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 78 章 所有謎團在這一刻全部有……(1 / 1)

第七十八章

說是與她長得一樣, 其實也不太一樣,那個人的氣質與她截然不同,像是地獄深處以鮮血澆灌才開出來的花兒, 身上的每一根頭發絲都透著危險性。

而這種危險性不止彆人, 對自己也一樣,她身上有一種讓人心驚的自毀感, 這一刻高不可攀淩厲迫人, 但下一刻, 便是歇斯底裡的瘋狂,你永遠不知道, 在她身上究竟會發生什麼。

更要命的是她似乎並不是一個“人”,她與正常人完全不同, 死一般的幽靜與沉默, 身上沒有半點活人氣息, 像是早已死去的人被後世的人從土裡刨出來,因屍首早已腐爛在曆史長河裡,所以以泥土又或者其他東西拚湊出她如今的身體,修補的痕跡很明顯,每一處都觸目驚心。

鶴華眼皮跳了跳。

她該害怕的。

不止是她,任何人見了眼前女子的模樣都會驚恐不已,那張臉那具軀體著實可怖,沒有人能在這樣的一個“人”面前保持平靜,可不知為什麼,她卻半點恐懼也沒有, 她靜靜看著面前的少女,仿佛穿過層層迷霧看到曆史中的自己。

曆史上的她,當如少女一樣的死法。

死的時候很年輕, 十四五歲,或者更小,像是一朵尚未來得及綻放的花兒,顫巍巍剛伸出第一層花瓣,便被狂風驟雨斬落成泥。

鶴華默了默,眼底神色從突然間來到陌生世界的警惕變成哀傷。

——這個人,是她自己。

“你是......”

鶴華聲音頓了頓,叫出少女的名字,“公主鶴華。”

少女歪了下頭,發出僵硬的哢擦聲,“公主鶴華?”

“我已經很久都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鶴華微微一愣。

——這個聲音是奇怪女人的聲音!

沙啞,遲緩,像是徹底被毀去的聲帶重修修補,但再怎樣高明的醫書,壞的東西就是壞掉的東西,永遠不可能恢複如初,所以她的聲音算不得好聽,聽多了還會有一種刺耳感,這是造成她沉默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她不願把自己的不好的一面暴露在旁人面前。

所有謎團在這一刻全部有了答案。

她顯然過慣了眾星捧月的日子,鮮花著錦,高高在上,哪怕一朝從雲端跌落泥濘,她也會高傲沉默著,保持自己最後的體面,讓自己成為沉默的上位者。

而她之所以選中她,其原因也再明顯不過,她便是她,她已死在曆史長河,她無法更改阿父與大秦的命運,所以她孤注一擲選擇她,讓她來到二十一世紀,讓她提前知道所有的事情發展,讓她將一切告知阿父,讓阿父將一切能威脅到大秦的人成為曆史塵埃中的其中一粒砂礫。

胡亥,趙高,李斯,乃至後來的劉季與項羽,他們都是大秦的威脅,被阿父根據事情的輕重緩急分而治之。

胡亥趙高兩人罪大惡極,是大秦轟然崩塌的最主要原因,他們被阿父處於極刑。

在這場萬裡江山瞬間崩塌的慘劇中,李斯並非主謀,被胡亥趙高兩人脅迫才被迫同流合汙,臨到最後期,李斯還在上書胡亥,試圖挽救風雨飄搖中的大秦,對於這種毀譽參半的人,阿父自然會留他一條性命,沒有讓他落個與胡亥趙高一樣的結局。

阿父雖然沒有殺李斯,但並不意味著將李斯的過失一筆購銷,而是讓李斯觀胡亥趙高受刑,讓千刀萬剮的刑法持續七七四十九天,在這短短四十九天裡,李斯幾乎瘦脫形,隻剩一把骨頭穿著官袍,一陣大風便能將他刮了去。

在李斯渾渾噩噩生不如死的時候,阿父讓李斯官複原職,讓她的幾位兄長娶了李斯的女兒,待李斯一如既往,他仍是大秦帝國的肱骨重臣。

如同溺水之際抓到了救命稻草,又像是跌入深淵之後看到一束光亮,李斯對阿父感激涕零,再不曾生過二心,哪怕是阿父有意立她為繼承人,讓李斯的女婿,她的兄長們成為她的陪襯,李斯對這種事情都接受良好,全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以阿父馬首是瞻,至死不渝。

