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剜心(1 / 1)

虐文求生遊戲 碉堡堡 9138 字 8個月前

鶴公公帶著護衛匆匆趕來時就看見這幅場景,他臉色大變,連忙單膝跪地請罪,身後稀裡嘩啦跪倒一片:“老奴該死,方才未能及時救駕,請殿下降罪!”

這夥刺客來得蹊蹺,居然一下子出動了兩名劍王境的高手,鶴公公以一敵二,被他們纏得實在無法脫身,這才不小心讓人鑽了空子。

“刺客的事以後再說,立刻去叫太醫!”

屋內的燈燭被重新點燃,說是一片狼藉也不為過。陸延語罷直接將商君年從地上打橫抱起,快步朝著偏殿去了,臉色冷得可怕。

這人本就重傷未愈,如今又挨了一劍,哪兒還了得。

離了屋子,外間風雪侵蝕,商君年隻覺渾身發冷。好不容易送到偏殿安置在床榻上,錦被簇擁也沒能讓他暖起來,倒真與死人無異了。

陸延坐在床邊,讓他靠在懷裡,自己則攥住商君年冰涼的雙手不住揉搓取暖,關切問道:“怎麼樣?頭暈不暈?”

商君年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失去意識,否則多半是難救回來了。

商君年疼得臉色煞白,隻恨自己剛才為什麼要想不開幫這個無賴,憑白搭上性命,他狠狠皺眉,啞聲吐出了三個字:“死不了。”

反正死到臨頭,他也不怕得罪陸延了。

陸延頓了頓:“大美人兒,你這麼凶,可見還是在為剛才的事生氣,本王不過故意逗你玩的罷了,現在向你賠罪可好?等你醒了,讓你逗回來便是。”

商君年還是不說話,他閉著眼,臉色灰敗,仿佛世上已經沒什麼可牽掛的事了。

陸延見狀收起笑意,低聲歎道:“都說士為知己者死,你不曾將我引為知己,我也不曾幫過你什麼,今日倘若為我而死,豈不可惜?”

商君年聞言終於睜開眼,卻從陸延眼底看見了顯而易見的擔憂,不由得一愣。他回過神來,嘲諷反問:

“殿下萬金之軀,也會在意一個階下囚的性命嗎?”

商君年本就傷重,這麼一說話,喉間又溢出腥甜來,面色蒼白如紙。陸延顧不得許多,連忙命丫鬟取了保心丸來給他服下:“先彆說話,太醫馬上就過來了。”

隻是他雖不讓商君年說話,自己靜默一瞬,卻低聲道:“本王從不曾將你當做階下囚。”

商君年前世便是為救他而死,剛才受傷也是為了救他,陸延本就喜歡這個漂亮人,如果還把對方當做階下囚對待,未免也太畜生了。

商君年聞言周身無形的尖刺終於有所收斂,他冰涼的手被陸延握著,好似也回暖了幾l分,閉目開口:“我今日若死於此處……隻怕也是孤魂野鬼,靈柩不得回鄉……”

雖然巫雲早已不值惦念。

陸延低頭看向他:“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跟了本王,仙靈就是你的家,還想往哪兒去?”

商君年聞言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卻沒能笑出來。陸延風流之名在外,最是好色貪花,新鮮的時候就捧在手心,不新

鮮的時候就丟到一旁,這樣的薄情之人怎麼能信?

但不知是不是太過孤寂的緣故,哪怕明知對方嘴裡沒一句真話,商君年心中也稍稍得到了一點安慰,起碼他臨死的時候,身邊不是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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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趕到的時候,商君年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但胸膛裡留下的斷劍還是得拔出來。太醫上前處理傷口時,商君年隻覺胸口疼得撕心裂肺,他額頭青筋暴起,痛苦低語出聲:“滾!都給我滾!!”

他的身體出於自衛本能,渾身緊繃,斷劍拔了一半便再也抽不動。

太醫急得滿頭大汗:“殿下,他戒備心太重,這斷劍微臣屬實是拔不動了,還請派一力大之人前來協助。”

陸延沉聲罵了句廢物,隨即命令道:“鶴公公,你來幫忙拔劍。”

他們同為習武之人,自然知曉該怎麼拔劍最快,鶴公公聞言領命上前,一掌輕擊商君年後背傷處,隻聽“嗖”的一聲響,那斷劍直接從他身體裡飛出,徑直沒入對面的牆壁三寸。

太醫顧不得被濺了半身血,連忙上前幫商君年處理傷口,天材地寶不要錢似的往他身上使,總算將血止住了。

陸延讓商君年側靠在自己懷裡,方便給胸口纏繞紗布,然而太醫動作實在磨蹭,他最後煩躁揮開對方,親自替商君年把紗布纏好了。

屋子裡的奴仆看見這一幕,都在暗自心驚,他們可從未見過殿下對誰如此之好。

陸延小心翼翼將商君年安置在枕頭上,又替他蓋好被子,這才皺眉看向太醫:“如何,他的傷勢無礙吧?”

