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大流:眠眠的腳是被保姆的丈夫弄傷的……你現在在錄製,等錄製結束後,我再當面跟你說。】

桑靄的瞳孔猛地收縮。

真相到底是什麼,大流沒有明說,光看那句簡單的解釋,桑靄就覺得心臟一陣抽疼。

大流大可以等到錄製結束後再將真相告訴桑靄,他是故意在錄製期間告知桑靄,是為了警醒桑靄,不要再胡亂對桑眠發脾氣了。

桑靄知曉大流的用意,沒有因為大流的小手段而憤怒。

一下午,他都在克製著自己。

小孩子覺多,桑眠睡了整整一個下午,不需要桑靄多加照顧。

在桑眠睡覺期間,桑靄可以去乾自己的事情,他卻沒有走,坐在桑眠房間,盯著桑眠發了一下午的呆。

直播間的觀眾們都覺得他是在為燙到桑眠而內疚。

一開始指責桑靄的聲音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好了,既然你誠心悔過了,那我可以暫時原諒你,以後要細心一點嘛!】

【媽呀哥,您能彆這樣了嗎,你突然變得那麼安靜聽話,我怪不習慣的!】

【請問,這位是盯弟狂魔嗎?】

桑眠這一覺睡到了四點半,他剛睡醒,就被桑靄抱去了樓下。

心思不在,桑靄沒有心情和精力跟王姨學習新的食譜,中午做的胡蘿卜牛肉粥還剩下半鍋。

他又煮了幾個水煮蛋,就當是給桑眠加餐了。

有了中午的經驗,這次喂飯,桑靄異常謹慎小心,一碗粥吃完後,得到桑眠的“謝謝哥哥”後,他竟莫名有了一股成就感。

現在是夏末,天氣燥熱,即使房間開了空調,不洗澡也是不行的。

好在,考慮到直播不能打馬賽克的原因,節目組沒有硬性規定,桑靄必須當著直播鏡頭給桑眠洗澡。

吃完飯後,桑靄陪著桑眠玩了會,撐到直播結束,他繃緊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桑眠下午睡太多,直播結束後又過了一個小時,直到十點鐘,他才抱著桑靄送給他的小兔子玩偶沉沉睡了過去。

桑眠睡著後,桑靄沒有立刻離開桑眠的房間,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將視線投向桑眠的右腳了。

白天的時候,長褲蓋住了桑眠的腳腕,要不是桑眠踮起腳來抱桑靄,桑靄都不會注意到桑眠腳上的傷疤。

這會,王姨給桑眠洗了澡,房間開著空調,防止小孩晚上睡覺蹬被子感冒了,王姨特地給桑眠換了身白色的長款睡衣。

桑靄伸手,輕輕撩開蓋著桑眠右腳的布料,白天見過一次的猙獰傷疤出現在了他眼前。

那條傷疤有桑靄半截手指那麼長,桑眠的腳小,幾乎將桑眠的一側腳腕都覆蓋了。

處理傷口時縫了線,縫線的人手法並不專業,即使現在傷口已經痊愈了,連接處仍然能看到歪歪扭扭的白色傷痕,與周圍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大流來桑家老宅,下意識先去了桑靄的房間,沒找到人後他才來了桑眠的房間。

他推開房門後,就看到桑靄站在桑眠的搖搖床前,低著頭,眉眼被落下的碎發遮住一半,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流此刻也讚同了觀眾們的想法——

這副樣子的桑靄太詭異了,一點都不像平時的桑靄,看著怪瘮人的。

大流躡手躡腳走到桑靄身邊,拍了拍桑靄的肩膀,桑靄的身體抖了下,像是才發覺他的到來。

大流有些不習慣那麼安靜的桑靄,目光往搖搖床裡一掃,落到了桑靄手搭著的地方,清楚地看到了桑眠腳上的傷疤。他心臟驀地一緊,臉色陰沉了下來。

桑靄有所察覺,將桑眠的褲腳重新整理好,蓋住了那塊傷疤,也遮擋住了大流還欲打探的視線。

“出去說吧。”桑靄丟下這句話,繞過大流就往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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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的丈夫叫唐勇,是A市本地人……”

桑靄不耐煩地打斷大流:“彆說沒用的話,直接說重點吧。”

