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雖然猜得到泡泡的腦海裡可能轉著一些與自己迥異的奇怪念頭,但對天性懶散的他來說,重點是能達到目的。
隻要確定笨蛋哥哥會見好就收,他才懶得追究對方會爽快答應的原因呢。
不過泡泡哥哥這邊,隻代表了他給自己安排的任務的一半。
滋滋耐心地等待著。
等到泡泡猶如一匹脫韁野馬,在吃過午飯份額的魔鑽後,就帶著劈啪哥哥和呼呼妹妹竄入魔獸森林的深處……他才慢吞吞地從平時拿來藏身午睡的寶地溜了出來。
“西爾爸爸。”
滋滋揪準了西爾爸爸難得在幼龍們面前的時機,假裝沒有看到弗雷姆媽媽那透著恐怖氣息的冷淡目光,毫不猶豫地拿出了幼崽特有的甜軟腔調:“滋滋,想跟爸爸說悄悄話。”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虎視眈眈的繼母一樣,小聲問:“可以嗎,媽媽?不會太久的。”
“當然可以。”
不等弗雷姆出聲,西爾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溫柔地摸了摸小火龍的頭,以眼神示意渾身竄著寒氣的弗雷姆象征性地往邊上退一下,然後親手布下了隔音用的風係魔法,笑盈盈地說:“現在可以了。滋滋說吧。”
“爸爸,我已經跟泡泡哥哥談過了。”出乎金龍爸爸意料的是,剛剛還一副慕濡羞澀模樣的小火龍,一下就轉為了一本正經的模樣:“泡泡哥哥不會再過分纏著爸爸了,我們,其實都很希望爸爸媽媽能和好。”
西爾眨了眨眼,半晌才反應過來。
他明明沒有做得很明顯,除了第一天外,跟弗雷姆並沒有過直接的爭吵,也沒有刻意表現過冷淡。
這樣還是能洞察到他們的異樣……滋滋也太早熟了吧!
貿然被孩子點破,西爾一時間難掩害羞,又有些愧疚:“對不起,爸爸居然讓滋滋為這種事情擔心了。”
“滋滋不要爸爸道歉。”
橘粉色眼睛的小龍口吻認真地說著,還輕輕地將手搭在了西爾撫摸自己腦袋的修長手臂上,以一股任誰聽了都覺得他老氣橫秋、懂事過頭的語氣說著:“如果是滋滋有了伴侶,也肯定會想多跟伴侶共享時光,而不是總跟孩子們在一起的,孩子也應該當家庭成員間的紐帶……”
平時話少的小龍難得地滔滔不絕起來,聽得西爾一愣一愣的,差點以為這隻小懶龍被換了芯。
這是一向懶得多管閒事的滋滋?
“爸爸媽媽感情好的話,也對維護家庭關係的穩定性更有幫助,幼崽也會過得更加幸福。”
滋滋生平第一次講得口乾舌燥,西爾立馬就察覺到了,下意識地給他來了一口水係魔法潤潤喉,最後來了句補充:“……書上都是這麼寫的。”
——果然不該讓心靈純潔、容易受到不良影響的幼崽接觸那些亂七八糟的書。
西爾一邊感覺無奈又有趣,一邊在心裡轉動著一些不講道理的家長的念頭。
看著眼
睛亮晶晶的滋滋,他沉默了一陣,虛心地問:“那為了家庭的穩固,我現在應該做什麼呢?”
滋滋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不解爸爸怎麼會問出這樣簡單的問題。
但作為乖兒子的他還是慎重地考慮了一小會,正經回答說:“弗雷姆媽媽一直都想跟爸爸和好,隻要爸爸在他再次開口請求、討好爸爸的時候接受就好啦!”
西爾忍住笑,隨口繼續問這隻龍小鬼大的家夥:“你覺得媽媽會對我提出什麼請求?”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很快就要為這時的輕率而後悔了。
滋滋那橘粉色的瞳中仿佛閃爍著詭譎的光,毫不猶豫地說:“弗雷姆媽媽想跟爸爸疊著尾巴睡覺!”
