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1)

港城的氣溫比內陸更高一些。

江遲把牛仔外套塞到背包裡,跟著指示牌往接機大廳走。

正趕上國慶節,港城國際機場裡人山人海。

下飛機的、接機的擠在一起,還有戴著小紅帽的夕陽紅旅行團,放眼望去,烏泱泱的全是人。

江遲看得眼暈,穿過出站口,拿出手機給秦晏打電話:“接機大廳人太多了,你去外面等我吧。”

秦晏說:“江遲,你回頭。”

江遲回頭,在人潮中看到了秦晏。

秦晏早就看見江遲了。

江遲個子很高,哪怕是簡單的牛仔褲黑T恤也很顯身段,邁著長腿風風火火走出來,跟在機場走秀似的,在一群風塵仆仆的遊客中鶴立雞群,格外打眼。

旁人帶著行李箱都慢吞吞地排隊坐滾梯,隻有江遲單手拎個大箱子走樓梯,大步流星,不僅毫不吃力,還有餘力還幫身邊的阿姨拎東西。

力氣又大又愛管閒事,不是江遲還能有誰?

江遲剛一出現在樓梯上,秦晏就瞧見他了。

轉上看見秦晏,江遲臉上露出笑容。

他越過人群,三兩步跑過去,一把摟住秦晏:“季瑜!好久不見!”

秦晏個子也很高,但骨量沒有江遲沉,體重也輕,猝不及防被這麼一抱,夢回被江遲扛起來就跑的那天。

秦晏拍拍江遲的肩,歎了口氣:“江遲,你撞得我好痛。”

江遲爽朗地笑起來:“撞哪兒L了?”

秦晏比劃了一下:“整個上半身吧......你真的好重。”

江遲上下打量秦晏:“是你太瘦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秦晏從美國飛過來,隻比江遲早到了兩個小時,還沒有倒時差,將近36個小時沒有睡覺,臉色當然不會好看到哪兒L去。

“有點困了,昨晚沒睡好。”秦晏說。

江遲跟著秦晏往大廳外面走:“我也是,這還是我第一次來港城呢,還挺激動的。”

秦晏接過江遲手中的行李箱:“激動什麼?”

江遲答道:“我訂了明天去迪士尼樂園的雙人票,還搶到了迪士尼酒店的套房。”

秦晏回頭看了江遲一眼:“你就激動這個?”

江遲眼神清澈:“對啊,我小時候特彆喜歡《玩具總動員》裡面的瓦力。”

秦晏:“......瓦力是《機器人總動員》的主角,《玩具總動員》裡面是胡迪和巴斯光年。”

江遲大吃一驚:“啊?”

秦晏無語道:“你怎麼總是認錯啊。”

江遲小狗歪頭:“嗯?”

秦晏繼續往前走:“可惜胡迪不會為了你扮演瓦力,巴斯光年也變不成伊芙。”

江遲更吃驚了,他追上秦晏:“胡迪和巴斯光年也是一對兒L?”

秦晏有點頭疼:“不是!我隻是打個比方。”

*

秦晏回到酒店就睡著了。

秘書訂了兩間房,秦晏的房間就在江遲隔壁。

陌生的環境和時差等因素混在一起,秦晏睡得並不踏實,勉勉強強躺了兩個小時,就再也睡不著了。

秦晏換了身衣服,敲響隔壁房門叫江遲出去吃飯。

江遲打開門:“你去哪兒L了?”

秦晏:“......我回去睡覺了啊。”

江遲坐回沙發上:“十一的酒店多貴啊,你居然訂了兩間房。”

秦晏問江遲:“隻有大床房了,就訂了兩間......你想吃什麼?附近有家粵菜館很不錯。”

江遲拆了桶泡面:“你眼睛裡全是紅血絲,再睡會兒L吧,我隨便吃點就行。”

秦晏按住泡面:“你大老遠過來,吃這個怎麼行?”

江遲無所謂道:“沒事啊,你拿冷水泡的面我不也都吃了嗎,我不挑這個,你快歇著去吧。”

秦晏撥通前台電話,叫了酒店送餐服務。

不一會兒L,服務生推來了餐車,上面擺著精致的西餐,西冷牛排、番茄意面、芝士焗海鮮,還有沙拉和餐前酒。

服務員說的是粵語,江遲聽不太懂,隻能看向秦晏。

秦晏當然也聽不懂,但依舊足夠鎮定,付了小費,用英語說:“謝謝,有需要我會打電話到前台。”

服務生禮貌地笑了笑,離開了房間。

江遲說:“粵語的發音還挺好聽的。”

