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邁入成熟期前, 那些源源不絕的追求者就已經夠讓社恐的西爾感到煩惱了：還是多虧了弗雷姆幫他坐鎮，才漸漸杜絕了他們那無孔不入的騷擾。
備受歡迎這種特質，或許會讓多數人和龍感到欣喜若狂, 但這絕對不包括他。
他隻想低調地，安靜地生活下去，除了親自撫養的幼崽外, 就隻交往值得來往的少量朋友，然後好好地對待他們。
“為什麼會這樣呢。”
西爾垂著頭，低語著。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他才愕然發現，自己剛才竟然無意識地將泡泡箍得很緊很緊, 絕對是會讓小龍崽很難受的力度。
但一貫嬌氣的幼崽卻一聲抱怨都沒有，隻貼心地任由他轉移內心的不安。
——這麼懂事的泡泡，頓時讓此時的西爾更難過了。
“對不起, 泡泡。剛剛爸爸弄疼你了吧？”
西爾趕緊道歉。
他沒有多想, 像平時對弗雷姆那樣, 很自然地親了下小水龍剛冒出尖尖的龍角, 並沒有注意到水龍夫婦因此露出的微妙表情。
——唔, 有點癢癢的。
被親到小龍角的泡泡縮了縮脖子, 本能地躲了下後，就梗住了脖子讓爸爸繼續親親。
“爸爸不用道歉哦, 我不疼！”
他一邊偷偷舒展了下被勒得刺痛的胸口，一邊討好地眨巴了下大眼睛, 換來西爾一個非常勉強的笑容。
就算是再單純的幼崽, 也能察覺到親近人的負面情緒。
泡泡並沒有被這個笑安撫到，反而更加不安了。
他費力地仰著頭往回看，無比擔憂地凝視著漂亮的爸爸, 但以他掌握的傳承記憶、還不能很好地理解導致西爾爸爸難過的原因。
他想了想，隻好忍住不適，拋出了自己覺得可能有點用的辦法，一臉高興地說著違心話：“其實剛剛那個姿勢很舒服，很好玩，泡泡很喜歡。西爾爸爸可以再做一下嗎？”
那樣雖然很難受，但水龍幼崽想，隻要西爾爸爸能開心一點的話，他忍忍就好了。
反正就算受了傷，無所不能的爸爸也能幫他治好的！
下定決心的泡泡小心翼翼地伸出小爪爪，輕輕地觸碰著黃金巨龍那在他眼裡、美得無時無刻不在綻放光芒的面孔：“爸爸……要開心！抱抱泡泡吧！”
西爾被泡泡的犧牲精神給逗笑了。
他輕輕地摟著小水龍：“爸爸已經好多了。泡泡真厲害，抱了泡泡之後，爸爸開心了很多呢。”
他這次露出的笑容，比之前要真實了很多，也終於讓泡泡稍微安心了。
“我要是這段時間不出門的話，會好一些嗎？”
西爾歎了口氣，抱著一線希望問道。
“噢，我親愛的西爾，可憐的寶貝呀……”
通過這低悶的語調，麗可一下就想象出了此時美麗的西爾寶貝露出的憂鬱神情，登時難過得心都快碎了，可又抑製不住地想這樣的西爾肯定也美麗得不可思議。
這矛盾的心情，讓她的話都卡了一陣，才滿懷不忍心地往下說：“很遺憾，你就算閉門不出，也不會起到太大的作用的。要知道，這才是你進入成熟期的第一天呢。”
隻用了短短一天的時間，西爾所釋放出來的傳訊素就已經擴散到整個嘩嘩山領地了，對他們的吸引力簡直是致命的強大。
讓他們就像沉迷撲火的飛蛾，哪怕明知道下場會被灼傷甚至覆滅，也絲毫舍不得遠離這無比誘惑的灼灼光源。
對西爾而言，他從接下來的交談裡得知的另一個壞消息，就是自己腺體釋放出的傳訊素的效果是無法強行抑製，也是無法化解的。
“噢，我美麗的西爾呀，”沃特爾的嗓子毫無自覺地變得甜膩膩的，黏稠如那勺子上徐徐垂落的、深橙色的蜂蜜：“你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想法呢？”
畢竟作為龍族剛進入成年期的最重要的象征，腺體釋放出氣息的意義，就是——你的身體已經準備好了，快去尋找你的伴侶吧！
第一任伴侶在多數情況下有著最高的匹配度，之後舊情複燃的次數也是最多的。
麗可當場幻想了下。
換做任何一頭其他的龍，包括她自己，要是得到這麼出眾絕倫、傾倒眾龍的信息素……哇，那毫無疑問，島上的所有龍都將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排著隊……哦不，是爭先恐後，大打出手地試圖成為任她挑選的伴侶備選！