西爾的笑僵在了臉上。
“談話時間該結束了。”
就在西爾的尷尬達到頂峰的時候,弗雷姆恰到好處地踱了過來。
他若無其事地拎起了一臉乖巧無辜的幼龍,輕巧地往邊上一丟,還稍微為這個蠻橫無理的打斷舉動辯解了一下:“趁那些聒噪的搗蛋鬼們回來之前,你還能再午睡一下。”
被媽媽完美地拋到了一個寬大的樹杈上的滋滋:“……噢。我知道啦。”
說完,他不但閉上了眼睛,還欲蓋彌彰地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滋滋真是,”西爾稍稍緩過來後,簡直不知道找什麼詞語來形容這隻既懶又聰明敏銳過頭,還識時務的龍崽的好:“從某些方面看,他簡直是最像你的孩子!”
弗雷姆這時已經微微垂首,親昵地在西爾的耳尖上落下一吻,就好像這幾l天的被冷落沒有發生過一樣自然:“嗯。”
比起另外三隻幼崽,滋滋的確是最像他的。
被吻到敏感的耳朵的西爾不受控製地小小瑟縮了下,儼然被喚起了關於不久前的那七天六夜的記憶。
但他輕顫的眼瞼合上後,並沒有做出任何抵觸的行為。
要不是狡猾好事的水龍幼崽在邊上不斷煽風點火的話,心軟的黃金巨龍根本不可能堅持這麼久……現在是徹底和好了。
羞惱的火氣平息後,他對等了自己千年的忠誠戀人重新燃起了愧疚與愛憐,想要彌補一下這段漫長的空缺。
時時刻刻有幼崽在,的確不太方便——西爾渾然不知弗雷姆的忍耐力已經到達極限,要是情況再沒有改善的話,甚至都想要設法給四隻活潑好動的麻煩鬼找伴侶了。
他放鬆地依在弗雷姆的懷中,思考了一陣後,提出:“我想到辦法了。”
反正形成小團隊的龍族幼崽在這片大陸上毫無天敵可言,其中又有有著大聰明的滋滋、和有著小聰明的泡泡掌舵,他本來也不需要跟他們形影不離地行動。
特彆是總離不開他的呼呼,要是一直這樣下去的話,對遲早要獨立的幼龍們也不是好事……況且,這些龍寶寶一開始也不能算是他的責任。
該找正確的責任龍了。
西爾對憨態可掬、活潑可愛的幼龍充滿憐愛,可不代表前世記憶
和神力徹底回歸的他會對大龍也這麼和顏悅色。
尤其跟天性忠貞虔誠,不管是侍奉聖樹還是選擇伴侶上都一心一意的綠妖精一對比,花心風流過頭的龍族無疑讓他這個龍族始祖相當丟臉,簡直沒眼看。
明明在他的記憶中,龍族還沒有這麼荒唐的……至少多數彼時有伴侶在身邊的母龍,都會順應本能的趨勢,嘗試孵化一下龍蛋。
隻是那時候世界瀕臨崩潰,不斷流失的生命力,極大地影響到了位於力量金字塔頂尖的龍族的蛋,才會讓本來就低得可憐的孵化率一度下降到零,也或許是在這個時候,傳承記憶出現了他預料外的混亂。
到他隕落的時候,龍族已經有幾l百年沒有誕生過龍崽了。
弗雷姆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主動問:“我能替你做些什麼嗎?”
