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個月過去,田招娣終於忍不住了。她的碧華閣原來隻住了她與另外一個更衣, 那個更衣完全不敢在她面前大小聲, 結果選秀結束後搬進來一個新晉秀女,初封就是寶林,完全不給田招娣面子。田招娣與她屢有爭執, 兩人生活中的摩擦越來越多, 偏偏兩人都是寶林, 一個資曆深一些但已經半年多沒有見過皇上的面,一個是入宮三個月承寵過兩次的新人, 兩人勢均力敵, 誰都不服誰。
再忍下來, 田招娣就要瘋了。她狠下心, 在逛禦花園的時候小心摘了一些看似普通的植株。五天後, 隔壁的寶林突然得了疹病, 臉上起了一堆紅色的疙瘩, 又癢又疼, 一大早碧華閣就鬨了起來。
“哼。”田招娣在無人處冷笑,她用這個辦法在選秀時除掉了一個與她樣貌氣質相似的秀女, 當時那個秀女被挪出儲秀宮失去選秀資格,沒有人發現她做的手腳。再用一次那法子,她心裡毫無忐忑和驚慌,有的隻是狠絕與期盼。
太醫來了又走, 碧華閣開始有藥味。可惜出疹子的寶林喝過藥後, 症狀絲毫不曾減弱, 反而更加嚴重,睡夢中時,她忍不住癢意不小心抓了一把,登時嚇醒了。之後再如何小心,被抓撓的那一處還是留下了疤。
幾天後,田招娣聽著隔壁廂房傳出來的哭聲,嘴角勾起一絲笑容。不久之後,皇後娘娘知道那位寶林面容有損,稱不可驚擾聖駕,將其綠頭牌撤掉。撤掉綠頭牌,就斷送了見到皇上的希望,除非運氣好通過彆的途徑見到皇帝讓皇帝上心,不然的話一輩子就到頭了。毀了容貌的寶林精神越來越不好,最後出現了幻覺,天天撒癔症。田招娣向皇後哭訴,皇後見那位寶林不成樣子,覺得有損皇室體面,就將她挪出碧華閣,送到了偏遠的軒室居住。
至此,田招娣大獲全勝。在那之後,同住碧華閣的更衣對待她更加畢恭畢敬。
也許是轉運了,這一天田招娣的綠頭牌被翻中,她欣喜若狂地梳妝打扮,拿出十二分功夫為自己裝扮,使得七分的美貌變成八分,小家碧玉的清純氣質更加突出。
她乘上鳳鸞春恩車去了建章宮,此時天色已黑,遠遠能瞧見一隊太監在點回廊上的燈籠。處於激昂情緒中的田招娣並沒有看見,燈火儘頭正踮腳探手點燈籠的太監裡,有一個熟悉的高瘦身影,正是她念叨了幾個月,抱怨了幾個月的青梅竹馬“宋大牛”。
瑞和借著點燈的空蕩微微側身,看見在田招娣下車後搖曳多姿的背影。
點完燈後,他也沒能閒著,得繼續照看各處的燈籠。
上月後,他用所有積蓄為自己騰了個地方。建章宮實在太難進了,再偏門的崗位也多的是人要來。瑞和廢了許多功夫,才從儲秀宮挪到建章宮的燈庫,目前是一名光榮的點燈太監。如果他是本土人士,普通太監,現在要做的也許就是努力往燈庫司正方向努力,做永旭帝出行時的隨行掌燈太監也挺不錯的,亦或是能夠成為殿內掌燈太監,都是極好的差事。
但瑞和是抱著其他目的來的,他現在正在等待一個時機。
兩個時辰後,鳳鸞春恩車將田招娣送走,巧合的是掌事太監隨手一指,讓兩個太監給路寶林提燈照明,一下子指中了瑞和。
瑞和低眉順眼,穩穩地提著燈走在前面。
田招娣面帶春情,困頓地打帕子遮住嘴打了個嗬欠。雖然很是疲憊,她卻覺得很高興。皇上之所以想翻她的牌子,是因為新任鹿城令送折子過來,說是鹿城重建完畢,現在百姓各自歸家,都有屋可住有地可耕,相信再過幾年,鹿城就能恢複以前的繁華。
其實田招娣並不算鹿城人,她的戶籍在鹿城旁邊的一個小鄉村裡,後來成了路家養女,她的戶籍跟著路家走,也不在鹿城。但她怎麼能否認呢?她不僅不能否認,還要欣喜地看著皇帝,含淚表達自己的歡喜激動感恩之情。果然,陛下非常受用,這一晚對她非常溫柔。如果陛下能留她住一晚,那就更好了。不過她轉念又想,自己隻是一個寶林,留宿建章宮太打眼了,今晚如果留下,明日起就會被後宮針對,於是那點遺憾就淡去了。
思索著的田招娣忽然愣住了,她的呼吸瞬間急促,剛要說什麼,春恩車停下來,敬事房的太監開口:“碧華閣到了,路寶林您請下車。”
“……勞駕。”田招娣扶著宮女的手下來,忍不住回頭看向那提著燈半垂著頭的太監,那分明是失去聯係三個多月的宋大牛!
