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 為他赴湯蹈火,為他萬死……(1 / 1)

第55章

黃石公眼皮微抬。

——我信你個鬼。

一個先投在呂不韋門下, 在呂不韋失勢後毫不猶豫拋棄呂不韋轉投嬴政的投機分子,誰又能保證他不會嬴政崩逝之後果斷背叛嬴政,然後去追隨新的掌權者?似這種見風轉舵的陰謀家, 他的話半個字都信不得。

當然,也有意外。

這個世界上也有一種人,能讓輕佻者穩重, 讓浪蕩者回頭,讓陰謀家忠貞, 但這種人太少太少, 幾乎不可能在這個世界出現,尤其不會出現在皇帝這個位置上。

九五之尊的皇帝隻會是一件冰冷凶器。

當凶器的情感壓倒理性,那他便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但不知為何, 黃石公還是忍不住向主位上的嬴政瞥了一眼, 像是再看一眼自己曾經效忠過卻又決裂分開的君主,看一眼如今的他是否還是當年陰鷙帝王。

然後他看到了,看到帝王身邊圍著意氣風發的少將軍,驕縱的少將軍死纏爛打,孩童一般幼稚, 但掌權天下的帝王卻不覺得他胡鬨失禮,懶懶挑眉看著少年, 眉宇間有著不屬於帝王的溫情。

黃石公靜了靜。

挺好。

孤獨著長大, 卻沒有長歪,如今的帝王早已不是最初冷冽暴戾的少年君主,而是值得讓人誓死追隨的千古一帝, 如狼似虎的關中子弟,精明能乾的丞相王綰,有大才卻也有極大道德缺陷的李斯, 這些人心甘情願圍在他身邊,為他赴湯蹈火,為他萬死不辭。

“那便走吧。”

黃石公收回視線,慢悠悠往外面踱步,“鹿肉的確不可辜負,口腹之欲更不可辜負。”

李斯這才鬆了一口氣,快步追上黃石公,“哈哈哈,黃石公果然還是當初的黃石公,眼裡除了鹿肉再瞧不見其他了。”

嬴政眉頭微動,目送兩人身影消失在校場。

少了掌律法廷獄的李斯,校場上的氣氛又鬨騰不少,王離討巧賣乖求嬴政,讓自己去西南之地或者去北地,劉季長袖善舞,一邊與蒙毅說著話,一邊不忘與韓信聊兵法。

校場一片歡鬨景象。

——除了章邯。

少年一言不發站在鶴華身後,眼瞼微斂,眸色如深海。

鶴華眨了下眼。

她好像了解章邯,又好像不了解,她清楚知道這個人憑借著一腔孤勇挽救過搖搖欲墜的大秦,但又清楚知道,最後他選擇投降他人,讓風雨飄搖中的秦王朝徹底淹沒在曆史長河。

章不死,秦不滅。

這是無數曆史人物對他的評價,簡短概括了一位絕世悍將慘烈卻又悲壯的一生。

曆史中的他遇到昏君佞臣,現在的他遇到的是阿父,英明神武又重用他的阿父,他應當高興才是,金子發光,明珠亮彩,這是多麼難得的事情,可她卻覺得此時的他似乎並不開心,不僅不開心,甚至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鬱氣縈繞在心頭。

“你好像不太開心?”

鶴華雙手捧著臉,奇怪問章邯,“你在擔心西南之地之行,還是不想被阿父重用?”

章邯手指攥了一下佩劍,“公主多心了。”

“臣不擔心西南之行,更不會不想得陛下重用。”

“又是這樣。”

鶴華有些不滿,“你總是把心事悶在心裡。”

章邯抿了下唇。

鶴華回頭看嬴政,嬴政此時被王離纏著,一時脫不開身,她便從自己位置上起身,對章邯招招手,“章邯,阿父今日怕是沒時間了,不如你教我騎馬吧。”

“喏。”

章邯點頭。

親衛很快牽來幾匹小馬。

“我不要這幾匹,太小了。”

鶴華指著方才王離騎過的戰馬,“我要這一匹。”

“章邯,我要你教我騎這一匹。”

鶴華笑眯眯看向章邯。

章邯眼皮微微一跳。

寒酥臉色微微一變,“公主,不可。”

“此馬甚烈,您萬萬碰不得。”

“我是公主,我可以。”

鶴華下巴微抬,“章邯,你敢用這匹馬教我嘛?”