這裡面要是包括了她最最喜歡，最最漂亮的西爾的話，那該有多好呀！
她肯定要把西爾抱到自己的巢穴裡，然後把洞口立即堵上，誰都不許進來，隻能讓她自己獨享！
雌性水龍想到這裡，頓時“噗”地從鼻端噴出一道興奮的小噴泉。
她才不會像弗雷姆那樣傻大方呢，把那麼漂亮的西爾就這麼放在外面，任那些討厭鬼整天在附近偷看。
喔，差點忘了。
麗可拍了拍腦袋，懊惱地想，她竟然差點忘記還得再開辟一個小一號的洞穴，好把第二美麗可愛的泡泡也一起藏起來。
雌性水龍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遺憾地咂巴了下嘴，又吸溜了下嘴角那快淌到地上的口水。
西爾不知道麗可在胡思亂想什麼，索性在需求上退一步：“那這種情況，要過多久才能好轉呢？”
沃特爾吞吞吐吐地回答：“在一個求偶期後，就會平靜很多了。”
西爾聽後，不禁皺起了眉：“如果完全不找伴侶呢？腺體釋放的氣息濃度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平息下來嗎？”
“呃，為什麼？”沃特爾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下意識地看向一臉煩惱的西爾：“應該可以吧，畢竟你對信息素的掌控力會上升，濃度自然也會下降，到一個平穩釋放的水平……但這個過程至少要十年呢。從來沒有龍這麼做過。”
他都被西爾說得頭腦混亂了。
他當然不確定這個答案，隻能按照道理來猜想。
畢竟從來沒有龍會在擁有西爾這麼前所未有的優越的條件下，選擇對抗強烈的天性驅使、拒絕和任何龍結為配偶的。
噢，不對，弗雷姆也是這樣……不過弗雷姆釋放出來的氣息本來就不討正常龍的喜歡！條件當然是不一樣的！
對了，弗雷姆！
“等等，”沃特爾不禁問：“你有弗雷姆啊。弗雷姆他不是……不是一直希望跟你結為伴侶嗎？有他在，你如果選擇了其他龍，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追求者當然不會對心儀的龍施加暴力，但對競爭者絕對是心狠手辣、從來沒有手下留情的說法。
當所有的競爭對手都被打成重傷出局，被追求的那頭龍就隻剩下唯一的選擇了——當然，天性慕強的龍族，也從來不會拒絕一位強大到為了自己戰勝了所有對手的優秀伴侶。
更何況是“那個”弗雷姆……
光是想象著被那個恐怖的火係惡魔當成爭奪伴侶的敵人，即使深深沉醉於西爾的魅力中，沃特爾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毫不懷疑，弗雷姆能眼都不眨地做出讓西爾可選的其他龍全部因為重傷出局、好霸占大金龍的瘋狂舉動。
“沒有這回事。”西爾掩下心裡的失落，搖了搖頭：“他親口承認過，並沒有跟我結為伴侶的想法。否則的話，他今天就不會一早就為了泡泡和劈啪的事離開了。要知道，他可是第一個近距離感應到我……”
他還不太習慣說那個詞，頓了頓，才繼續說：“釋放出的氣息的啊。”
沃特爾和麗可這下都驚呆了。
受到空前強烈的信念的支撐，他們這一瞬甚至都沒有受到太大的來自西爾的魅力的影響：“不可能！”
水龍夫婦斬釘截鐵地否認。
弗雷姆不想當西爾的伴侶——這是什麼天方夜譚！
“弗雷姆那家夥早就對你一見鐘情，盯上你伴侶的位置了！”沃特爾大聲嚷嚷著。
“沒錯！”麗可用力點頭，痛心疾首地說：“不然他怎麼可能發那麼多善心，對幼崽這麼好，對你又這麼耐心體貼！偉大的龍神救命呀，什麼時候弗雷姆竟然也能跟這些美好的詞語聯係在一起了！”
仗著另一頭當事龍不在，她對著那大堆大堆的魔鑽、以及被弗雷姆這些年來陸陸續續地以‘幼崽會喜歡’為借口，逐漸堆滿了巢穴的奇珍異寶，開始發表起了自己的看法：“這些，那些，還有那些……我聽說，弗雷姆都快把他自己那邊的巢穴搬空了！”
確切地說，被搬空的不僅是弗雷姆那個已經吃灰很久的巢穴，還有他那些富有又倒黴鄰居們的巢穴。