桑靄又變回了那個熟悉的桑靄,大流覺得分外親切,被凶了也不惱火:“唐勇這人喜歡喝酒,又愛賭,賭錢輸了就會拿老婆撒氣……”

年輕時的唐勇不像現在這樣好吃懶做,自從染上了賭癮之後,他的脾氣越來越壞。

保姆想跟唐勇離婚的時候,意外得知自己已有了身孕,為了孩子,她相信了唐勇那時幡然醒悟的謊言,相信唐勇會變好,然而,在孩子出生前的某一天,唐勇喝醉後暴露了真面目。

保姆被唐勇揍了一頓,她不再相信唐勇的任何話了,在清醒之後沒有選擇與唐勇離婚,她想要報複唐勇。

保姆跟桑夫人住進了同一家醫院,保姆想的是,等她的孩子出生之後,隨便找個孩子掉包。

巧合的是,她跟桑夫人的孩子出生隻差一天,保姆動了邪念,不顧桑家對她那麼多年的恩惠,偷偷將孩子調換了。

她想讓自己的孩子過上更好的生活,她想知道唐勇得知自己養了彆人的孩子後會是什麼表情。

孩子的出生並沒讓唐勇轉性,有了孩子之後,唐勇堅信保姆會為了孩子忍氣吞聲,因此下手越來越狠。

保姆受不了唐勇,就算放假了也不願意離開桑家老宅,她故意將桑眠留在唐勇身邊,讓桑眠代替她去承受發瘋的唐勇。

桑眠很乖,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哭鬨,就算是這樣,唐勇和唐勇母親還是不待見自己的‘親孫子’。

他們對桑眠非常冷漠,沒把桑眠當做自家人,想到了就給桑眠一口吃的喝的。

就這樣,桑眠還是□□地活了下來。

桑眠一歲的某個晚上,唐勇喝醉了回家,那天他輸了不少錢,找不到人撒氣,就盯上了在地板上熟睡的桑眠。

唐勇也不敢真對小嬰兒做什麼,剛開始隻掐了幾下桑眠的胳膊。

小孩子的皮膚嬌嫩,桑眠很快就被疼醒了,這是桑眠第一次哭得那麼大聲。

房子隔音差,唐勇害怕引來街坊鄰居的注意,母親再聰明都沒辦法幫他兜底,他拚命阻止桑眠哭泣,差點將桑眠捂死,好在關鍵時候他清醒了過來。

桑眠被唐勇的樣子嚇到了,被唐勇摔在地上後就不停往外爬。

他沒想到,他的舉動反倒挑起了唐勇的興奮勁。

唐勇追著他跑,酒意上頭,用破掉的酒瓶割傷了他的腳,阻止他繼續往前爬行。

睡在隔壁的唐母被吵醒,開門後被客廳裡血淋淋的場面給嚇清醒了。

唐母對這個兒子格外溺愛,她沒有責怪唐勇,第一時間將桑眠送到了附近的診所。

那個診所的醫生跟唐母年輕時私交甚篤,以前唐勇把自己老婆打傷了,都是這個醫生替保姆治傷,幫這對母子一起隱瞞。

醫生並不專業,好在唐勇喝醉了,身體早就沒了力氣,啤酒瓶劃得不深,沒有傷到筋骨,但如果唐母及時帶桑眠去更好的醫院的話,桑眠腳上就不會留下這麼醜的縫針傷疤。

……

桑靄難得有了耐心,聽大流說完後,眼裡已經浸滿了寒霜。

桑靄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是可以對你冷漠無情的。

但他沒遇到過,也沒想過,桑眠曾經的父母和奶奶,竟然會比他的母親還要殘忍。

不管是保姆,唐勇,還是唐母和那個醫生,他們之中要是有一個人能有點憐憫心,都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保姆被丈夫家暴了可以選擇報警,可以選擇離婚,為了孩子隻是借口而已,爺爺對她那麼好,她大可以找爺爺求助,而不是恩將仇報,將歪心思打到桑家頭上。

她但凡對桑家有點良心,在知道唐勇是什麼樣的人後,也不會親手將桑家的親骨肉送到那樣可怕的地方。

如果她能有點良心,桑眠就不會受傷,不會吃了那麼多年的苦頭。

桑靄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大流給他遞了瓶水,被他拒絕了。

大流說:“人壞起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為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將一個無辜的小孩送去幫忙承受痛苦,桑靄從沒見過那麼無恥卑鄙的人。

“自己不敢反抗,就隻會耍一些卑鄙的手段。”桑靄嗤笑,鬱氣憋在胸口,憋得他連呼吸都是痛的。

大流:“你家老爺子是最先知道這些事情的人,那幾個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可以放下心了。”

放下心?

