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痕漆沒有回答,隻靜靜靠在數乾上,看著展凜。
展凜溫慍道:“你怎麼在這,你跟蹤我?”
展痕漆聞言從梅花樹上起身,抱著的劍卻沒有放下,沒什麼表情道:“這裡好像是我先來的吧。”
“但這裡是我家吧!”要不要這麼理直氣壯啊!展凜都快被展痕漆理所應當的態度氣到了。
展凜邊說著,邊一腳後踩,收緊握劍的手,擺出攻擊的姿勢。
展痕漆的出現讓他下意識的不安,好像心中深藏的秘密被不信任之人窺見,隨時會把自己的過去曝光在人前。
相比於展凜的戒備,展痕漆倒是顯得輕鬆自在。
他抬眼掃了展凜一下,把展凜看得後退了一步。
然後,他把目光收回來,徑直走向展父展母的墓碑前,蹲下,伸手輕輕掃去碑上的落英,不語。
展凜警惕地看著展痕漆從樹下到碑前,懸著的心一直沒下來。
有了先入為主的概念,展凜覺得展痕漆怎麼做都特彆可疑。先一聲招呼不打就擅自闖入彆人家,還擺出了一副喧賓奪主的姿態。
他在心裡默默計算著,直接攻擊取勝的概率有多大。
正想著,展痕漆突然轉過身來,把展凜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差點就衝上去了。
展痕漆轉過身來後,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道:“展凜,九年不見,你長大了。”
展痕漆套近乎的話卻隻讓展凜覺得頭皮發麻,什麼叫九年不見?
九年前,這個宅子裡的人早就全都走光了,死光了!隻剩下他一人。
九年來,對他表現善意的,帶他走,給他新生的,從來都隻有一個路過的魔族。
他和他,又哪來的九年不見?
雖然,有一個想法不受控製的冒出,瘋狂的占據著展凜的內心,但很快就被展凜壓下去了。
那又怎麼樣,他有師父了,全世界最好的師父。
“九年前,帶我走的,隻有我師父,我不認識你。”展凜冷冷道。
展痕漆看著展凜,想起展凜應該沒見過他,許久才道:“九年前,我給你送過骨……”
“那又怎樣?”展凜高聲打斷了展痕漆的話。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展凜沒說話,他寧可始終沒有展痕漆這人,九年前放他一人孤零零的在院子裡不管不顧,現在他什麼都有了,他還回來做甚?
多年的傷口就該靜靜愈合,而不是為了重現當年受傷的情形,再翻出來狠狠撕開。
突然間,展凜沒什麼預兆的發起攻勢。
展痕漆下意識舉劍防禦回擊,一劍一鞘相碰,展凜被罡風劍強勁的力道擊得整個人淩空飛起,卻在撞到梅樹時借力回彈,再次攻擊。
展痕漆喊到:“展凜,你冷靜點!我不想和你打,今天我來是有事情要與你說。”
展凜充耳不聞,隻一味進攻,庭院裡因他們的打鬥,飄起了陣陣梅花雨,血紅的花瓣亂舞,刀劍的白光混雜著淩冽的寒風打在兩人的身上。
“展凜,我今天要說的事和你師父有關!”展痕漆無意傷害展凜,隻能一邊躲閃,一邊喊道。
“展凜,你真的了解你師父嗎?你入魔之事,是否對得起雙親的在天之靈?!”展痕漆又道,他發現隻有在提到黑衣魔的時候,展凜才會有反應。
展凜攻勢一滯,求解般看了展痕漆一眼。
展痕漆趁著展凜愣神的機會,把展凜的劍卸了,控製住展凜。
展凜被展痕漆壓在地上,這陣子以來的不安感被拉滿,理智告訴他問清楚怎麼回事,什麼入魔?跟他師父又有什麼關係?
展痕漆又憑什麼拿他逝去的雙親壓他?
但他下意識的抵觸這個問題,他也越發憎惡展痕漆出現在此處。
“我不想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你再不走我就對你不客氣了!”展凜最後的話已經有些惱羞成怒了。
“展凜,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前陣子剛親眼所見一個活生生的人因為入魔死在我面前,他和你在清朔的症狀一模一樣!你還在堅持什麼?黑衣魔他多半不懷好意啊。”展痕漆最後的話有些不忍心說,聲音微微顫抖,他不想展凜落得和阿城一般下場。
“夠了!彆說了!我不想知道這些!”展凜被展痕漆壓製著,用比展痕漆更高的聲音吼道。
看展凜還在逃避事實,展痕漆隻能接著道:“他給你練過《玄冰》吧,也許還不止這本,你自己練過,你難道就沒發現這書又什麼不對勁嗎?!”