太醫悄悄看了陸延一眼,隨即低下頭道:“斷劍未傷心脈,按理說應該無礙,可這位公子舊傷未愈,琵琶骨被穿,內裡已是虧損至極,隱有雪上加霜之態。”

陸延臉色微沉,他當然知道商君年情況不妙,旁人受傷都是鮮血淋漓,對方的身體卻已經虧到連血都流不動了:“你隻管告訴本王該如何治,人參?鹿茸?還是阿膠?”

太醫摸了摸胡須,試探性吐出了一句話:“血蟾丸一顆?”

“大膽!!”

陸延還沒說話,一旁的鶴公公就陡然嗬斥出聲,他嗓子尖細,不小心泄露了太監的標誌性特點,可見是怒極:“此物乃天下奇寶,統共就那麼一顆,本是天水國寶,後又朝貢給帝君的,你無緣無故攛掇著風陵王去討血蟾丸,到底是何居心?!”

那太醫也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當即磕頭如搗蒜:“是是是,微臣該死,微臣失言!!請殿下饒命!”

陸延擺擺手,聽不出情緒的問道:“隻用血蟾丸嗎?”

太醫小心翼翼道:“天水至寶雖為雪蟾,但血蟾百年來卻隻出了那麼一隻,是大補的氣血之物,據傳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依微臣拙見,雖不至如此誇張,但身體虧虛之人服用必有奇效。”

鶴公公急道:“殿下,不可!此乃天下至寶,若是您自己服用也就罷了,怎麼能給一個……”

他說著一頓,下意識掃了眼床榻上的商君年:“給

一個異國罪奴服用。”

陸延聲音平靜:“他方才救了本王的性命,怎麼,本王的性命難道不值一顆區區的血蟾丸嗎?”

鶴公公還欲再言,陸延卻抬手阻止:“丹藥再名貴,也終究是死物,倘若不拿來救人,便連死物也不如,而是廢物了。”

“你們明早備好馬車,本王要進宮面聖。”

鶴公公見勸說不動,隻得罷休:“殿下,那群刺客力竭不敵,儘數逃跑,金烏衛已在追捕中了,餘下幾l個受傷的漏網之魚也都關在了地牢裡面,隻等您親自審問。”

陸延思考片刻才道:“讓底下的人先審著,過幾l日本王再親自去看。”

“諾。”

因著出了刺客的事,風陵王府的侍衛數量今夜翻了三倍不止,鶴公公也守在外間不敢掉以輕心,頗有風聲鶴唳之態。

陸延一夜無眠,他靠坐在床邊,一邊注意著昏睡中的商君年有沒有發高熱,一邊思考今天那群刺客的來曆。

在此之前,陸延原以為自己最大的危險是那三名質子,卻忽略了他現在身處的位置有多麼敏感,身為仙靈帝君最寵愛的兒子,暗處必然有無數刺客想取他性命,今天的事恐怕隻是開胃小菜罷了。

陸延想得太入神,全然沒注意床榻上昏迷的商君年不知何時皺起了眉頭,仿佛陷入了夢魘之中。

巫雲國人儘皆知,當今國相乃白衣出身,卻從無人知曉他是如何一路爬上來的。

彼時巫雲國的太子尚且不是趙玉嶂,而是皇後嫡子趙玉拓,他對外貼榜,廣邀天下有才之人入府效力,商君年出身寒門,正缺青雲階梯,科舉結束後,便同許許多多士子一起入太子府拜見。

然而同屆士子中,有一人名喚傅陵,乃太子妻弟,他會試之中被商君年壓了名頭,故而與他多不對付。

也不知傅陵對太子說了些什麼,商君年明明是會試頭名,席位卻居於最末,且仆役上菜時,旁人的飯食都是好好的,獨他面前放了一碟餿掉的九雛雞。

商君年抬眼看向高座之上的人,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冷冷拂袖離席,卻不曾想太子趙玉拓在大庭廣眾之下叫住他,命他吃了面前那道餿掉的九雛雞。

後來……

後來商君年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吃下去的了,他被幾l名太子侍從硬生生按住肩膀,攥住餿菜往嘴裡生塞硬噎,雖有武功,卻迫於權勢壓迫,並不能真正反擊。

他已然忘了那道菜的滋味,隻記得太子趙玉拓在他面前說了一句話:

“寒門出身,自為下品,這道九雛雞便是孤賞給你的菜。”

“雞就是雞,永遠變不成鳳凰。”

變不成鳳凰?

變不成鳳凰?

商君年隻想笑,卻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他忍著屈辱,牢牢記住了在場每一個人嬉笑的臉,每一個人的身份,發誓要讓他們為今日的折辱付出代價。

後來殿試評選,他高中狀元,深得皇帝看重。

趙玉拓仿佛

早就忘了之前的事,一離開大殿門口,就迫不及待的要招攬商君年:“商公子果真不俗,文武雙全,狀元之才,孤求賢若渴,不知可有榮幸請先生到府一敘?”