秦晏頭大如鬥,他原本就沒休息好,有些頭疼,對港城又不熟悉,時時刻刻都處在露餡的邊緣,不免有點焦躁。

想和江遲說自己不是季瑜的事情,又覺得以現在狀態實在不適合談這些事。

他把刀叉遞給江遲:“先吃飯吧......看《機器人總動員》嗎,剛才問了前台,房間裡有投影儀。”

江遲立刻把粵語的事拋在腦後:“好啊,我都好幾年沒看了。”

窗簾拉上,關了燈,房間內倏然暗下來,很有電影院的氛圍。

餐車放在沙發前,正好充當桌子。

幕布緩緩落下,正片開始。

背景音樂很歡快,和大片荒蕪廢土形成強烈反差,巨大的城市垃圾場死氣沉沉,卻因瓦力的存在,而變得逸趣橫生。

《機器人總動員》是江遲鮮少能看到結尾的電影。

無論什麼故事,江遲都不喜歡讀到結局,瓦力和伊芙是例外。

影片播放過半,江遲肩頭忽然一沉。

秦晏額角抵在江遲肩頭,呼吸悠長,已然是睡著了。

江遲往沙發裡面靠了靠,曲起腿給秦晏留出更多空間。

他一動,秦晏立即醒了。

秦晏睜開眼,隨手拽過靠枕擱在江遲肚子上,按了按,覺得很軟和,滿意地往後一躺,又闔起眼睡了過去。

身上跟趴了隻大貓似的,江遲動也不能動,隻能半抱著靠枕。

手指邊正

好是秦晏的頭發。

秦晏的發絲很軟,看到電影節奏緊張的地方,江遲不自覺地卷起手邊的頭發玩。

中間秦晏迷迷糊糊醒過幾次,有時被音效吵醒的,也有被江遲弄醒的,但都很快又睡著了。

電影放完,秦晏還在睡著,江遲隻好在沙發上玩手機。

他還沒有完全從劇情中抽離出來,也靜不下心來乾彆的,無所事事地在幾個常用APP來回切換,沒一會兒L也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放在沙發邊緣搖搖欲墜的手機終於堅持不住,啪嗒一聲掉在地毯上。

聽到動靜,秦晏眼皮輕顫,似要醒來。

半夢半醒間,秦晏感覺到頭頂上有隻熱乎乎的大手,纏著自己頭發,動動腦袋沒躲開,潛意識裡知道是江遲,又實在是困,便沒再掙動,就這樣湊合睡了。

這一覺,兩個人都睡了很久。

江遲醒來時隻覺恍若隔世,不知自己在哪兒L,也不知今夕何年。

窗外一片深藍,車鳴與風聲被隔在窗外,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整個屋子像處在獨立時空,與世隔絕,天地間隻剩下自己一人。

時間黏稠而緩慢,靜靜流淌向歲月儘頭。

江遲又喪又茫然,情緒十分失落。

瓦力獨自留在地球上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嗎?

機器人會感到孤獨嗎?

下午睡得太久,人的情緒就是容易變得很奇怪,但江遲沒太多時間失落,酸麻的大腿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疼疼疼疼疼疼疼!

江遲推開身上的秦晏:“醒醒,我腿麻了!”

被強製喚醒的秦晏,還沒來得及產生什麼情緒變化,就被江遲從沙發上推了下去,就算什麼有失落的情緒,現在也轉化成憤怒了。

秦晏夢到自己跌落山崖,一睜眼發現自己正在沙發下面,很快反應過來是江遲乾的好事。

“江遲!你推我乾什麼?”秦晏問。

江遲僵直地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安詳得可以直接入殮。

江遲說:“我腿麻了,兄弟,你趴在我腿上睡了四個小時。”

秦晏頭還是隱隱作痛,坐在地毯上,撐著手靠著沙發:“都趴了四個小時了,還差這幾秒嗎。”

江遲側臉看向秦晏:“你36度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無情的話?”

秦晏摸了摸頭頂:“你是不是薅我頭發了?我頭皮好疼。”

江遲把食指上纏繞的幾根發絲藏到身下:“怎麼可能?我現在腿又麻又疼,頭也疼。”

“我頭也疼,”秦晏看向江遲,有氣無力:“你動一動腿就不那麼麻了。”

江遲哼哼唧唧:“你說得容易。”

秦晏歎了口氣,把靠枕墊在江遲小腿下面,輕輕捏著江遲的腿肚:“好點了嗎?”