“在清朔,安嬸給了我幾本秘籍,上面好幾處批注,你告訴我,那是不是黑衣魔拿你實驗得出的結論?你還要逃避事實到什麼時候?他對你根本就沒有真情實意!看你反應,他是不是也沒有告訴你,這些都是江湖流傳的邪書?練了不僅沒有好處!還容易走火入魔,嚴重時會害人性命。”
“展凜,黑衣魔他在利用你……”
“彆說了!我叫你彆說了!”展凜掙開展痕漆的束縛,大吼道。
展痕漆敏銳的發現了展凜周邊氣息的變化,展凜周圍的空氣都躁動了起來,黑氣環繞在展凜的附近,散發出逼人的氣勢。
展痕漆驚,展凜現在太不正常了,他上前再想製住展凜,卻被猛然抬頭的展凜嚇到了。
展凜眼角有著不正常的血絲,神情可怖。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為什麼?明明,這九年你都沒管過我,明明,我練了這幾年也沒什麼事,明明,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
“展凜……你彆被心魔控製住……”展痕漆不再猶豫,念咒驅動捆仙索,同時罡風劍終於出鞘。
展凜仰天大笑著,一步一個腳印,把迎面而來的展痕漆直接撞飛,撞到宅子的外牆上,展痕漆發出悶悶的叫聲,嘴角溢出血絲,頓了頓,噴出一大口鮮血。
獻血刺激了展凜的神經,他乘勝追擊,瞬步移到展痕漆身前,然後手起劍落……
——
魔跟著魔使回到魔界後,還是不放心他的小徒弟。隻匆匆了解到,通敵者是洪塞身邊的人。
洪塞對身邊的人不設防,應該被下過迷幻類術法,透密於無形中。
但魔聽說,洪塞身邊的小孩很早就養在身邊了,有這次的妖魔大戰,隻能說是預謀已久。
而且,聽說那小孩在妖族的地位還不低,好像是什麼聖子來著。
不過這些櫟邢都不甚關心,既然已經確定了通敵者,且與展凜沒什麼關係,剩下的魔王會自己處理的。
他答應了展凜陪他回展府的,還有給他帶當初的糖葫蘆,那就要儘量做到。
魔尋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當初撿到小雅的街道,但沒找到當初熟悉的糖葫蘆小販。
就近一問,才知道,那個小販不久前因生病臥床,沒熬過這個冬天,現在是他兒子在接他的糖葫蘆手藝。
魔廢了點勁才找到小販之子,歡歡喜喜拿著兩串糖葫蘆去找展凜。
魔推開展府的大門,沒看到展凜,但卻看到了滿院的狼藉,梅樹折了幾顆,展凜帶來的布匹被隨意丟棄在庭院中。
魔暗道不好,迅速安靜下來,隱匿身形,四處查看。
隻是任魔翻遍展府的大廳,屋舍,都沒看到展凜的身影,魔喊了幾聲,沒人應答。
魔又回到了庭院裡,靜立在展母碑前,突然,魔抬手接住了飄落的梅花瓣,兩指在花瓣上一拭,指尖留紅。
魔楞了一下,同時側身一讓,一股厲風從他臉頰刮過,一把重劍從他原來的位置穿出,又在梅樹枝乾前穩穩停住。
魔順著漆黑的劍身往後看,展痕漆冷硬的面龐出現在眼前。
自清朔一彆,魔和展痕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再見,恐來者不善啊。
“你把展凜怎麼了?”魔伸手扒開罡風,轉過身來正對著展痕漆。
“我才該問你把展凜怎麼了?黑衣魔,櫟邢。”展痕漆收回劍,但沒放鬆警惕。
“怎麼?又想說什麼人魔勢不兩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魔挑了挑眉,對展痕漆認出他這事沒什麼表示,他本來就沒有很刻意隱瞞身份。“看來,你也和修真界的那些老頭一樣迂腐嘛。”
“所以,這就是你設計展凜入魔的原因嗎?就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展痕漆不答反問。
魔聞言將眉頭挑得更高了,展痕漆怎麼知道的?他到底是誰,又想做什麼?!
“這不關你什麼事吧,展凜是我徒弟,他怎麼樣,是我和他的事,你未免管得太寬了。”魔的語氣已經很危險了。
“嗯,這是你和他的事,那你就自己和他說清楚,好讓他死心。”展痕漆說完看了魔身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