至於劉季與項羽,這兩人是亂世裡的英雄,太平盛世裡的能臣與悍將。

阿父是何其驕傲何其自負的一個人,對於此時尚是普通黔首的他們,阿父並沒有趕儘殺絕,而是將他們收為麾下,劉季成了她的左膀右臂,項羽此時隨著商隊漂洋過海,去完成屬於自己的功績霸業。

一切威脅被消弭。

那個隨著阿父崩逝便轟然倒塌的大秦帝國,此時疆土廣袤無,軍事空前強大,經濟飛速騰飛,她幾乎能夠看得到,在不久後的未來,大秦的旌旗會插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而這一切的一切,這翻天覆地的變化,源頭都來自於眼前支離破碎的少女。

她提前預警了一切,阿父超前的政治眼光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再窮兵黷武大興土木,而是選擇休養生息與民休息,於是天下歸心,阿父被黔首奉為神祇,她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成為被阿父寄予厚望的繼承人。

“是你,竟然是你!”

鶴華快步向少女走去,聲音微微發顫,“你,你還活著?”

她早該想到的。

這般深的執念,這般不顧一切也要做成這一切的瘋狂,除了她自己,世界上再尋不到第二個。

“我在大秦昏迷了一個多月,是不是因為你的原因?”

鶴華向少女伸出手。

然而隨著她手指的碰觸,少女的身體突然變淺,如同水中倒影被戳破,她的手卻直接穿過少女的身體。

鶴華瞳孔微微一縮。

——她沒有實體。

她的一切都是虛妄。

鶴華觸電般收回手。

少女身體慢慢恢複原來的模樣。

“嚇到你了?”

少女問她。

“沒有。”

鶴華拚命搖頭,“你一點都不嚇人,你很好,你是大秦的公主,阿父最喜歡的女兒,你——”

她看到少女自嘲一笑。

像是早就釋然自己此時的模樣,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鶴華聲音戛然而止。

周圍靜得可怕。

有鬼火在她們身邊不停跳躍,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有妖異的藍色鬼火陪著她們,仿佛是這個世界唯一的顏色。

“你需要幫助嗎?”

沉默良久,鶴華啞聲問道,“我能為你做什麼?”

少女眸色有一瞬的空洞,“幫助?”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鶴華抬了抬眉。

少女是她,但又不是她。

她與她的性格完全不同,更孤僻,也更淩厲,像是出鞘利刃,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會被她無情斬斷。

她已經不相信任何人。

更不相信任何人能幫到自己。

可是,她不是任何人,她是她自己。

鶴華抬頭,看著那人的眼,“我不是在幫你,是在幫阿父,幫我自己。”

阿父兩字讓少女空洞的眼眸有了些許光彩,直直向鶴華看過來,“你的阿父,現在很好。”

“以後,也會很好。”

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孩童,她的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鶴華明白,那是聲帶傷得厲害的後遺症,有軀體時還能稍稍掩飾,但當隻剩下虛無縹緲的執念之時,便又恢複原本的模樣。

鶴華有些難受。

大秦最璀璨最完美無瑕的明珠,終究還是斬落成泥,破碎不堪。

鶴華彆開眼,眼睛酸得厲害,“我知道阿父很好,但你現在不好,不是嗎?”

“如果阿父見到你現在的模樣,定然會心疼的,你是阿父最——”

鶴華聲音微微一頓。

她突然想起阿父的臉,想起阿父九年來卻沒什麼大變化的臉,那不是正常年齡該有的反應,歲月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他身上沒有任何年齡增長的痕跡。

鶴華指尖輕輕一顫,不敢置信道,“是你?”

“是你讓阿父一直保持現在的樣子?”