西爾搖了搖頭:“龍族的事,本來就主要是我的責任。”
話音剛落,他嫻熟地調動著龍核中那縷看似微弱、實則強橫無比的神力,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兩頭成年巨龍從空中突兀出現,猝不及防地砸到了地上。
柔軟的草地瞬間凹陷進去,出現了兩個龐大的深坑,高大的樹木也被砸斷了不少。
而摔得暈頭巴腦的兩頭龍有著火紅色的鱗片,兩眼轉著蚊香,腦袋無力地耷拉著,根本沒有搞清楚自己的情況。
“你們沒有那麼柔弱。”在幼龍前總是帶著溫柔笑容的西爾,此時卻冷淡倨傲得與弗雷姆如出一轍,對被猛然拉來的保姆壯丁也毫無憐憫之心:“還沒清醒過來嗎?”
芙瑞和法埃爾遲鈍地眨著眼,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受龍神威壓影響的軀體卻先一步行動了。
他們老老實實地站了起來,揣著滿頭霧水,低頭挨訓。
這是什麼情況?
明明他們上一刻還跟各自的伴侶在山洞裡睡大覺呢——啊,這道好聞得要命的氣息的主人是誰?聲音好熟悉,是不是那頭突然被惡棍弗雷姆帶著消失的漂亮黃金巨龍西爾!可他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他們那許久都懶得動的頭腦裡狂轉著風暴,西爾卻沒有對他們具體解釋。
在猶豫了下後,他決定不瞞著這隻格外精明敏銳的小火龍,直接開口:“劈啪和滋滋,都是你們的孩子。”
身為半神,他與弗雷姆各掌一半世界法則,這世間萬物對他們而言可謂是毫無秘密,更何況是與他另一半龍軀血脈相通的龍族。
芙瑞和法埃爾:“啊?”
仿佛天上猛然有一座大山的魔鑽砸下,兩頭大火龍的腦袋嗡嗡的,這下是徹底癡呆了——彆說是他們了,連一貫穩重的滋滋都被這猛然抖露的真相震到,當場從高高的樹杈子上摔了下來,然後被弗雷姆及時用風魔法接住。
“西、西爾,”法埃爾壯著膽子,努力想搞清楚情況:“你是不是搞錯了?雖然我們是很想要……”
自從在生命樹集市上第一次見到那兩隻神氣昂揚、紅光燦燦的小火龍,他就特彆想要了。
但他也從來隻是幻想著偷來玩一玩,親一親,卻從沒有想過會有被告知那本來就是自己的崽的一天啊!
“是呀是呀,”芙瑞咽了口唾沫,雖然同樣特彆喜歡那兩隻小火龍的她很想順勢應下來,可直覺告訴她不能掉以輕心,隻好忍痛坦誠:“我跟法埃爾早就不在一起了,唯一一次——啊!”
她終於想起來了。
這頭火係母龍的回憶翻回距離最近的丟蛋的那一次時,那熟悉的地點——難道就是——
“輪不到你們質疑西爾的話。”
弗雷姆忽然出聲,森然的口吻立馬就讓兩頭大火龍渾身都抖了抖。
好在恐怖的大火龍隻說了這一句,就按照西爾之前的要求,安安靜靜地繼續旁觀了。
對這兩頭當初剛巧把蛋丟到自己臨時選的巢穴前、陰錯陽差地開啟了自己孵蛋之旅的不負責任的父母,西爾直接就減輕了對神力的控製,簡單粗暴地用龍神的力量將他們壓得大氣都喘不上來。
他慢條斯理地說:“我可不是要將辛辛苦苦培育的孩子給你們,也彆想著我會讓他們稱呼你們為爸爸媽媽。而是你們在違背龍神的願望、缺席了監護職責這麼久後,要想辦法在他們步入亞成年前好好彌補自己的部分過錯,教授他們該教授的事情,取得他們的喜愛,看護他們,陪他們遊玩……”
就像他作為龍神時,曾自願為族群、世界和戀人的繼續存在而犧牲,他至少也期許著族龍能做到愛護數目稀少的幼崽。
看著開心激動、又透著更多忐忑不安的大火龍們,西爾的口吻愈發嚴厲:“我和弗雷姆會親自監督你們,並且讓另外兩個孩子的父母也跟你們定期輪換的。記住,這是你們一早就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