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情的話,他倒是可以放下心,可他做了什麼呢?

屢次衝桑眠發脾氣,還讓桑眠主動過來跟他道歉。

大流一直在關注桑靄的面色,心裡七上八下,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將事情一次性說完,讓桑靄煩惱一次,總比煩惱兩次好吧?

想通之後,大流開口時還有些猶豫:“其實還有件事,你聽了可彆生氣……”

桑靄抬眸,冰冷的聲音含著清晰的憤怒:“什麼?”

大流:“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遇到了管家和王姨在說話,你知道我這人就是好奇心重,就湊過去問了問……”

大流這樣說,隻是為了替管家和王姨做遮掩。

事實其實是,大流剛進門就被管家和王姨逮住了,兩人想讓他幫忙給桑靄遞話。

王姨晚上給桑眠洗澡的時候,發現桑眠的舌頭很紅,檢查之後才知道桑眠的舌頭被燙到了,到現在還沒恢複。王姨知道桑靄中午給桑眠喂飯時,不小心燙到了桑眠,她隻以為桑眠是中午那次被燙傷的。

她準備給桑眠喂點牛奶助眠,拿起奶瓶後才發現,桑靄趁桑眠洗澡的時候已經給桑眠泡好了牛奶。

“我一碰到那奶瓶就覺得不對勁,桑靄少爺根本不會泡牛奶。”

大流委婉地轉達了王姨的意思:“你給桑眠泡牛奶時沒有注意水溫吧?”

桑靄愣住,回想起這件事,沒有否認。

桑靄給桑眠泡牛奶時調過水溫,但是是適合他的溫度,他完全沒考慮桑眠能不能接受。

大流睨著桑靄的神色,緩緩將藏著的話說出來:“桑眠不是覺得你做的東西難吃才吐掉的,他是舌頭被牛奶燙到了,又吃熱的面條,覺得燙才吐掉的,他也不是故意打翻碗的,我看了直播重播,他的手不小心碰到筷子,所以才帶翻了碗……”

大流後面說的,桑靄其實清楚,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誤會桑眠故意打翻他做的面條。

大流看著桑靄逐漸糟糕的面色,勸慰道:“我知道你用的不是沸水,也看到你加了冷水調溫,但是成人能接受的溫度,小孩不一定能接受,桑眠還是貓舌頭,不能吃太燙的東西,你不知道,這也不能怪你……”

桑靄垂下眼,大流的安慰起不到丁點作用,心底的鬱結還沒解開,又被沉重的愧疚和自責淹沒。

他不知道這個,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去了解桑眠。

視線落到自己乾淨的手背上,桑靄忽然想起,他收起奶瓶的時候,桑眠莫名其妙舔了下他的手背。

那時候,他以為桑眠是餓狠了。

被大流這麼一說,所有事情都有了正確的解答。

現在一想,桑眠隻是想幫他舔去手背上被燙到的地方。

那點熱水對他來說不痛不癢,被燙到時紅了一下,很快就消下去了。

傷痕沒留在他手上,卻留在了桑眠身上。

桑靄攥緊拳頭。

人的負面情緒暴增的時候,總會控製不住去想讓自己難受的事情。

就比如現在,他腦中不斷閃過桑眠對他說過的話——

“哥哥給的要慢慢吃。”

“小餅乾給哥哥吃。”

“哥哥做的要吃掉。”

桑靄忽然很後悔,桑眠回到老宅那天,爺爺特意給他打過一通電話,希望他能回來看看桑眠。

桑靄那時不忙,可以抽空回來,他卻拒絕了。

那時的他覺得,桑眠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他根本不在乎這個親弟弟。

被迫接受爺爺的任務時,他隻想著敷衍了事,敷衍到連基本常識都不想去想,隻憑著自己喜好做事,連自己無意中傷害到了桑眠都不知道。

桑靄之前堅定覺得,讓他照顧桑眠,比死了還難受。

現在他很想死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