少女卻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她的臉已經壞了,做不了任何表情,隻木著臉看著她,仿佛沒有情感波動的木偶娃娃。

鶴華有些不敢現在的她。

不是害怕,而是當她看著她的臉時,她感覺自己在被淩遲。

她為他們做了那麼多,她卻一無所知,甚至她連她的存在都不知道。

她把一切都歸功於自己的天賦異稟,她覺得是因為自己的運氣足夠好,所以她發現了這一切,阿父改變了這一切,殊不知,這一切的改變並非運氣好,而是另一個女孩兒以血淋漓的自己換來的。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鶴華吸了吸鼻子,“謝謝你讓阿父身體康健,謝謝你讓大秦避免滅亡,謝謝。”

鶴華不斷說著感謝。

她不止想說感謝,她還想抱抱她,抱抱隻剩一團執念的她。

鶴華慢慢伸出手,緩緩環住她一碰即碎的虛影,輕輕地,輕輕地將人抱在自己懷裡。

嬴鶴華面無表情看著面前的人。

女孩兒隔空抱著她,不斷重複自己的話,“你的願望會達成的。”

“你的阿父會一直好好的,你的大秦會千秋鼎盛,你——”

聲音微微一頓,後面的話帶著細微的哭腔,“你也要好好的。”

“好好活在當下,好好享受一切。”

女孩兒呼吸間的熱氣灑在她臉側。

但她早已不是人,她沒有生而為人的任何感官,她隻感覺到女孩呼吸間的氣體,卻感覺不到溫熱,隻有細微的呼吸拂過她臉側的發,她的發絲隨著輕輕擺動。

而因為離得太近,她甚至還能聽到女孩兒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的,因為她情緒的激動而變得越來越急促。

嬴鶴華呆呆感受著這一切,這一切的一切讓她感覺很奇妙。

有呼吸,有心跳,有拚命忍著卻還是忍不住滑落的淚水,這是人才會有的反應,她太久沒有過,所以感覺陌生又神奇。

她抬起手,放在女孩兒臉前,女孩兒閉著眼,看不到她的動作,有風自她指尖穿過,那是女孩兒的氣息,哪怕沒有任何溫度,卻也能讓她重拾做人的感受。

感受到了呼吸間的風,她又慢慢放下手,把自己的手放在女孩兒胸口。

那是心臟的位置,靠得近的話,便能感受到心臟的跳動,脆弱卻又堅韌,支撐著人的一切行為。

真好。

做人真好。

“我在你的世界看到了王離,他還是以前那個樣子,那麼莽撞,那麼肆意張揚。”

鶴華的聲音仍在繼續,“你見過他嗎?”

“你若見了他,要記得告訴他,你們的世界是法製社會,不要讓他這麼囂張。”

嬴鶴華歪了下頭。

她見過。

王離還如舊日那般飛揚跋扈,一身的紈絝習性讓人想忽視都難。

“王離雖然性子衝,但他一定會聽你的話。”

“哪怕你們從未見過面,但隻要見了你,他便一定能將你認出來。”

“他是王離,你自幼一起長大的王離,他肯定能認出你的。”

他認出來了,還給她送過花兒。

是很多很多的玫瑰花,用來表達愛意的。

他問她花漂不漂亮,香不香?

她淡淡看著花兒,卻沒辦法回答,她已經死了,死了很久很久,她看不到花的顏色,嗅不到花香,她的世界隻有黑白兩色。

“不止王離,還有蒙毅,還有章邯。”

“你不會孤獨,你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朋友?

嬴鶴華眼珠滾動了一下。

她的確也遇到了蒙毅,那人還是她記憶裡的模樣,用現在的話來講是優雅自矜。

他比王離更招小姑娘的喜歡,走在路上總會被人要聯係方式,儘管他無名指上帶著戒指。

“抱歉,我有太太。”

他笑笑拒絕來人,不會讓她們感覺到尷尬。

可他沒有太太,更沒有結婚,他所謂的婚戒,是出外勤時自己隨手買來偽裝身份的。

“為什麼騙她們?”