西爾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點。
但他冷靜了一下，還是替弗雷姆澄清：“弗雷姆是真的疼愛泡泡他們，他親口說過，這些都是給孩子們的。”
不等水龍們繼續拯救在情場迷路的西爾，在一邊聚精會神聽了半天的八卦的泡泡，腦海裡的燈泡就“啪”地亮了。
他終於懂了！
“原來弗雷姆叔叔也想做我的爸爸！”
這隻說話還帶著一股奶氣的幼崽，就這麼當著三頭大龍和三隻龍崽的面，鏗鏘有力地下了結論。
西爾：“……”
他不得不認真地看向這隻動不動就語出驚人的龍寶寶，試圖製止對方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添亂：“不，泡泡，做龍可不能那麼貪心，你是不能同時擁有兩個爸爸的。”
麗可的耳廓抖了抖，聽了這話話，不由得飛快地跟沃特爾對視了一眼，都忍不住嘟囔了句“哪有不貪心的龍，除了西爾”。
見泡泡又要張嘴，西爾趕緊將心一橫，故作傷心地垂下眼，用重話堵住他的嘴：“難道你比起爸爸，更喜歡弗雷姆叔叔，想要弗雷姆叔叔當你的爸爸，換我當西爾叔叔嗎？”
可惜水龍幼崽沒西爾希望的那麼好糊弄。
“不！西爾爸爸一定要是爸爸！”在一陣任誰都看出非常努力的思考後，泡泡絞儘腦汁後的結果，就是小心翼翼、另辟蹊徑的一句：“那……弗雷姆叔叔，可以變成弗雷姆媽媽嗎？”
西爾：“………”
“你的弗雷姆叔叔才不會願意。”他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度明顯是越來越高了，又下意識地不想徹底切斷跟弗雷姆的可能，於是故作面無表情地塞了一把水係魔鑽進這張聒噪的嘴裡：“吃你的零食吧。”
被西爾爸爸耍賴一樣塞了滿嘴魔鑽的泡泡，若有所思地縮了回去，好像偃旗息鼓了。
最小的呼呼最容易犯困，這時已經睡著了。
她打一破殼就是不折不扣的爸寶龍，現在也不關心其他大龍的反應，兀自縮成土黃色的一小團，安安靜靜。
目睹了小水龍吃癟的一幕，兄弟情有、但絕對不多的劈啪，不禁幸災樂禍地從鼻端裡噴了簇慶祝用的小火苗，就專心拚起了自己的魔石版積木——這可是親愛的西爾爸爸給他專門弄的。
一向不參與進這種累龍的娛樂項目裡的滋滋，則在老位置上鹹魚趴著，這時眨巴了下眼睛，多看了泡泡好幾眼。
他的直覺告訴他，被勾起好奇心的泡泡哥哥，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就被西爾爸爸打發掉。
滋滋揣著旺盛、但不足以蓋過他的擺爛天性的好奇心，仔仔細細地觀察著泡泡哥哥的一舉一動。
不知道自己眼裡的笨蛋弟弟正盯著自己，泡泡一邊品嘗著美味的水係魔鑽，一邊陷入了沉思。
等他思考結束，就是采取行動的時候了——趁著西爾爸爸專心跟沃特爾叔叔聊天的當頭，水藍色的幼崽鬼鬼祟祟地起了身，一點點挪到麗可阿姨那高大的身影背後後，悄悄戳了戳那幽藍色的大尾巴。
“呀，”小龍的勁兒已經不小了，至少在戳到母水龍的尾巴上時，她感覺到了一點刺癢，立即回頭，見是最喜歡的泡泡後忍不住面露驚喜：“我親愛的——”
“不！”
泡泡見麗可阿姨這麼激動，驚慌失措地讓她停下誇張的驚呼，又手腳並用，示意她跟自己出去一下。
噢噢噢！偉大的龍神呀，她竟然被自己那麼那麼喜歡的泡泡單獨叫出去了！
溺愛令龍盲目。
這一瞬的狂喜和激動，甚至都短暫地蓋過了西爾釋放出的氣息給她帶來的足夠上/癮的巨大吸引力，她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泡泡的請求。
於是，正跟沃特爾說話的西爾，以及旁觀了一切的滋滋的眼裡，就出現了由一隻藍汪汪的幼崽笨手笨腳地打頭、另一頭體型龐大的成年雌性巨龍“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面的滑稽畫面。
除非他是瞎子，否則不可能看不到。
西爾：“……”
他簡直哭笑不得——他們真的以為他看不到嗎？
不過，關於要不要揭穿他們，問泡泡究竟想悄悄帶著麗可去哪裡這點，他稍微遲疑了下。