宋大牛怎麼會在這裡?他是敬事房的人?還是建章宮的人?不是說好了要調到自己身邊來幫襯自己的麼?為什麼不再聯絡自己,難道進宮數月,宋大牛已經改變心思了嗎?
許多疑惑在她腦海中高速旋轉,但在貼身宮女疑惑的眼神中,田招娣心中一凜迅速回神,臉上帶出笑意看向貼身宮女:“雀兒。”
雀兒機靈地拿出準備好的荷包塞給領頭的太監,然後扶著田招娣進屋。
田招娣最後還是回頭了,眼中晦澀不明。
從頭到尾,大牛都沒有跟她有眼神交流,是真的老實辦差,還是不敢見她,不願見她?
田招娣如百爪撓心,侍寢的喜悅被宋大牛脫離掌控一事衝散。瑞和並不知道田招娣竟然如此不安,他回到建章宮後做完剩下的工作,就下值回寢室了。兩天後,他發現[執法儀]已經對接本世界完畢,等待了這幾個月終於等到這一天,當天晚上瑞和就先用了掃描功能。
一個吊死鬼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長長的舌頭幾乎要拖到他鼻子上。
面對眼前的恐怖景象,瑞和眼睛都沒眨一下。吊死鬼穿過他的身體,他隻覺得身上似有冷風刮過。吊死鬼沒有對瑞和做什麼,也許是它也無法做什麼。隻見它在房間裡飄了一圈,最後來到瑞和隔壁的鋪蓋上,躺了上去。
那是同屋的秀全的床鋪,吊死鬼躺上去,就躺在秀全的上方。若是秀全能睜眼看見它,一定會嚇得魂飛魄散。瑞和若有所思,看來這個鋪蓋是吊死鬼生前睡的,它極有可能也是吊死在這個房間,鬼魂因此滯留。
瑞和點擊抓捕功能將其攝取到執法儀裡,然後用一鍵投胎為它超度送它投胎去。吊死鬼一走,房間裡的冷意瞬間消散,秀全毫無所覺,嘟囔著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撫摸著手上的圓環,瑞和慢慢走出去。夜晚的建章宮認仍然燈火通明,在掃描功能堪比陰陽眼的作用下,展現在瑞和眼中的是一副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景象。平時金碧輝煌的建築,此時在他眼中隻有黑白與金黃三種顏色。黑白二色自然是建築與周邊環境,宮建築群上方。
“龍氣太淺了。”瑞和在心中呢喃。原身死於五年後,那個時候其實大辰已現亂象,原本勤勉的永旭帝迷上丹道開始煉丹以求長生,疏於政務導致大權逐漸旁落權臣與宦官之手。現在這個時間段,可以說是永旭帝帝權最穩固的時候,龍氣還這般淡,一看就是不吉之兆。
接下來的日子,隻要精神承擔得住,瑞和就一直開著執法儀的掃描功能。他在耐心釣魚的時候,田招娣已經著急得上火。那一晚她被皇上召幸,之後皇上再次將她忘在腦後,她隻得了一些賞賜,想要的晉位分還遙遙無期。
在後宮中想要晉位有好幾種方式,子嗣和恩寵最直接,隻要有其中之一,晉位就不是夢想,再不濟,父兄在前朝立有功勞恩澤於己,皇上看在父兄的面子上抬你一抬,也是極為榮耀的。這些道理,早在進宮之後田招娣就琢磨透了。路家的父親去年任期滿了,還是在外頭做普通的縣令,看樣子很有可能會在縣令的位子上坐一輩子,不可能給她什麼助力,所以她隻能寄希望於子嗣或者榮寵上。
她摸著肚子,幼時家中貧困,她能養活就已經很幸運了,不可能奢求更多。她的身體不是很好,到路家做女兒後,日子好過了一些,但宮寒的毛病還是治不好。等進了宮,有太醫給她看診,好藥養著,但太醫說了,她的宮寒症狀太嚴重了,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要想痊愈,最少也要三五年。現在已經過去快四年了,昨天太醫過來把平安脈,說她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能夠孕育皇嗣了。
可在那晚之後,皇帝再次忘了她,她一個人怎麼孕育皇嗣?田招娣想起宋大牛,很在意他出現在建章宮的原因。她身邊隻有兩個宮女一個太監,其中一個宮女被她收為心腹,一個宮女是彆人的探子,田招娣弄不走隻好防著她。剩下的太監,若是得用還好,怎麼說太監辦事總比宮女方便,可惜內宮局分給她的這個太監木訥得要死,怎麼調.教都教不出來,平時隻能乾乾灑掃等雜務,連提膳這活兒田招娣都不放心給他去做。
宋大牛是一顆完美的棋子,對她有情誼,對她有要求,他們之間一定能鑄造出最堅固的信任關係,她也有信心拿捏住他。但宋大牛脫離出她的掌控,她哪裡能不惱怒?
不行,她得想個法子與大牛見一面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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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