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1)

三月中旬,洪子宵和方思折坐了這趟飛機返回蕪川,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江遲又沒有用飛機的打算,就讓飛機暫時停在蕪川機場。

沒想到,這架私人飛機還真派上了用場。

秦知頌乘坐這趟飛機,帶回來了一個人。

私人飛機內,江遲和秦知頌面面相覷。

頭等艙座椅上,一個長頭發的女人滿頭冷汗,涕泗橫流。

她蜷縮著,不停地發抖,口中念念有詞。

秦知頌面無表情:“她誤食了毒/品,麥角.酸二.乙胺。”

在聽到這六個字的瞬間,江遲神色驀地一變。

江遲看向座位上的女人:“她是誰?”

秦知頌眼眸微垂,露出一種很寡淡的憐憫:“蘇筱晚。”

江遲皺起眉,幾乎是瞬間厘清了全部的頭緒:“是秦文海做的?”

秦知頌沒直接回答,隻是很輕很輕地歎了口氣:“我本來應該直接帶她去美國見秦晏,但又實在不忍心......江遲,你是學理科的,應該比我清楚麥角.酸二.乙胺是什麼。”

江遲沉默幾秒:“它是一種強烈致幻類毒/品,無嗅無味,常以口服的方式攝入,極易吸收。”

當藥效消失,服用者會感到嚴重憂鬱,甚至出現幻覺重現的症狀。

對幻覺的恐懼反應,有時會導致自殺行為。

看到蘇筱晚的情況,江遲霎時聯想到了秦晏母親的死。

所有人知道秦晏母親死於抑鬱症自殺,所有人都以為秦晏母親抑鬱症的誘因是情感不順。

可當這樣的蘇筱晚出現在江遲面前,當麥角.酸二.乙胺六個字浮出水面,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秦晏的母親根本不是瘋了,她因為中毒而產生了幻覺!

麥角.酸二.乙胺無色無味,如同純水般澄淨透明,隻要在日常的飲食裡放上幾毫克,長年累月下來,足以神不知鬼不覺摧毀一個人。

藥物隻是一組化學方程式,真正奪人性命的是人心。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秦文海卻親自策劃了妻子的死亡。

秦文海不僅要枕邊人的性命,還要她成為一個世人眼中舉止失常的瘋子。

他要她死的一點尊嚴和體面都沒有。

甚至還極富遠見的埋下了一條伏筆,用來繼續對付他們的兒子。

母親的精神就不正常,秦晏如果有一天也‘病了’,所有人都隻會以為是遺傳!

沒有人會懷疑他這位‘可憐’的父親。

秦知頌背過身,不忍面對這個殘忍的真相。

他生下來就沒有母親,秦晏的媽媽雖然不喜歡他,卻把他接回秦宅多加照拂,他因此得到了比其他私生子更好的生活環境和受教育的機會。

秦知頌始終記得這份恩情。

這次回蕪川,他本是想秘密暗查自己母親死因,沒想到這件事茫無頭緒,卻誤打誤撞掀開了一樁

更大的秘密。

人生的因緣際會何等奇妙,秦晏母親當年的一絲善念,如今竟成就這番水落石出的契機。

秦知頌想,倘若秦晏母親在天有靈,恐怕也不舍得兒子親手揭開真相,毫無準備地面對這個殘酷現實,所以才假借自己的手撥開這層迷霧。

隻是他也不知該如何去和秦晏講這些,才把蘇筱晚帶到江遲這裡。

江遲對秦晏而言非同尋常。

有江遲陪伴,在秦晏知曉這一切時,情況總是會好上一些。

隻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當他們小心翼翼地把真相捧到秦晏面前時,秦晏的反應居然如此平靜。

他隻淡淡說了一句:“將線索交給警方處理吧。”

*

那是個罕見的晴朗天氣,一絲風也沒有。

秦晏結束了連續12個小時的航行,從洛杉磯機場直飛首都機場,又從首都機場轉乘私人飛機回到蕪川秦宅。

那天,秦宅很熱鬨,來了很多人。

有秦家旁支的叔公叔伯,有秦晏母親那邊的長輩,有停在秦宅門前那一串警車,還有被警察攔在光複道上的記者媒體。

當毒/品與豪門兩個詞結合起來,就已經具備足夠吸人眼球的熱度。

更何況這個新聞之上,還要疊上‘殺妻’二字。

這一天,秦家幾乎承包下全網所有平台的熱搜詞。

秦晏邁下車那一刻,無數的記者瞬間湧來。

“秦總,聽說你在首都機場就已經進行了毛發檢測,可以透露下檢測結果嗎?”

“從事情曝光到現在已經超過24小時,今天早上九點,秦氏股票在持續上漲248天以後出現首次下跌,對此您有什麼話要對秦氏的股民說嗎?”

“秦總,您的繼母蘇筱晚堅持表示她沒有吸/毒,是誤食了您父親藏在家中的違禁藥品,對此您怎麼看?”

“就剛才,市局發表了警情通報,稱蘇某晚一案現已立案,申請搜查報告書已經呈批上級公/安機關負責人,請問您願意配合調查嗎?”

