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加更(1 / 1)

次日,當江遲再走出房間時,客廳走廊內用於裝飾的藝術品展櫃都不見了。

餐桌、茶幾、櫃台也鋪上仿兔絨軟墊,所有棱角都包裹嚴絲合縫,撞上去也是軟軟的。

另外,由於江遲沒有保護好自己的眼睛,他暫時失去了自由。

秦晏通知江遲,不許隨便出門。

不是商量也不是警告,是完全沒有回轉餘地的通知。

江遲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秦晏的決定是具備足夠科學依據,洛杉磯夏季的陽光充足,紫外線強度很大,不利於視力恢複。

為了調整出適合江遲眼睛恢複的光線,秦晏甚至派人重做了全屋的燈光。

層層幃簾遮住了彆墅內所有落地窗,連閣樓裡用於觀星的玻璃天幕都用氈布蓋了起來。

現在,整間彆墅沒有一個房間能透進陽光。

原本奢華明亮的彆墅,在幾個小時之間就成了一幢不見天日的古堡。

江遲仿佛成為一隻被秦晏公爵豢養在古堡中的吸血鬼,不能出門、不能見光、每天還得吃很多動物內臟補充維生素A。

簡直沒有比傷到眼睛更難熬的事情了。

如果能夠選擇的話,江遲寧願是折條胳膊折條腿,也不想傷到眼睛。

眼睛受傷後,他幾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

江遲之前的視力是1.2,受傷後驟降到0.3,在床上閉眼休息了三天後,恢複到了0.5,已經能看清很多東西了,隻是右眼的盲點始終存在。

如果隻用右眼看東西也能看,就是有一塊黑點擋住了部分視線,黑點外其餘的景象不受影響,隨著黃斑區結構恢複,盲點會慢慢縮小,但大概率不會徹底消失。

也許這個黑點會一直存在,但江遲永遠也不會讓秦晏知道。

為了更好的恢複視力,江遲必須得減少用眼。

他不能看包括電腦、手機、遊戲機、電視在內的任何電子產品,甚至連書都不能看,好像一夕之間過上了老年生活,隻能聽聽廣播和音樂。

這並非源自江遲的自覺。

在秦晏的嚴厲監管下,他不得不遠離這些讓秦晏爆炸的東西。

是的,隻要發現江遲做一些不利於視力恢複的事情,秦晏就會變得很暴躁。

該來的總會來,秦晏終於向江遲展現出他喜怒無常的一面。

有一次江遲趁秦晏不在,偷偷上網玩遊戲,秦晏回來以後摸了摸尚且溫熱的電腦主機,差點沒把江遲和電腦一起砸了。

當時的場景非常恐怖。

非常非常恐怖。

然後秦晏直接休了兩周假,專程陪在江遲身邊,像看管犯人一樣貼身看管江遲。

秦晏的生活十分自律——

他不許江遲用電子設備,自己也不用。

如果將來秦晏做了父親,肯定是一位稱職又合格的家長,絕不會在孩子學習時玩手機看電視的那種。

兩個人的角色一下子調轉了過來,從前總是江遲照顧秦晏多一些,這回反倒成了秦晏照顧江遲。

有了秦晏的陪伴,日子好像也不是那麼無聊。

秦晏會給江遲彈鋼琴。

剛開始是彈一些貝多芬、莫紮特的成名曲,後來發現江遲興致缺缺,就選了一些動漫的主題曲給江遲聽。

秦晏看過的動畫片很少,他沒看過《秦時明月》,沒看過《數碼寶貝》,連《貓和老鼠》都隻看過一點點。

於是江遲一邊聽音樂,一邊給秦晏講動漫裡的故事。

秦晏總是會和江遲聊天,或者念一些名著、論文給江遲聽。

他們也會一起玩桌遊,偶爾叫季瑜他們一起過來打麻將,江遲隻負責扔骰子摸牌,秦晏會替他看牌,然後告訴江遲他抽到了什麼。

江遲本以為這種玩法的遊戲沒什麼公平性可言。

然而秦晏為人極度公正,從不會因為江遲看不見就糊弄江遲,也不會因為知道江遲的牌就改變原有的出牌策略。

兩個人在一起能做的事很多很多。

但更多時候,他們都在做一些情侶間最常做的事情。

江遲躺在床上,感慨道:“難怪七八十年代一家都好幾個孩子,在娛樂活動匱乏的年代,果然還是這個最好玩。”