反正他的好朋友、也是一向最寵愛小水龍的麗可不可能傷害泡泡，而且泡泡長這麼大了，肯定也有一點屬於自己的小秘密了吧。
想要成為一個善解龍意的爸爸，西爾忍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假裝沒有看到了。
——西爾爸爸果然沒有阻止泡泡哥哥呢。
得到了想知道的結果後，就重新變得懶洋洋的幼崽趴回了地上。
他現在可不想費心去挖掘更多的秘密，那樣可太累了。
滋滋事不關己地閉上了眼睛，開始今天裡的第八次打盹。
泡泡一臉嚴肅地帶著滿眼小心心的麗可阿姨來到了冷風呼嘯的山洞外、一個他自以為很隱蔽的地方，準備開始詢問。
對他喜歡得不了的雌性水龍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了：“哎呀，我可愛的泡泡呀，你是想跟麗可阿姨回家嗎？麗可阿姨家裡可太歡迎你了！但如果我們偷偷溜走的話，最疼愛你的西爾肯定會生氣的哦，你就算很喜歡我，也一定要先得到西爾的允許——”
“不是的，我隻想待在西爾爸爸身邊，不要去麗可阿姨家。”泡泡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激動的麗可阿姨，搖了搖腦袋，認真地問：“我是想問麗可阿姨……媽媽和叔叔的區彆，到底是什麼呀？”
他得到的傳承記憶裡完全沒有關於這部分的內容。
而聰明的水龍幼崽又隱約想到，要是直接問西爾爸爸的話，剛剛特意拿魔鑽堵住他往下問的話頭的爸爸，說不定不會告訴他呢。
“喔，不是想跟我回家呀……”
怪阿姨麗可原本高高翹著的尾巴，一下就沮喪地耷拉下來了。
不過，想到自己會被泡泡拉出來單獨說悄悄話，這就是除西爾和弗雷姆外、她最得到泡泡信任的表現，麗可就很快就從失落裡恢複過來。
聽到泡泡的問題後，她慎重地思考了下，便以幼崽最能理解的方式回答：“媽媽可以每天都跟爸爸睡在一起，就像我跟你的沃特爾叔叔一樣。”區彆隻在於他們會定期更換伴侶，也不會撫育後代。
這顯然不是泡泡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抿著唇，反駁時不小心透露了一個大秘密：“可是，西爾爸爸早就已經跟弗雷姆叔叔睡在一起了！是尾巴挨著尾巴，脖子疊著脖子那種！”
“你說什麼！這是真的嗎？！”
麗可才剛堅強起來的心，就被坦率的幼崽暴露出來的秘密給摔碎了。
果然，那個該死的卑鄙的無恥的不要臉的強取豪奪的陰險狡詐的弗雷姆，早早就騙了西爾，對西爾下手了！
她氣得咬牙切齒，表情都猙獰了一瞬。
在意識到自己差點把泡泡嚇到後，她又迅速克製住了表情，假裝若無其事：“哦……其實，在大多數其他種族裡，叔叔和爸爸也是可以睡在一起的，尤其是小時候。”隻是龍族不會。
龍族的話，隻有在成年期後才自然而然地開始求偶，逐漸跟同族建立起短暫而親密的鏈接。
想到這裡，明明眼前是自己最喜歡的泡泡，麗可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有點酸溜溜的。
他們可都是幸運地憑龍神的庇護破殼後，一路磕磕絆絆、自己辛苦長大的呢！
像西爾家裡這麼幸福的幼崽，以前可從沒有龍聽說過——誰讓島上從數萬年前到現在，也就隻出過一位溫柔慈悲的黃金巨龍。
聽了她的解答後，泡泡也絲毫沒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中。
大龍的關係……也太複雜了。
他抿著嘴，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獨自地消化了一陣。
那他跟劈啪和滋滋，在以後就是小龍的叔叔和爸爸的關係了嗎？
泡泡稍微想象了下。
那好像也挺好的——他糾結地下了結論。
完全沒察覺到自己一旦長大，就將面臨被趕出家門的命運，小水龍忍不住開心地想：那弗雷姆叔叔跟西爾爸爸，還有他們……都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呢。
