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憤怒(1 / 1)

虐文求生遊戲 碉堡堡 10132 字 8個月前

風陵王府豪奢之名在外,趙玉嶂他們離開質子府後就被侍衛帶進了其中一間精致的院落,假山奇石,雕花回廊,哪怕因著冬日滿目積雪,不見鮮花爭妍,也彆有一番人間盛景。

侍衛將他們帶到此處就退了出去,守在一道月亮門外,禁衛森嚴。

公孫無憂見狀悄悄拉了拉柳闕丹的袖子,有些驚奇:“柳哥哥,風陵王這次居然沒把咱們關進地牢,他到底想做什麼?”

柳闕丹皺了皺眉:“他能有什麼好心,總不過就是惦記著胯/下那二兩肉的事,萬萬不能讓他得逞。”

趙玉嶂壓根沒顧得上他們在說什麼,他推開房門一間間尋找商君年的下落,然而都一無所獲,最後隻能走到門口的侍衛跟前,忍著怒氣詢問道:“敢問你們前夜從質子府帶走的那名男子現在何處?”

侍衛聞言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們府上的規矩是不能多嘴,語調如死人一般:“不知。”

趙玉嶂認得他們身上的黑底金烏服,氣得拳頭都攥緊了:“不知?人是你們帶走的,你們怎麼會不知?!風陵王在哪兒?我要見他!”

他語罷就要往外強闖,侍衛紛紛拔劍阻攔,就在一場衝突即將爆發的時候,一道冰冷低沉的聲音陡然響了起來:

“住手!”

侍衛們聞言動作一頓,下意識循聲看去,卻見花園拐角的小路走來一抹身影,那人披著厚厚的大氅,目光暗沉銳利,卻是一副病骨支離之態,喉間偶爾溢出幾聲低咳,蒼白的臉色看不出一絲血氣。

赫然是商君年。

侍衛想起陸延的吩咐,猶豫一瞬,將劍收了回來,對他抱拳行了一禮:“商國相。”

這幅場景如果是在之前,商君年大抵會很高興,因為那意味著陸延信任於他,但現在他生不出一點高興的心思,不遠處的院落裡關著三個人,都是陸延曾經求而不得的。

院子空曠,一眼就能看見裡面站著的三個人,卻唯獨不見陸延的身影,商君年聽不出情緒的問道:“風陵王呢?”

面對他的問話,侍衛不敢不答:“王爺命我等將幾名質子找一處院落安置,然後就匆匆離去了,屬下並不知曉王爺去了何處。”

商君年眯了眯眼,沒再說什麼,徑直步入了院落。

趙玉嶂見他過來,神情有些驚疑不定,下意識開口問道:“君年,你……”

他原擔心商君年會在府中遭受非人折磨,但見商君年神色還算尚可,隻是有些蒼白,外面的侍衛又對他恭敬有加,心中浮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商君年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我已投入風陵王門下。”

商君年說話永遠不會拐彎抹角,也從來不喜歡遮遮掩掩,如此驚世駭俗的消息,他站在雪地裡用一種格外平靜的語氣就對趙玉嶂說了出來,仿佛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趙玉嶂聞言乍見故人的歡喜還沒來得及淡下,就因為他這句話徹底僵住了神情,臉色難看

:“你說什麼?”

商君年拉了拉散開的披風,抵擋寒氣侵蝕,那雙漆黑的狐狸眼隱有笑意,卻讓人感受不到分毫歡喜:“你聽見了,何必重複?”

趙玉嶂下意識攥緊了拳頭,手上的凍瘡因為過於緊繃而裂開了口子,他卻毫無所覺,氣得渾身發顫:“你投入他門下,到底是因為形勢所迫,還是因為真心想投?!”

他不恨商君年轉投仙靈,因為巫雲舉國上下都曾經負過面前這個人,趙玉嶂是最沒有資格苛責的一個,商君年為將來籌謀算計無可厚非,但為什麼偏偏是陸延?!

商君年語氣平靜:“二者皆有。”

他目光坦蕩,說明是真心話。

趙玉嶂眼睛都紅了:“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一定是他?!南潯王陸莽,姑胥王陸笙,哪一個不比陸延這個無恥混賬強?!你為什麼一定要跟他?!”