秦晏躺在江遲身側,雙眼微微失神,眼神瞧起來比因視野缺損而瞳孔失焦的江遲還要渙散。

每次和江遲做完,秦晏都感覺自己輕飄飄的,仿佛靈魂出竅,飛進了另一個時空。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江遲已經把他抱進了浴缸裡,正在替他清洗身上殘留的歡/愛痕跡。

秦晏泡在熱水裡,輕歎道:“好舒服。”

江遲警犬抬頭:“什麼舒服?你是說泡熱水還是彆的?”

秦晏看向江遲,低聲說了句:“都不錯。”

江遲很高興,圍著秦晏問:“那我是不是有進步?這次疼了嗎?”

秦晏認可道:“有進步,不那麼疼了,隻是脹脹的。”

江遲小腹發熱:“我就說勤能補拙,勤學多練準沒錯,秦老師,您再帶我練練,行嗎?”

秦晏這陣子很縱容江遲,他也知道江遲沒什麼意思,也沒什麼能玩的,就說:“隨便吧。”

江遲於是又在浴缸裡練了一次。

秦晏累極了,闔起長眸,任由江遲施為。

江遲還是看不太清秦晏的神情。

在他的眼睛裡,看到所有東西的邊界都有點發亮,右眼盲點處明顯的遮擋感和眩光感。

他閉上了右眼,終於在那隻完好的左眼中看清了他的秦晏。

*

二人來到美國後,鮮少有這樣無所事事的日子。

秦晏忙於公司事務,江遲則整日泡在實驗室裡,連周六周日也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

人的一生總是忙忙碌碌,沒有幾日像今朝這般正大光明的偷閒。

洛杉磯

氣候溫和,七月日平均最高氣溫隻有25攝氏度。

長風清爽宜人,輕輕卷走室內殘餘的水汽。

從浴室出來後,秦晏已經很累了,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風吹動窗簾起起伏伏,從厚厚的天鵝絨布的縫隙中鑽出來,穿堂而過,吹在身上十分愜意。

江遲扯了薄毯蓋子秦晏肚子上。

他從背後摟住愛人,嗅聞著秦晏發絲間淡淡的清香,喜歡秦晏喜歡的不得了。

江遲在秦晏耳後親了親,輕聲問:“秦晏,你想在上面嗎?”

秦晏半闔著眼,意識已經快墜入夢裡,聽到江遲的話又精神過來,神采奕奕地看向江遲:“你不想做1了?”

江遲忽然有些害臊:“沒有,就讓你爽爽嘛,你都我為做了這麼久0,我剛開始技術也不好,總是弄疼你。”

秦晏有些好笑:“那沒必要,我現在也很爽……而且從沉沒成本角度考量,現在讓你試一次有多疼屬於成本的重複投入。”

江遲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聽秦晏有理有據地講:

“重大決策應綜合考慮平衡個體間利益,倒換分工不僅不利於專注經驗積累,也不利於促進自身創造最大效益,作為企業管理者......應當了解並尊重利益相關個體,儘量滿足其需求。”

江遲忍不住笑:“不愧是秦總,什麼事都能套到公司管理模式裡解讀,真是振聾發聵,發人深思。”

秦晏轉過身,窩在江遲懷裡:“這是我手上最重要的一個項目,合理的管理模式有助於內部良性循環,企業才能......做大做強。”

江遲又想笑,又怕把秦晏睡意震沒了,就壓著笑意低聲重複:“企業做大做強?”

