我這一生……勝仗無數……以為能像挈爾利元帥一樣被曆史銘記……現在卻不得不止步於此……”
路德維希蒼白的臉頰在石壁陰影中被分割開來,就像完美無瑕的玉石多了一條裂縫,無端讓人痛惜,他聲音沙啞,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閣下……從這裡活著離開後……您再找一名新的雌君吧……我以為我爭贏了……卻沒想到還是爭不過命……”
“您一定要小心西弗萊……我雖然將他擊落山崖,但他詭計多端……一定會有變數……”
安珀墨色的眼眸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一片,帝王這種存在原本是不會有眼淚的,他的胸腔內卻滿是酸澀,沉聲道:“路德維希,我的雌君隻有你,也隻會是你。”
路德維希,你的一生本不該是這樣的……
你會如自己設想的那般戰無不勝,也會如自己設想的那般當上帝國元帥,你不該隕落於此,也不該向命運低頭。
路德維希聞言輕扯嘴角,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他開心的像個孩子:“閣下……知道嗎……我真的很高興……因為猛獸一旦離開原地,守護的珍寶就會旁落……”
他艱難摘下自己指上的鳶尾花戒,瑰麗的寶石因為沾染血跡,莫名有一種花朵凋零的悲涼感。這是路德維希成年那天,巴赫公爵用一枚早就絕跡的潘麗莫多寶石為他打造的,獨一無二,此後數年再也沒有離過身。
路德維希將那枚鳶尾花戒緩緩套上安珀的無名指,低聲認真道:“閣下,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它的花語是……自由與救贖。
他們都說軍雌強大無比,但就像凶猛的野獸一定會套上枷鎖,軍雌也隻能在雄蟲的壓迫下苟延殘喘,自由與救贖,是他們一生中最渴望的東西。
安珀下意識攥緊那枚冰涼的戒指,眼眶通紅,呼吸顫抖,他緩緩低頭,隻見懷中的路德維希雙目緊閉,安靜得好像睡著了一樣,珀金色的發絲因為沾染血痕,氧化後透著暗色,卻無損那份意氣風發。
恍惚間,外面好像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喬伊斯終於帶隊搜到了這裡。
“路德維希,”
男子在暗色的光影中輕聲開口,做出承諾,
“我們還會再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