在回去前，泡泡又忽然想到什麼，眼睛亮晶晶地問了一個問題：“那麗可阿姨和沃特爾叔叔，會一直在一起嗎？”
如果是這樣的，比起經常不聽話的叔叔和爸爸的關係，他更希望西爾爸爸和弗雷姆叔叔是爸爸媽媽呢。
麗可愣住了。
下一刻，她就克製不住本能地噗嗤一笑，大聲說：“那怎麼可能！”
高大健美的雌性水龍得意洋洋地翹起了尾巴，毫不留情地闡述著自己的宏偉計劃：“泡泡你等著看吧，再過一段時間，等我把那笨蛋徹底看膩了，就要一腳踹掉他！”
那時候西爾說不定也踹掉弗雷姆了呢，那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追求西爾了！
小水龍看呆了。
這方面的觀念離形成還遠的他，無疑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他步履蹣跚、神情恍惚地回到巢穴後，就默默地在弟弟妹妹附近趴下，繼續思考起了複雜的小龍生。
神色凝重的泡泡回去後，卻難得地沒引起西爾的注意。
因為這時天剛被擦黑，弗雷姆也依照約定回來了。
“我回來了。”
他沉聲說。
身上還彌漫著淩厲的殺氣，像戰火初初燃燼後殘存的刺鼻硝煙，是讓幼崽們渾身鱗片炸起的恐怖氣勢。
——劈啪不小心推翻了辛辛苦苦堆起來的積木高塔，最懶的滋滋倏然坐直了身，從夢裡驚醒的呼呼則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就瑟瑟發抖地躲到了讓她安心的西爾爸爸的身後。
但在看到帶著那股騰騰殺氣進來的是熟悉無比的弗雷姆叔叔後，哪怕那身氣場還是很嚇龍，無比信任火焰巨龍的龍崽們卻都壓過了本能的恐懼，紛紛放鬆下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本來想著能賴多久就賴多久的麗可和沃特爾，自打弗雷姆的氣息籠罩著這一帶、甚至都還沒露面的那一瞬，就已經被驚嚇到了。
他們倏然起身，像火燒尾巴一樣跟西爾匆匆忙忙地道彆，就僥幸趕在弗雷姆進巢穴前離開了這個危險到令他們鱗片狂炸的地方。
已經對弗雷姆當時的許諾不抱任何期望的西爾，在真的等回好友後，心情卻莫名變得非常複雜，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回來啦。
他在心裡無聲地說著，靜靜地盯著弗雷姆看，卻一直沒有出聲。
沒有得到金龍往常那樣的“歡迎回來”“你回來啦”的溫暖話語，火焰巨龍儼然也很不習慣，甚至連水龍夫婦殘留下的那點魔力痕跡，都讓他再次焦躁起來。
但不能這樣。
他不想讓西爾不高興，很完美地控製住了自己剛要卷土重來的那點躁動。
隻是缺乏龍際交往經驗的大火龍，從沒有想過還能開口索要問候，隻好在短暫的沉默後，循著本能湊到了西爾身邊。
“我回來了。修爾已經教訓過了，你要是想親自找他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弗雷姆乾巴巴地開口的下一瞬，就解除了一部分空間魔法，空中頓時跟下雨一樣“劈裡啪啦”地往下掉琳琅滿目的珍藏、這也是他白天打完架後順手掠奪來的戰利品：“這些，都給你。”
西爾眨了眨眼，感覺這一幕怪怪的。
但具體為什麼怪，又說不上來。
他沒有意識到的是，這簡直像是上午剛吵過架的新婚夫妻：嘴笨的丈夫因為說不過而灰溜溜地避出去，溜達到晚餐前了，又帶著買來的花束小心賠罪，希望重歸於好。
唯一跟這個畫面有些不符的——就是旁邊還有三小隻明面上是各玩各的、其實眼角一直很明顯地偷偷瞟氛圍微妙的大龍們的幼崽。
加重了這種古怪感覺的，是泡泡那堪稱神來一筆的感歎。
心事重重的水龍幼崽忽然歎了口氣。
“弗雷姆叔叔。”
在引來所有龍的目光後，他自顧自地盯著身上帶了打過無數架的痕跡的弗雷姆叔叔看了好一陣，才幽幽地說：“你還知道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