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1)

兩個多月未見,乍然重逢,江遲又驚又喜。

他大步走向秦晏:“你怎麼來了!”

秦晏眼神恍若寒星,清清淺淺地落在江遲臉上:“放假了。”

江遲訝然道:“這麼早嗎?”

秦晏不欲多談,隔著羽絨服捏了捏江遲胳膊,問:“你是瘦了嗎?”

江遲搖頭:“沒有......你怎麼穿這麼少,冷不冷?”

秦晏老實答道:“冷,我沒想到這邊氣溫這麼低。”

江遲脫下羽絨服,披在秦晏肩頭:“和港城的氣溫當然沒法比,哈市幾乎是全國冬天最冷的地方了,你快坐下暖暖。”

這件羽絨服充絨量很高,鬆鬆軟軟,還沾著江遲的體溫,特彆溫暖。

秦晏沒推辭,直接套上了羽絨服,卻沒坐在那半新不舊皮椅上,仍是站著。

江遲把草莓汁遞給秦晏:“你運氣真好,這個平時在食堂超難買。”

秦晏叼住吸管,就著江遲的手喝了口草莓汁:“好喝。”

國慶一彆,二人已有兩月未見,驟然重逢,明明有許多話可以說,但一時間偏偏又沒人開口。

過了幾秒鐘,又或許是幾分鐘,兩人又同時開口:“你/我......”

江遲看向秦晏,秦晏也在看他。

江遲喉間微乾,輕咳一聲:“你先說。”

秦晏問:“你考研考得怎麼樣?”

江遲一陣頭疼:“不知道,這半個月,我幾乎每天都在考試,剛剛結束兩門選修課補考。”

秦晏笑起來:“我知道,聽你舍友說了。”

江遲坐在書桌前,撐著手和秦晏聊天:“你還認識我室友?”

在秦晏查到的資料裡,彆說是室友和宿舍,江遲在校全部信息秦晏都完全掌握,包括補考的科目安排。

秦晏專門等江遲考完試,才從洛杉磯飛來找他。

“我看到了你的車,”秦晏模棱兩可地說:“你的舍友們都很熱情,他們著急出門,讓我這兒等你。”

江遲沒懷疑,莞爾道:“他們去和藝術學院的學妹聯誼,當然著急。”

秦晏也笑了:“那你怎麼不去?”

江遲把背包裡的講義擺回書架上:“我都忙暈了,沒有心思聯誼。”

秦晏觀察著江遲的寢室:“你就住在這兒?”

江遲隨著秦晏的目光看過去。

陽台上關著,上面還有個厚厚的門簾,從玻璃窗望進去,裡面橫七豎八地晾了好多衣服,衣服上滴下的水已經結了冰,角落堆滿了雜物,舊書、快遞盒、半蔫不蔫蘋果......應有儘有。

暖氣片上還搭著兩雙乾巴巴的襪子,看起來就臟兮兮的。

江遲故意逗秦晏:“怎麼?沒見過這麼亂的宿舍嗎?

秦晏俊挺的眉毛微皺,宛如一隻嗅聞氣味的小動物,很輕很輕地吸了下鼻子:“有點味道。”

江遲

低頭忍笑:“什麼味道?”

秦晏也形容不上來,反正不太好聞,他拽起身上羽絨服的衣襟聞了聞,略感慶幸地說:“還好你是香的。”

江遲笑出聲來。

秦晏疑惑地看向江遲,不知道江遲在笑什麼。

江遲收拾好背包,單肩挎在肩上,又從衣櫃裡拿出件羽絨服:“走吧。”

秦晏跟著站起身:“去哪兒?”

江遲轉動著手指上的鑰匙鏈:“帶你去開房,總不能讓我的小王子紆尊降貴,下榻在這裡吧。”

秦晏意識到自己有點挑剔,抿了抿唇:“謝謝。”

江遲聞了聞自己手裡的羽絨服:“還好我是香的,否則王子殿下可該嫌棄我了。”

秦晏快步走出這間混亂的宿舍:“不會的。”

江遲低頭在手機軟件上訂酒店,發現附近的酒店全部滿房,想起來今天是聖誕節,大學附近的酒店必然爆滿。

他把範圍拉得更遠,勾選了價格3000+與豪華五星兩個選項,這才加載出幾家可以預定的酒店。

江遲選了評分更高的文華酒店:“訂幾天?”

秦晏反問:“你想訂多久?”

江遲說:“我當然希望你多留一陣......我1月18號才放寒假呢。”

秦晏在江遲手機上點了一下:“那我就住到1月18號吧。”

這家酒店每晚房費三千二百多,從12月25日住到1月18日,一共二十四晚,總價七萬八千多。

和老爹決裂後,江遲雖然沒有以前闊綽,但還是眼都沒眨就提交了訂單。

秦晏眼含笑意,按住江遲的手:“我訂完酒店了。”

江遲抬眸看向秦晏:“你這是試探我呢?”

秦晏眼波微轉,顧盼回眸神采飛揚,顯然對江遲的表現頗為滿意,嘴上卻說:“是怕你覺得我挑剔,給你添麻煩。”

江遲搖搖頭:“這話說的沒道理,我什麼時候嫌你麻煩了?”

