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銀色月光朝著青年飛馳而去,站在旅店門口的青年卻隻是鎮定地望著這一切，神色分毫不動。

月光即將來到他身前時，陡然停在空中,再也不得寸進。

空氣中仿佛有一個無形的屏障，將青年與外界隔絕了開來。

“深淵屏障！”

一位夜之女巫驚呼出聲。

話音未落,青年挑唇笑了笑，輕輕一抬手，一張畫紙出現在他手中。

畫紙上描繪著火紅的大海,海面波濤湧動，龐大的黑色暗影在其猩紅的海面下巡遊著,好似下一秒就要破圖而出。

“你們阻止不了我,傳送門已開，祂的寵物們就要到來,你們所有人，都會成為我獻給祂的祭品……”

安東尼輕柔地說著，看著畫紙的眼神蘊含著癡迷。

當傳送門成型的那一刻，安東尼就將自己融入其中,現在的他看似還在眾人眼前，實際上卻行走在深淵與人間的空間夾縫中，人類的魔法攻擊再也無法傷害他，也無人能阻止傳送門的開啟。

安東尼發表講話時，夜之女巫與海洋法師們都沒閒著。

“月影刺客！”

傍晚時分,還沒有月光，露西亞手中的水晶球浮空,變成一輪小小的月亮，投下淡淡的影子。

安東尼腳下的影子倏然扭動起來，伸手就要去抓自己的主人。

安東尼抬腳,將影子踩在腳底下。

影子噗的一聲化作一道煙塵消失。

“水冰術！”

信奉海神的法師們，學習的是水係魔法。水冰術將空氣中的水凝結成冰，可以將人圍困，也可以形成冰箭等武器對人造成傷害。

可惜那些冰箭射出去，卻直接穿透了安東尼，狠狠砸在他身後的大門上，將旅店的木板門砸了個洞穿。

旅店老板與女兒躲在廚房，聽著外面叮叮當當的響動，頭都不敢探，抱在一起嚇得瑟瑟發抖。

安東尼笑了笑，手裡捏著那張畫紙，忽視周圍的所有人，自顧自轉身走了出去。

“他要去海邊，快阻止他！”有人大喊。

畫紙上描繪著海面，也就意味著傳送門開啟的條件便是大海，一旦他去到海邊，傳送門打開，深淵怪物跑出來，那海藍城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眾人也跟著追到了街上，這條街早就被神殿戒嚴，街道四周全都是隱藏的騎士軍團，此時騎士們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手持長劍對著安東尼。

無數把劍刺了過來，結果卻依舊如之前一般。

沒有人能觸碰到安東尼，現實層面的力量，對他沒有絲毫作用。

他仍然在往海邊走，一步也未停歇。

“該死！”

老主教狠狠咒罵了一聲。

他咬了咬牙，握緊了手裡的權杖，權杖頂上一顆巨大的藍寶石晶瑩剔透，時不時散發出一陣靈光，好似有水波在其中流轉。

“禁術，剝奪

！”

咒語剛吐出，老主教便驀地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一瞬間搖搖欲墜，若不是旁邊有人攙扶，他都要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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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前進的步伐也驀然頓了頓。

隻見一股淺淺的粉紅色的水流，從他腳底下緩緩流淌了出來。

不過也隻是短暫一會兒，很快水流便消失了。

安東尼的腳步也隻是停頓了那麼一小下，便再次繼續前行。

但也能看出，他並非完全毫發無損，面色微微泛白，唇上更是泛起蒼白的死皮。

尋苓看著這一幕，轉頭問艾麗莎：“這禁術是剝奪人體內的水分？”

艾麗莎憂心忡忡地說：“似乎是這樣。”

這裡本就靠近大海，沒多久，安東尼就接近了海灘，夕陽才剛剛隱沒在海平面下，海面上仍然殘留著絲絲縷縷的緋紅色。

海水在風中翻滾，波浪一層層拍打著雪白的沙灘。

尋苓本來一直跟在眾人身後，這時突然被抓住了手臂，一回頭便看見露西亞凝重的臉色：“沒辦法了，我們得離開這裡。”

尋苓眉梢動了動：“離開？”

露西亞神色不大好看，但還是解釋了一句：“深淵怪物很強，我們打不過，離開這裡才能活下來。”頓了頓，大概是怕她又善心大發，女巫惡狠狠補充一句，“你必須跟我一起走，我是來抓捕你的。”

夜之女巫本就獨善其身，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管這件事，海藍城毀了又與她何乾。

露西亞漆黑的眸子裡，倒映出一片事不關己的冷漠。

尋苓能理解露西亞的做法，但理解不代表認同。

她搖了搖頭，白皙的掌心向上一翻，修長的指尖便夾住了一張卡牌。

卡牌中央一個大大的“言”字，格外顯眼。

露西亞眸光一閃，正要說什麼，就見那金發少女大步往前走去，越過眾人走到安東尼身旁，清脆地開口。

“安東尼，你的畫真難看。”