在趙玉嶂心裡,陸延是和狗屎一樣的存在,狗屎尚能入藥,陸延卻連入藥都嫌多,商君年為何明珠暗投?!

商君年聞言笑了一下,又是那種不鹹不淡的語氣:“哦,大概因為我從前擇的都是明主,他們太聰明了,也太懂得權衡利弊了,所以在江山面前,我永遠都是被舍棄的那一個,注定沒有好下場,我想知道如果選個混賬點的,結局會不會好一些?”

他說這句話時微微歪頭,眼底出現了一絲真切的疑惑,於是趙玉嶂滿腔的憤懣不平忽然間就啞了火,喉嚨乾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商君年又道:“我雖不知殿下為何將你們從質子府帶出來,但這幾日你安心待著,我必會想法子護你周全。”

殿下。

這個稱呼對趙玉嶂陌生而又熟悉,從前商君年也是這麼稱呼他的,現在時移世易,對方又要稱呼另外一個人為殿下。

趙玉嶂已經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委屈多一點還是悲涼多一點,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著平靜,拂袖轉身道:“你既投了風陵王,不必再操心我的事,世道不穩,咱們各顧自己也就罷了!”

商君年聞言正欲說些什麼,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響起了陸延熟悉的聲音:“君年,你怎麼來了這裡?!”

陸延剛剛經鶴公公提醒,一回王府就往商君年的住處趕去了,誰料卻撲了個空,伺候的婢女說對方來了這裡。

三質子裡面除了公孫無憂,另外兩個嘴巴都是個頂個的毒,尤其是趙玉嶂,路過的狗都能被他罵上兩句,保不準就在商君年面前說了自己什麼壞話。

陸延這麼想著,快步趕到商君年面前,他掃了眼旁邊的趙玉嶂,這才握住商君年冰涼的手噓寒問暖道:“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出來了,太醫不是讓你在屋子裡好好休養嗎?”

商君年不會在外人面前打陸延的臉,所以任由對方牽住了自己的手。但他陰沉似水的目光落在陸延身上打了個轉,還是泄露了幾分情緒,淡淡開口:“沒什麼,隻是聽聞殿下今日帶了三名美人入府,所以特來看看。”

陸延輕笑了一聲:“

什麼美人,長得再美也不如你好看,你又聽了哪個仆役私底下嚼舌根,本王不過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將他們接入府中罷了。”

他語罷又替商君年將披風係緊,這才低聲道:“有什麼事回屋再說吧,站在雪地裡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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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落在另外三人眼中,不可謂不震驚,要知道之前在地牢裡面,商君年受的刑最重,吃的苦也最多,在那樣的絕境中他都不曾低頭臣服,怎麼就輕易投入了陸延懷中?!

還有陸延,他那般對商君年噓寒問暖,自步入院落中連一個眼神都吝嗇分給他們,看起來倒像脫胎換骨了似的,再也尋不到分毫屬於從前的影子。

因為太過錯愕,導致他們一時忘了該說些什麼,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兩個人離去。

自從那日刺客襲府,陸延原本的住處被毀了個稀巴爛,現如今也修繕的差不多了。他帶著商君年走進屋內,揮退屋裡的婢女道:“這幾日因著正殿被毀壞,一直委屈你住偏殿,內務府現已修繕得差不多了,今夜你便搬回來同本王一起住吧。”

他林林總總說了許多,卻沒有得到半分回應,這才發現什麼似的回頭看向商君年,卻見對方周身氣息沉凝。

陸延見狀微微彎腰,笑著湊近對方:“國相大人這是怎麼了,瞧著不大高興,誰惹了你,隻管說出來,本王替你……”

陸延話未說完,一柄薄如蟬翼的匕首忽然抵住了他的咽喉,冰涼鋒利的刀刃緊貼著溫熱的皮膚,讓人毛骨悚然,連帶著聲音也戛然而止。

陸延臉色變了變,隨即又恢複笑意:“大美人,你這是做什麼?”

商君年用刀刃貼著陸延的脖頸緩緩遊移,像極了某種劇毒動物攀爬過的感覺,答非所問:“殿下可知我此生殺過多少人?”