秦晏輕輕地‘嗯’了一聲:“嗯,內因是事物發展變化的根據,隻要努力把握住內部的原始驅動力,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

秦晏一本正經地說這些實在很可愛,對愛情的理解很好玩也很好笑。

可不知為何,江遲這會兒卻笑不出來。

他反而有點想哭。

也許因為秦晏說,讓江遲試一次有多疼屬於成本的重複投入;也許因為秦晏說,他們的愛情是最重要項目;也許是因為秦晏說,隻要努力把握住內部的原始驅動力,他們就能一直在一起。

這些話單獨聽哪一句都很有趣,可連著一起卻太動人。像是一杯放了很多糖的橘子汽水,甜到極致反而顯出一絲微苦的酸澀。

江遲的心掉進這杯橘子汽水裡,又甜蜜又苦澀,還被炸開的氣泡蟄得微微刺痛。

此情此景太過美好,江遲不免生出一種害怕失去的惶恐。

從小到大,江遲物欲極低,從沒有特彆想要什麼。

愛情教會了他貪婪。

他想和秦晏一直在一起。

*

兩周後,江遲來到醫院進行第三次複查。

驗光後,他左眼的視力已經恢複到1.0,右眼也有0.6。

這個恢複速度著實不慢,連醫生都嘖嘖稱奇,說江遲運氣很好。

江遲和秦晏對視一眼,在秦晏眼中看到了明顯的笑意,他握住秦晏的手,輕輕晃了晃:“我就說沒事吧。”

醫生又囑咐江遲今後要注意用眼衛生,畢竟眼睛曾經受過傷,要特彆注意避免強光直射和長時間用眼,警惕生活中的紫外線和藍光照射。

江遲問:“那我現在能恢複正常的工作生活了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醫生下意識看了眼秦晏,然後說:“最好再休息一段時間......因為您曾經有過短暫失明的病史,在今後的日常生活中,不排除還會出現因過度用眼或其他刺激而再次暫時失明的症狀。”

聽到這兒,秦晏眼中的笑意瞬間消失。

江遲卻沒往心裡去。

醫生總是習慣把最壞的結果先擺出來,洪子宵當時打架骨折的時候,醫生也說骨折過的地方比彆處更脆弱,但洪子宵後來又打了那麼多架也沒再骨折過。

人體的自我恢複能力強得可怕,實在不用太過大驚小怪。

江遲繼續問:“那我現在可以用電子設備了嗎?”

醫生回答:“儘量少用。”

對於‘儘量少用’四個字的解讀,江遲和秦晏產生了巨大分歧。

江遲認為這就是可以用的意思,而秦晏卻說,這是沒有非用不可的理由就不要用的意思。

江遲沒在這個問題上和秦晏爭執,隨即提出了自己要回學校上學的要求。

秦晏沒回答,他將車開進車庫,而後按下遙控反鎖地庫車門。

江遲鼻梁上掛著一副防紫外線的墨鏡。

透過暗色的鏡片,他看到車庫門緩緩閉合,外面的花草樹木全被關在了大門之外。

???

好奇怪,這麼有種坐牢的錯覺。

江遲摘下墨鏡:“所以......我什麼時候能回去上學。”

秦晏面無表情:“等你右眼視力恢複到1.0以後再說。”

江遲大吃一驚,試探地問:“那恢複之前?”

秦晏冷酷地說:“在家呆著。”

江遲覺得很有意思,故意問:“要是我不在家呆著呢?”

秦晏陰沉地瞥了江遲一眼:“抓回家關起來。”

江遲靠回副駕駛座椅上,不由感歎人生奇妙。

兜兜轉轉,他居然成了被秦晏關在家裡的那個人!

命定的劇情果然躲不過,世界線真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