“秦總,您對您父親的桃色新聞知道多少,在您看來他濫用違禁藥品行為是否與私生活混亂有關?”

“秦總,您和您父親的感情怎麼樣?現在網上有一種聲音,懷疑您母親當年的病情也與違禁藥品有關,您會借此機會申請重新立案偵查嗎?”

媒體提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所有的聲音混在一起,擰成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喧嘩。

事情的最開始,這隻是一樁不起眼的豪門豔聞。

秦文海與情婦偷情,被蘇筱晚堵在了酒店裡。

若是彆人,蘇筱晚根本懶得去抓,可偏偏那位情婦正是她最好的閨蜜,蘇筱晚一怒之下,威脅說要向警方舉報二人賣.淫嫖.娼。

秦文海許諾了蘇筱晚一套珠寶,蘇筱晚才勉強作罷。

事情就此為止,發展還算正常,畢竟秦文海的情婦實在很多,蘇筱晚每次手

頭緊了,都會到酒店隨機找幾個倒黴蛋敲竹杠。

可巧就巧在蘇筱晚回家後,誤食了秦文海藏在家中的麥角.酸二.乙胺,產生嚴重的幻覺,以為秦文海要殺自己,瘋瘋癲癲地從秦宅中跑了出來。

秦知頌見到繼母神情恍惚,本來想把她送到醫院,蘇筱晚卻死活不肯,堅持說秦文海要殺自己,讓秦知頌救救她。

她說:“秦文海已經殺過一任妻子了,現在輪到我了!”

秦知頌原本以為蘇筱晚說的是自己母親。

可他卻怎麼也沒想到,蘇筱晚口中之人居然是秦晏母親。

一樁陳年的舊案,就此水落石出。

蘇筱晚清醒後,自願作為證人,到警局供述了秦文海罪行,並提供相應證據予以佐證。

現在人證物證齊全,證據確鑿,順利得超乎所有人想象。

事情查到這裡,已經從一樁豪門豔聞升級為刑事案件,引起了強烈的輿/情討論。

媒體聞風而來,將秦宅前面的光複路圍得水泄不通。

從秦晏下車開始,時間仿佛過去很久,久到眼前幾十家媒體已經問出了上百個問題。

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個轉身的工夫。

保鏢比記者更快地圍上來,攔在秦晏身前,擋住媒體長槍短炮。

秦晏神情淡然,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問題沒有分毫動容。

鎂光燈不斷閃爍,捕捉著秦晏的微表情。

每個人都想窺探出秦晏的情緒。

然而銀色的燈光之下,他們卻隻能拍下秦晏俊美無瑕的半張側臉。

他衣著華貴,領帶整齊,額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無人能從秦晏紋絲不動的輪廓中讀取出任何消息。

極致理性之下,任何有關秦晏的惡意揣測,都在他冷靜泰然的強盛氣場之下不攻自破。

看到這樣理智從容的秦晏,人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秦文海是秦文海,秦晏是秦晏,二者涇渭分明,有著本質上的不同。秦文海雖然是秦晏的父親,但他的所作所為與秦晏無關,畢竟自古以來隻有老子管兒子的,兒子哪裡能管得了老子?

秦晏公允無私,決斷如流,於情於理都不會包庇秦文海。

見到秦晏歸來,所有人都明顯鬆下一口氣。

他們願意相信秦晏能處理好這些事情。

銀色光芒此起彼伏,在江遲虹膜中留下一道炙熱的影。

在人們眼中,秦晏是如此堅毅強大,宛如擎天巨樹般不可撼動、堅不可摧。

他從小失去了母親,在十六歲那年接管秦家。

時光匆匆而去,那段年幼喪母的深刻傷痕化作一段隱痛,而今陡然間天翻地覆,原本落定的塵埃又起風瀾。

秦晏卻鎮定自若,如同定海神針般強勢驅散流言,霸氣地穩定住局面。

他面容冷靜,眼神淡漠,安然如山,不為風雨所動。

可江遲凝望身前的秦晏,卻恍如看到了喜馬拉雅山巔的冰雪崩塌。

眾人皆以秦晏為依仗,可秦晏又該依仗誰呢?

一夕之間,父親成為害死母親的元凶,秦晏沒時間難過也沒時間憤怒。

他日夜兼程地回到國內,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若無其事地處理起秦父捅下婁子,用實際行動穩住秦氏的股票。

人們眼中隻能看到秦晏的強大,江遲卻覺得秦晏活得太苦。

在這番沸反盈天的人潮湧動中,他忽然很想牽住秦晏的手。

然而眼前人流如潮,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秦晏,每一個聲音都在討論秦家。

秦晏今天已經夠累了,秦家霸占頭條的消息也夠多了,江遲不願秦晏的性向和婚事再被人拿出來說三道四。

江遲腳步微頓,最終也沒有叫出秦晏的名字。

毫無緣由的,秦晏突然在一片鼓噪聲兀自回身。

他望著江遲,仿佛聽到了江遲在叫他——

可江遲分明什麼都有說。

遙遙對視的一眼之間,江遲握住了秦晏的手。

眾人齊齊驚歎,現場一片嘩然!

秦晏與江遲十指相扣,逆著人潮穿堂而過,將所有流言蜚語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