沒有任何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能數得清自己手上沾過多少血,如果有,那一定是殺得不夠多。商君年用刀刃抵著陸延的脖頸,覺得一定是他那天晚上忘了給陸延細數自己過往的“豐功偉績”,所以才導致對方對於背叛自己的後果沒有一個明確認知:

“我雖不能記得那些被我殺過的人,卻能牢牢記得那些傷我負我的人,巫雲國君、廢太子玉拓、仙靈帝君……”

數到第三個名字的時候,陸延終於看向他,像平靜的湖面泛起些許波瀾。

商君年似笑非笑問道:“殿下想做第四個嗎?”

陸延雖然不知道商君年為什麼忽然動怒,但此刻他的小命攥在對方手裡,自然是先低頭認錯,他腳步後退,不著痕跡避開刀刃:“大美人,本王哪裡惹了你生氣,你總要說個緣故才是,否則本王就算死了也是個枉死鬼。”

該死,剛才把鶴公公派去盯著姑胥王府了,他怎麼還不回來!

商君年見他仍舊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不禁怒火中燒,手腕忽然一翻,刀刃倏地紮進了陸延心口——

恰好劃破衣料,刀尖堪堪貼著皮膚停住,但還是把陸延嚇了一跳。

商君年危險眯眼,一字一句沉聲問道:“殿下不是說

真心待我嗎,為什麼還要去質子府將他們三個帶回來?莫不是真想讓我挖了你的心,看看是紅是黑?!”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

陸延心想自己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商君年醋勁這麼大呢,他垂眸瞥了眼抵在自己胸口的刀刃,下意識隱去了血蟾丸的事,不想讓對方知道,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君年,此事與本王無關,乃是帝君的命令,我心裡隻有你一個人,你可千萬彆冤枉了我。”

刀尖深陷了幾分,帶來幾分微不可察的刺痛感。

商君年步步逼近,怒極反而冷笑了一聲:“你莫不是當我傻,帝君無緣無故為什麼要你帶三質子入府?”

陸延吞吞吐吐:“這……”

商君年料定了他在撒謊,一把攥住陸延的衣領,語氣冰冷道:“我賤命一條,不值什麼,今日挖了殿下的心,雖死了也不算虧,殿下說是不是?”

陸延情急之下道:“帝君讓本王將他們手中的劍宗心法套出來!”

此言一出,空氣陡然陷入了靜默。

陸延迎著商君年手中的刀刃,狀似為難的道:“父皇說,讓我將他們三人接入府中,套出他們皇室秘而不傳的劍宗心法,我也是奉命行事。”

商君年的神情驚疑不定:“劍宗心法?”

陸延點點頭:“不瞞你說,仙靈如今早已是外強中乾,明月渡一戰耗費了太多元氣,就連劍宗也養不出幾個了。父皇命令各國獻上質子,並非是為了逞什麼威風,而是想用此舉暫時拖延其餘諸國造反,好獲得一絲喘息之機。”

“仙靈的劍宗心法早年因故失傳,隻剩了半本殘篇,且隻能由皇室子弟修煉,不便傳於外人。諸國之中,唯有天水、東酈、巫雲的實力能勉強入眼,所以父皇讓我將他們的劍宗心法套出,如此一來,仙靈也可多培養幾名劍宗,將來禦敵之時也有一戰之力。”

陸延並非完全撒謊,他入宮求藥的時候,這就是佘公公帶來的原話,直到現在他還能想起對方蒼老灰敗的神情:

“殿下可知,如今仙靈之中,劍宗滿打滿算不超過四位,一是賀劍霜,二是老奴,三是鶴師弟,四便是陛下了。”

“奴才老了,鶴師弟也老了,我們都是靠著自閹的法子才摸到了劍宗的門檻,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年輕時驍勇善戰,力壓三國,如今亦是老了。”

“賀劍霜年輕,尚有一拚之力,可偌大的疆土和山河僅靠一名臣子的肩膀是扛不起來的,再過不久,初春時節萬國朝拜,倘若他們發現仙靈實力虧損至此,必然會起兵造反,屆時家國難存,必然又是烽火連天之景。”

“朝臣總說您少不經事,扛不起這仙靈的巍巍山河,烈烈西風,殊不知陛下最疼的就是您,他多希望您能扛起祖宗基業,不要被人欺負了去。”

帝君遲遲未立太子,就是擔心他駕崩之後,新帝將陸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若立陸延為太子,隻怕朝臣會怨聲連天。

隻要陸延套出其餘幾國的劍宗心法,便算大功一件,屆時帝君也能

順理成章封他的儲君之位。

陸延從來沒想過當皇帝,一如他從來不知道帝君為他萬般謀算,仙靈虧虛如斯。

商君年略一思索,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手腕一翻,直接將刀刃隱去了,眉頭緊皺:“你想套出他們的劍宗心法,隻怕絕無可能。”

劍宗心法乃各國不密之傳,一旦泄露,劍招被破,日後在戰場上哪兒還有性命可言。但凡柳闕丹他們還有一點身為儲君的責任感,就絕不會把劍宗心法吐露出來。

陸延見他說得篤定,不死心問道:“真的絕無可能?”