秦晏看起來心情很好,隻是笑著不說話。

江遲鎖上門,和秦晏並肩往樓下走。

秦晏走在江遲身後,臉上原就淺薄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

這兩個月來,江遲瘦了一大圈。

那樣臃腫的羽絨服套在身上,卻隻顯得人更加清臒,偏偏江遲個子又很高,高大的身形反襯出種異樣的嶙峋,如同山崖邊凜雪傲風的古鬆,渾然不懼風吹雨打,堅定不移地屹立在險惡天地之間。

秦晏看著眼前略顯削瘦身影,不由蹙起眉心:“你把工作安排的太滿了江遲,人會累壞的。”

江遲聽到秦晏關心自己,心中微暖,寬慰道:“下周開始就好了,考試都趕在了一起,幾乎每天都在熬夜複習,好好睡一覺就沒事。”

申請國外大學的研究生需要提交成績單,本科成績最低總分也達到B-,換算到每一科上,平均成績要均到80分以上,綜合下來才能得到B。

江遲大三

大四這兩年的成績一塌糊塗,掛科的那些就不提了,好多通過的科目都是低空擦邊。

勉強考過的那些科目,不是61分就是62分,能不掛科和原主沒什麼關係,完全是任課老師努力的結果。

所以江遲除了準備掛科的那些科目,還有好多已過的科目也都重考一遍,好刷個高分湊績點。

把兩年的課程擠到一學期學,江遲一分鐘得掰成四分鐘才勉強夠用,人怎麼可能不憔悴。

在教務係統上查到江遲密密麻麻的補考安排時,秦晏當即就想給江遲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可以聯係到加州理工大學的教授出具推薦函,要江遲不要這樣拚命。

握著手機猶豫許久,秦晏到底還是沒有撥出這通電話。

易地而處,如果是秦晏自己處在相同的境地,是絕不會接受這樣的‘好意’。

能憑自身努力就能得到的東西,若是借助了外物,拿在手裡總覺得燙手,揣著兜裡也彆扭。

江遲脾氣很好,什麼事都不太計較,但這件事不同於旁的事,秦晏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形容,但他知道江遲這是為了證明自己。

作為江遲的朋友,秦晏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而非乾預對方的決定。

秦晏沒彆的辦法,隻等聖誕假期一到,連夜坐了飛機回國看江遲,看到江遲瘦了這麼多,不免有些責怪自己提起出國留學,害得江遲這樣辛苦。

江遲的英語不好,秦晏許諾了要教對方英語,可分開後二人各忙各的,因為隔著時差,聯係得並不算頻繁,秦晏自然也是言而無信,沒教過江遲念一個單詞。

秦晏沿著小路慢慢走著,也不知將這個理由說給誰聽:“你不是還要考雅思嗎?我在這邊多留一段時間,正好能幫你複習英語。”

對江遲而言,這當然是再好不過。

他之前考六級考到懷疑人生,現在看到英語教材就頭疼,十分需要好心人的幫助。

江遲本來報了個雅思輔導班,上課時間是晚上8:00-10:00,他自己一個人,去了幾次就不愛去了。

一來是獨自去上課形單影隻的沒意思,二來是每次從校外回來宿舍樓都鎖門了,他也不好意思總麻煩宿管阿姨;三來他需要補考的科目太多,也沒那麼點時間專程留給英語。

秦晏聽過江遲這些不去上課的借口,感歎道:“我現在完全相信,你在原先的世界是保研直博的了。”

江遲還當秦晏在誇自己,得意洋洋地炫耀說:“一學期補考24門課,我是不是非常努力?”

“你可太努力了。”秦晏轉身敲了敲江遲的頭:“連英語課都不願意上,考研英語可是怎麼過的?不是保研的誰要你。”

江遲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裡,慢慢悠悠往前走:“我都是有正當理由的,這回你教我英語,我更不用去上課了。”

秦晏說:“我教的可沒有輔導學校的老師好,你這回補考也都考完了,給我老老實實去上課。”

江遲剛想說什麼,秦晏卻不聽

江遲那些歪理。

秦晏冷酷地說:“這事沒商量,要是你指望著我教你,就理直氣壯地不去上課,那我明天就回去。”

江遲踢著地上的石子,故意為難道:“自己去上課多沒意思,雅思課上到臘月二十九呢,你要是能陪我到臘月二十九,我就去上。”

秦晏輕笑一聲。

他手下掌管著那麼產業,深諳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的道理。

秦晏看向江遲,慢聲道:“隻要你去上課,我不僅陪你到臘月二十九,還接你上下學,在教室外面等你都行。”

這樣陪江遲去上課,表面是退了一步,實則監督的意味更濃,就是怕江遲厭煩學英語偷偷逃學。

江遲卻沒察覺有什麼不對,還以為自己占了大便宜,感覺秦晏對自己可真好。

論心機,一萬個江遲也比不過一個秦晏,這不是零乘一萬等於零的問題,是負一成一萬等於負一萬!

江遲攬著秦晏的肩:“哎呀,你對我真好,比我還關心我的雅思成績,這麼想讓我陪你去國外嗎?”

秦晏眉眼不動,恬淡道:“順其自然就好。”

江遲卻得寸進尺:“我就算去上課,回來你也得陪著我練口語。”

秦晏說:“這是當然,你最好學得認真一點,不然......”

江遲問:“不然怎樣?難道你還要體罰學生?”

秦晏忍笑道:“那你自己說,我用英文問你問題,你要是答不出來怎麼辦?”

北方的冬天很冷,入了夜以後風很大,削骨搓皮一般,無論多厚的衣服都能打穿,寒風直往人骨頭裡鑽。

江遲反手戴上帽子:“罰我在冷風口裡站著,凍死我得了。”

秦晏張了張口,‘我可舍不得’五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

話到嘴邊,又覺得兄弟間說這話怪奇怪的。

秦晏沉默幾秒,最終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