安東尼腳步霎時停駐，看向她。

“我的畫，很難看？”青年問。

尋苓微笑著，吐出刻薄的話語：“是啊，看你的畫，筆觸多麼潦草，還有配色，多麼粗糙多麼淩亂啊！那些亂七八糟的筆觸，我一眼都看不下去，因為會汙染我的眼睛。”

安東尼蒼白的臉龐漲紅：“你在說謊，你在拖延時間，對嗎？”

說完，他便不再看尋苓，繼續往前踏步。

然而下一刻，他又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因為尋苓一臉認真地對他說：“不，我真誠地覺得，你的畫太難看了，如果給我畫，我一定能畫的更好。”

安東尼不得不停下來了，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繪畫功底，為此甚至千辛萬苦將深淵傳送門融入進自己的畫作。

他不相信有人能比自己畫的更好。

“我不相信！”

“要不我們比一比？啊，你們誰有畫筆和畫紙？”

尋苓轉眼看向四周，周圍的人此時也都在看她，海神殿的那群人，這會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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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馬讓人去取！”老主教連忙說。

安東尼的聲音卻迫不及待地響了起來：“用我的。”

他從外歸來，還未放下畫板就遭遇襲擊，這些工具仍然背在他的背上。

一支沾染著顏料的畫筆遞了過來，尋苓伸手接過。

就在這時，一束銀色月光疏忽而至，驀地纏繞住了安東尼的手腕。

他心神失守，給尋苓遞畫筆的間隙，身體探出了時空縫隙，來到了現實。

哪怕隻是那麼一小會時間，也被夜之女巫精準地抓住。

尋苓微微一笑，心下了然。

說是要跑，可是該出力的時候還是一點都不含糊的嘛。

月光化作的絲線牽著青年的手腕，猛地用力就要將其拽出空間裂隙。

突如其來的攻擊也令安東尼陡然醒過神來，他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剛才與金發少女的對話，就像是忽然間昏了頭一般，丟掉了全部的理智與警惕。

甚至還把他的畫筆給了出去……

安東尼眉宇間閃過一絲厲色，沒有被捆住的手在腰間一抹，拉出一把漆黑的匕首，毫不猶豫地一把割斷自己的手腕！

月光無法斬斷，但，他的手可以！

大量的鮮血自斷腕傷口湧出，灑落在地面上，青年痛得面色慘白，卻不管不顧。

斷腕的安東尼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這一次，不論誰攔在他面前，都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安東尼，看你腳下，有顆石子，你要摔個大馬趴！”金發少女清脆的聲音再度傳來。

安東尼難以形容這種感受，明明理智告訴他，不要在意對方的話。

可是他的心卻不由自主地聽從，眼神下意識看向地面，明明沒有石子，他下腳還是無意識慢了下來。

這樣的能力……這樣的能力，那個少女到底是誰？

此時此刻，不僅安東尼在思考這個問題，在場眾人心中都在驚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魔法，能夠通過話語影響人的心神？

這簡直太神奇，又太詭異了！就像是魔鬼的引誘！

“安東尼，你真的覺得值得嗎？為了獻祭，你斷了自己的手腕，你以後再也不是正常人了。”

“神明會眷顧我！祂會帶我去祂的神國！我將永生！”

“安東尼，神明才不會在意你，你隻是個弱小的蟲子。你會在意腳邊的蟲子嗎？你不會，所以神明也不會在意你。”

“不，不要再說了！都是謊言！”

安東尼神色癲狂，這一次他學聰明了，不管心神被怎麼影響，都絕對不停下腳步。

尋苓說的越多，他反而跑得越快。

海神殿的眾人臉色逐漸灰敗下來，夜之女巫們也都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忽然，大家聽見一聲歎息。

少女不再說出令安東尼心神大亂的話，而是低低吐出一句所有人都聽不懂的、抑揚頓挫的咒語。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正在狂奔的安東尼驀然發現，原本已經近在咫尺的海岸線，竟然在漸行漸遠！

他在奔跑，但，腳下的路卻像是逐漸拉長，將他遠遠地拋在身後。

以至於他越往前走，反而人越向後。

渾身狼狽的灰眸青年眼底閃過一抹歇斯底裡的味道。

“梅爾——”

他口中大聲呼喚。

就在所有人反應不及時，一個小小的少女身影驀然從不起眼的地方竄出來，一把接住青年手裡的畫紙，衝到海邊，將畫紙丟進海水中。

鮮紅的畫紙在半空中飄飄蕩蕩，無數位海洋法師、騎士撲了過去，想要撈住它。

可惜，最終它還是被一陣風帶著，撲到了蔚藍的海面上。

以畫紙為圓心，一股鮮紅的顏色湧出，迅速將周圍的海水汙染。

一圈一圈的猩紅波紋擴散，猶如一戶緩緩打開的大門，火紅的海面之下，巡遊的黑色暗影從若隱若現逐漸變得清晰，隱約能聽見怪物們興奮的嚎叫。

這一片海域，漸漸變成了畫中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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