她有時候也會問他。

蒙毅便會低頭一笑,手指攪弄著湯勺,“賀教授,如果我與你同齡,或許我會回答你這個問題。”

“但我大你一輪,這個問題便沒必要回答。”

她的動作隨著他的話微微一頓,而後慢慢抬起頭,去看漫不經心說話的蒙毅,但在這個時候,蒙毅卻永遠不會看她,隻低頭瞧著自己的湯羹,仿佛他眼裡隻能看得到這些東西。

“走了。”

章邯快步走過來,手指敲了敲桌面,“今天任務結束,我們換下個地方。”

“你們去吧,我不過去了。”

蒙毅起身,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玩得開心點。”

章邯點頭,“知道。”

蒙毅走了,隻剩她與章邯。

這個男人很了解她,仿佛是她肚子裡的蛔蟲,見她盯著蒙毅消失的方向,便拿車鑰匙在她眼前晃了晃。

“彆不開心了。”

章邯笑眯眯,“我帶你去看個東西,你如果見了,肯定會喜歡的。”

章邯帶她見的東西她的確很喜歡,那是早年被盜墓賊販賣到國外的文物,是阿父賜給臣下的東西,更是為數不多與阿父有關係的東西。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

章邯拿著她的手,放在斑駁青銅器上,“來,感受一下,有沒有你阿父的痕跡?”

“有。”

她回答。

於是章邯便笑了起來,“有就好。”

“隻要有你阿父的痕跡,你就能循著這些痕跡找到你阿父。”

“賀教授,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與你的阿父相見。”

章邯對她道,“更希望能有朝一日,你能放下你所有執念,去擁抱你自己的明天。”

“賀教授,哪怕你不是大秦公主,你的人生也一樣精彩。”

精彩麼?

似乎是的。

她已經做到了那麼那麼多的事情,以一個孤魂野鬼的身份,在這個世界同樣熠熠生輝。

嬴鶴華回神。

“十一。”

她對另一個自己道,“隻要我活著,阿父就不會死。”

“隻是我的時間不多了。”

她越來越驅使不了賀教授的身體,那個因山體滑坡死在她幕前的女人。

她陷入黑暗的時間越來越久,甚至還影響到另外一個自己,讓她跟著自己一同陷入昏迷。

“為什麼時間不多了?”

鶴華眼皮狠狠一跳,鬆開面前的虛影,“你做了什麼?你不要做傻事!”

“我從來沒有做傻事。”

嬴鶴華搖頭,“我隻是在找我的阿父。”

鶴華呼吸陡然一輕。

在這件事情上,她永遠無法勸阻她。

——無論重來多少次,她都會與她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會努力活著,活到我找到阿父的那一日。”

嬴鶴華的聲音很輕,“在我找到阿父之前,也請你努力堅持,不要放棄。”

無論是王離,還是蒙毅,又或者是章邯,他們都已有了自己的生活,活得分外精彩,隻有她孑然一身,回不去大秦,也融不入二十一世紀。

她的生命,她存在意義,似乎隻剩自己的執念——

“我真的......好想阿父。”

如果能找到阿父就好了。

有了阿父,她便不是獨自一人了。

“你的阿父,也一定在想你。”

鶴華聲音哽咽,“你放心,我一定會堅持的,我不會放棄的。”

“你去找你的阿父吧。”

“你一定可以找到你的阿父。”

黑暗消失不見。

眼前隻剩一片白茫茫霧氣,身邊有人焦急在說話,似乎是她的老師——

“她都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她的家人為什麼不能來?!”

“工作難道比自己的女兒更重要嗎?!”

鶴華睫毛動了動。

“老師,鶴華的睫毛好像動了下!”

“不能吧?醫生都說她是植物人了,她睫毛還能動?”

鶴華動了下眼珠。

“臥槽!真動了啊!”

“閉嘴,彆說臟話!”

“好好好,我不說。”

“鶴華,你聽得到我們的話嗎?”

“你如果聽得到,你就再動一下眼珠,好嗎?”

鶴華吃力睜開眼。

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鶴華臉上,仿佛被人奪走聲音。

短暫沉默之後,老師的眼睛一下子紅了,“鶴華,你作死啊!怎麼能這麼嚇老師!”