商君年卻視若無睹,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掀起衣袍,對著當時並不受寵的趙玉嶂深深一拜,狠打了太子的臉:“久聞七皇子賢名,君年神交已久,今日終於有幸得見,日後若有不懂之事,還望殿下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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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的驚訝,太子的惱怒,趙玉嶂的傻眼。

趙玉嶂直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商君年為什麼會選擇扶持他當太子,畢竟他隻是一個無寵的庶子。

而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商君年那一拜不僅是為了打太子的臉,也是真的為了謝他。

昔年聚賢宴上,商君年被太子羞辱,眾人都在暗中譏笑,唯獨趙玉嶂看不過眼,皺眉勸了太子一句:

“太子殿下,莫欺少年窮。”

莫欺少年窮……

當年朱璿殿前一跪,不僅助商君年位極人臣,更助趙玉嶂當了太子,後來趙玉拓被廢幽禁,終身不得離開冷宮,不消半年就因為神智瘋癲,吃飯時活活把自己給撐死了。

整整二十盤九雛雞,全進了他的肚子裡,胃都漲破了。

宮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吃進去的。

商君年回憶起當年的事,隻覺胃中翻騰,忽然翻身趴在床側,將昨夜吃的飯儘數吐了出來。陸延原本靠在床柱旁邊打盹,被他撕心裂肺的嘔吐聲驚醒,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查看情況:“你怎麼了?!”

商君年沒想到陸延會徹夜守在這裡,隻是他實在沒有力氣說話,腸胃抽搐的絞痛,胸口的劍傷,無一不在折磨著他。

陸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伸手幫他拍背順氣,又叫小廝把地上的穢物清理乾淨,親自倒了熱茶給商君年漱口。

“怎麼樣,好些沒有?”

商君年閉目搖頭,虛弱得說不出話,那雙總是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此刻看起來也有些無精打采,他嗓子沙啞破碎,自嘲笑了一下:“我竟還活著……”

“本王都沒死,你當然得活著。”

陸延明顯一夜未曾合眼,他將商君年小心翼翼扶到懷裡靠著,掀開對方的衣領檢查了一下傷口,發現雖有血痕浸出,但不算嚴重,這才放下心來。

“好端端的怎麼吐了?”

商君年閉目,顯然不想說:“想起了一些惡心事。”

陸延心想對方該不會是嫌自己惡心吧,他命奴仆端來熱粥,接過來用勺子攪了攪,還在往外冒著嫋嫋熱氣:“先喝點雞絲粥墊墊,不然胃裡難受,後廚還熬著一堆藥等著灌呢。”

他絲毫沒覺得堂堂王爺之尊給一個罪臣喂藥有多麼不合適,小心吹涼了,這才遞到商君年嘴邊,卻見對方正一動不動盯著自己:

“你盯著本王做什麼?”

商君年垂眸看向碗裡飄著的雞絲,不知怎的,吐露出了自己的喜好:“我不喜歡吃雞肉。”

一點兒也不喜歡。

陸延聞言動作一頓,心想怪不得那天在質子府的時候??[]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自己給商君年送雞腿,他不僅不要,反而給了個冷臉瞧。

陸延將粥碗重新擱到托盤上,對婢女擺擺手道:“快去換碗魚片粥來,吩咐下去,以後府裡布菜不許帶雞肉了。”

他做完這一切,重新看向商君年:“你不喜歡吃雞肉,昨夜本王給你夾那道炙雞怎麼還吃了?日後不喜歡就說,本王還能逼著你吃不成。”

雖然這倒真像風陵王能做出來的事。

商君年一生為臣,受儘屈辱冷眼,哪怕後來尊為國相,也是步步謹慎,日日籌謀,何曾受過如此對待。

現如今他身陷囹圄,就算陸延瞧中他這副皮囊,也斷不用做到如此地步。

商君年心想莫不是自己的武功被廢,連心氣也跟著廢了麼,否則怎麼會被陸延這個荒淫無度的人迷惑。他閉了閉眼,一把攥住陸延的手腕,力道大得連指尖都險些嵌入了皮肉,忽然咬牙問道:

“殿下對我,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陸延眼睛一亮:“真心,自然是真心,國相大人,你若不信,便將我的心挖出來看。”

商君年死死盯著陸延,仿佛要辨彆真假,眼眸深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陰霾,半晌後,他終於開口:“好,希望殿下不要忘了自己今日說過的話——”

“殿下若誠心待我,我必助殿下鏟除異己,登上大寶,殿下若有負於我……”

商君年緩緩收緊指尖力道,語氣陰鷙:“我就把殿下的心活生生挖出來!”

讓陸延死得比趙玉拓還要淒慘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