外面天已經黑了,華燈初上,點點燈光透過窗落在秦晏臉上,柔和了冷淡神色,顯得格外溫潤。

像是一塊

兒L融化了的冰,輕輕滴下一滴水,不偏不倚,剛好落在江遲心頭。

江遲忽然有些口乾,脖頸微微發燙,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反手打開的主燈,屋內一下亮堂起來。

秦晏盤腿坐在地毯上,用手背擋了擋光,直到眼睛適應了光線才收回手,繼續給江遲按腿。

江遲喉結上下劃了劃:“你怎麼忽然這麼溫柔,我還怪不習慣的。”

秦晏無語地看了江遲一眼。

江遲探身,把秦晏扶起來:“行了,彆按了,瘮得慌。”

秦晏:“......”

江遲伸了個懶腰:“這覺睡得全身都疼,找個地方按摩去吧?”

秦晏頭也疼得厲害,也想找個地方放鬆放鬆。於是提議道:“好,你喜歡泡溫泉嗎?”

兩個人行動力極強。

半個小時後,江遲已經在溫泉裡泡著了。

秦晏來港城前,專門讓秘書做了詳儘的旅遊指南。

這家溫泉會館很高端,有單獨的包間泡池,私密性很高,專門服務達官顯貴。

水面托盤上是兩枚汝窯茶盞,盛著現泡的武夷紅袍。

屏風後,身著旗袍的工作人員輕撫古琴,琴音悠揚,茶香嫋嫋。

按摩師跪坐江遲身後,力道適當按摩著肩頸,門外還有聽候差遣的服務生

要在古代,皇帝也不過如此了。

另一位按摩師再給秦晏按頭。

秦晏額頭上蓋著條毛巾,半擋著眼:“江遲,跟你玩我一定會學壞的。”

蘇筱晚努力了十年,也沒能讓驕奢淫逸之風沾染到秦晏分毫,和江遲認識兩個月,江遲就帶著秦晏把紈絝子弟能乾的事兒L全乾了一遍。

江遲輕笑一聲:“怎麼就學壞了?西餐廳不是也有拉小提琴的琴師,小姐姐彈琴彈得多好,陽春白雪,很高雅的。”

秦晏闔著眼:“點工作人員跳舞也是陽春白雪?”

江遲說:“欣賞一下嘛,我之前從沒看過現場,他們說一會兒L還有人往咱們泡池裡撒玫瑰花瓣呢。”

秦晏拿江遲沒什麼辦法:“隨你吧。”

看完歌舞表演以後,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穿過庭院,江遲和秦晏往停車場走。

月明星稀,秋夜的蟲鳴格外空曠,室外湯池倒映明月,彆有一番趣味。

夜已經深了,錯落的庭院間,隻有幾處湯池亮著燈。

江遲遙望天際:“今天是農曆十九,月亮勉強還算圓。”

秦晏也仰起頭:“都說千裡共嬋娟,可要是有時差又該怎麼算呢?”

江遲正要說什麼,還沒開口,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跑過來,他探身去看,才半轉過回廊,一個濕漉漉的人正撞進江遲懷裡。

他下意識扶住那人,詢問道:“你沒事吧?”

來人很是緊張,回頭看了眼來處,還想再跑。

秦晏看到那人臉的瞬間,心中霍然一凜。

居然是季瑜?!

他怎麼在這兒L?

季瑜一轉身看見秦晏,登時愣在原地,張了張嘴想叫人,正巧餘光瞥到江遲,又立刻把嘴閉上了。

季瑜很有眼色,牢牢記著秦晏交代他的話,在看到‘美杜莎·江遲’的同時低下了頭,把臉藏了起來。

借著朦朧的月光,江遲隻覺得來人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兒L見過。

秦晏面色微沉,率先出聲:“怎麼了?”

季瑜聲音顫抖,解釋道:“我在這裡打工,遇見一個變態!”

說話間,一個披著浴袍的微胖男子追趕過來,氣喘籲籲地指著季瑜:“你跑什麼?”

江遲擋在季瑜身前,擰眉看向微胖男子。

秦晏和季瑜都在江遲身後,無聲地交流。

季瑜做了個封嘴的手勢,示意秦晏自己什麼都不會說,緊接著雙手合十,可憐兮兮地看向秦晏。

秦晏臉色好看一點,把季瑜往自己身後推了推,徹底擋住微胖男的視線。

江遲和秦晏通身貴氣,隻是站在那便氣勢十足,何況還做出了明顯維護的姿態。

會館的客人俱是非富即貴,微胖男瞧出二人不好惹,隻得作罷,悻悻地走了。

江遲轉過身,看向全身濕透,瑟瑟發抖的季瑜。

江遲濃眉微皺,忽然問:“你是誰?”

秦晏和季瑜心頭同時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