商君年冷冷勾唇:“隻怕你讓他們當男寵的機會更大些。”

得,又吃醋了。

陸延隨手彈了彈自己被劃破的衣領,故意湊上前委屈道:“國相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方才冤枉本王便罷,怎麼解釋清楚緣故,連一句賠罪也無啊?”

商君年拉不下面子道歉,轉身背對著他,低頭擦拭匕首:“隻怕帝君讓殿下接他們三個入府,正合了殿下的心意,每□□夕相處,豈不美哉?”

他話音剛落,腰間忽然一緊,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指尖一抖,連刀都拿不穩了。

陸延從身後摟住商君年,將下巴懶懶擱在了對方頸間,他偏頭笑看著商君年,眼尾微微上翹,一雙天生的風流眼:“本王想朝夕相處的人可不是他們。”

陸延的情話讓人心軟,心軟中卻也帶著煩躁不安。

畢竟陸延荒誕風流之名在外,這樣的人嘴裡說出情話,有三分為真,七分都是假的,商君年能辨權謀詭計,卻不一定能辨對方的情話是否出於真心。

商君年思及此處,不禁皺了皺眉:“鬆開。”

陸延如果真的鬆了,那才是死定了,他聞言不僅不鬆,反而黏得更緊了一些,唇瓣貼著商君年的耳畔曖昧廝磨,聲音蠱惑勾人:“國相大人也不幫我想個好法子,倘若不把劍宗招式套出來,父皇那兒可有本王的苦頭吃。”

商君年被他吻得耳朵發燙,閉了閉眼:“殿下還是死心吧,套不出來的。”

陸延原本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商君年說得如此認真,他笑了笑:“你手腕如此厲害,連地牢裡的死士嘴巴都能撬開,竟逼問不出劍招嗎?”

商君年聲音低沉:“這世間總有些東西重逾自己的性命,我問不出來,殿下自然也問不出來。”

陸延不服氣:“若本王能問出來呢?”

商君年微微勾唇:“問?隻怕殿下連話都和他們說不上一句吧。”

陸延:“……”

#我那一生要強不服輸的心#

陸延偏偏不信邪,晚上的時候,他帶著幾名奴仆浩浩蕩蕩去了止風院,美其名曰送晚膳。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就不信這三名質子真的敢不搭理他。

“諸位大駕光臨來小王府中做客,實在無甚招待,特備了一些粗陋飯食,還望不棄。”

陸延語罷拍了拍掌心,立即便有仆役上前在院中涼亭鋪擺碗筷,熱騰騰的飯菜一道接一道上桌,都是世間少見的珍饈美味,底下用爐子溫著,哪怕天冷也不至於失溫。

這還不算完,仆役布完菜肴,又在涼亭四周圍了擋風的簾子,半透不透,既不會耽誤賞雪,又能一定程度阻攔寒風,炭火爐子一升,裡面暖烘烘的,比屋裡也不差什麼。

然而站在庭院中的三個人愣是沒有一個人搭話。

柳闕丹坐在台階上看書,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陸延一個眼神,仿佛那泛黃紙頁上的字可以填飽肚子,然而上面的內容細看不是詩詞,也不是治國策論,而是一封封家書,隻是因為頁數太多,摞在一起,便像是書了。

公孫無憂倒是被桌上的佳肴勾得饑腸轆轆,但他隻是略有些窘迫的悄悄捂緊肚子,抿唇一聲不吭,當年從天水穿來的錦靴已經從邊緣破了個小口,也不知是布料太舊了,還是他長個子了。

趙玉嶂是唯一有情緒起伏的,他用一種惡狠狠的、悲憤的、像被人戴了綠帽般的眼神瞪著陸延,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