“對、對不起。”

鶴華艱難開口。

這聲音啞得厲害,老師連忙從保溫杯倒了半杯水,遞到鶴華嘴邊,“先彆說話,喝口水。”

鶴華就著老師的手把水喝完。

這次昏迷與在大秦的昏迷幾乎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征兆,隻是突然陷入昏迷,是另一個她近乎油儘燈枯,所以她被影響,身體也跟著虛弱。

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作為一個王朝繼承人,如果她不能保證自己的身體健康,那麼哪怕她的才能再怎樣出眾,阿父也不會將萬裡江山托付。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事情是聽另外一個自己話裡的意思,隻要她不死,她的阿父便會一直保持現在的模樣,歲月在他身上停滯不前,他會衰老得很慢。

可若是她消失了,她的阿父會跟著出事,這個出事是與她一樣時不時陷入昏迷,還是恢複自己原本的模樣,她不知道,她隻知道這件事對於一個帝王來講無比恐怖,權力一旦陷入真空,那麼這個空前強大的秦頃刻間便會陷入內部紛爭。

不,她不能看到這一幕的發生。

“老師,我能借您的手機打一個電話嗎?”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鶴華強撐著精神出聲。

“哦,手機?”

老師連忙掏出手機,遞給鶴華,“你是要給你家人打電話嗎?”

“你的家人——”

老師聲音頓了頓,到底沒忍心說她跟她的家人聯係了無數次,得到的是長久的沉默,然後沉默之後,男人聲音低沉,說自己過不來。

老師給鶴華掖了掖被角,“慢慢跟家人說話,彆著急。”

“你家人肯定擔心你的。”

鶴華點點頭,“謝謝老師。”

老師歎了口氣,領著學生們走出病房。

病房是ICU,除了滴滴答答的儀器,便隻有鶴華一個人,鶴華吃力拿著手機,撥通她靠著過目不忘本領在警察局裡記下的電話——王離的電話。

王離雖然沒有來警察局,但他是肇事者,警察調來了他的檔案,有他的身份證信息與聯係方式,鶴華回憶著電話號碼,艱難在鍵盤上敲下一個又一個數字。

但電話號碼的主人似乎在忙,又或者說心情極度不好,她的電話剛播出,便被那人掛斷,隻有一段盲音響在安靜病房。

蠢貨。

活了兩輩子,腦子還是這樣蠢。

——都這種時候,怎麼能不與外界溝通?

鶴華在心裡把王離罵了千百遍,顫著手指再次去撥王離的電話。

如此反複數十次,那人似乎受不了她的騷擾,終於肯接通電話,電話剛剛接通,便是劈裡啪啦的一頓語言輸出,她聽得腦殼疼,使出吃奶的力氣吼了一句——

“閉嘴,蠢貨!”

鶴華氣喘籲籲。

電話裡的祖安輸出戛然而止。

鶴華歇了一會兒,恢複了幾分精神,手機傳來的聲音安靜得嚇人,她對著電話說了一句,“王離,我能救她。”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她有沒有遇到王離,更不知道她是否與王離相交,值得她一個電話便能讓王離隨叫隨到。

可她的第六感卻告訴她,隻要她活著,她便一定會遇到王離。

大秦末年的她沒有等到王離,一個人孤身赴死,二十一世紀的王離,絕不會再讓她獨自上路。

“你是誰?”

電話的另一端,男人聲音警惕,但那隻是短短一瞬,轉瞬之間,男人聲音隻剩焦急,“你在哪?我現在去接你!”

因為太過心急,她甚至聽到聽到了男人跌倒的聲音,重重跌在地上,摔得十分實在,但男人的身體素質顯然很好,片刻之間便爬了起來,鞋底踩在地板上,發出陣陣摩擦的聲音,緊接著,是男人在錘門,“開門,我要出去!”

鶴華眉頭微蹙。

怎麼回事?

這怎麼還被關起來了?

看上次相見時的囂張模樣,能把他關起來的人根本不存在。

“你冷靜一下。”

電話裡響起一道極為熟悉的男人聲音,“你現在的情緒極為不穩定,我不能放你出去。”

鶴華眼皮跳了跳,“章邯?”

說話的男人聽力極好,哪怕王離的聲音沒有放外音,她微弱的聲音也足以讓他聽到,讓他不再勸阻情緒激動的王離,而是直接奪了王離的手機,“你是?”

“我能救她。”

鶴華道,“我在XX醫院的ICU病房,你快點來接我。”

短暫思考之後,鶴華把目標放在章邯身上。

這是二十一世紀,不是大秦,沒有身份證明,老師根本不可能讓王離帶她走,但章邯便不一樣了,他做事妥帖,心思縝密,一定有辦法將她帶走。

鶴華道,“要快,她沒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