章邯蹙了蹙眉。

“既是公主想學,以這匹馬來教也無妨。”

猶豫片刻,少年滿足鶴華一切要求。

“公主!”

寒酥大驚,“您這樣會很危險!”

“才不危險。”

鶴華不理會寒酥的阻攔,走向高頭大馬。

章邯輕捋馬鬃,安撫戰馬,打著響鼻的戰馬在章邯手下變得無比乖順,章邯將鶴華抱上馬背,第一次騎這麼高的馬,鶴華心裡其實有點慌,但章邯站在戰馬身旁,手指輕撫著馬鬃,看到章邯,她心裡安定下來。

“我能讓馬跑起來嗎?”

鶴華問章邯,“這麼好的良駒,不跑起來太可惜了。”

這個要求太大膽,章邯道,“公主,您先騎著它走兩圈。”

“等它熟悉了您,您再讓它跑起來。”

“可是我現在便想讓它跑起來。”

鶴華道,“我沒有太多的時間跟它磨合,我的時間很寶貴的。”

章邯動作微微一頓。

“今日是阿父一同來校場,親口允了我,說我可以學騎馬,所以我才能出現在這裡,讓你帶著我騎馬。”

“如果不是阿父在高台瞧著,如果不是阿父答應了我,寒酥她們根本不會讓我來校場的。”

鶴華歎了口氣,“可是阿父的時間很有限,他要忙很多時間,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陪我。”

“等他走了,寒酥便會把我也抱走,到那時,我就再也摸不到馬,更沒辦法學騎馬了。”

“所以章邯,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想現在便讓馬兒跑起來。”

“不需要磨合,不需要等待,現在便讓它跑起來。”

章邯抬眼。

入目的是小女孩兒言笑晏晏的一張臉,那是一張沒有經曆過風雨的一張臉,太稚嫩也太青澀,因為不曾見過風吹雨打,所以她的眼裡永遠是晴空,蔚藍澄淨,一眼便能望到底。

軟糯糯的小奶音仍在繼續,“馬兒或許不熟悉我,可是戰馬生來便是要馳騁萬裡的,無論是現在的校場,還是未來的疆場,飛馳如流星才是它是的宿命呀。”

“既然是它的宿命,那麼馬背上的人是我還是王離又有什麼區彆呢?”

章邯手指微微收緊。

“它是一匹千裡馬。”

“它該關注的是它的速度夠不夠快,夠不夠把其他馬甩在身後,而不是我來了它便不動,王離來了,它便歡歡喜喜撒開蹄子跑。”

“章邯,我說的對嗎?”

鶴華笑吟吟問章邯。

章邯呼吸為之一輕。

沒有將軍能拒絕建功立業。

可他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將軍,他隻是一個私心極重的普通人。

“公主說得很對。”

靜了片刻,章邯緩緩開口,“公主既然想讓馬兒跑起來,那麼臣便讓公主達償心願。”

少年翻身上馬。

有風刮在鶴華臉上,揚起她鬂間碎發,她有些睜不開眼,隻感覺到周圍景象飛快向身後略去。

——戰馬跑了起來。

“喔~~~”

鶴華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快呀。”

“這才是千裡馬該有的樣子,像風一樣快!”

高台上的嬴政眼皮微抬。

“唷,公主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的馬都敢騎。”

王離聽到動靜,回頭向校場看去。

韓信不置可否,“有章邯在身邊,她有什麼不敢——嘶,疼!”

嬴政鳳目輕眯。

劉季掐了下韓信胳膊,打斷少年毫無遮攔的話,“走走走,咱們也去騎馬。”

“這大宛送來的汗血寶馬跟咱們這邊的馬就是不一樣,又高又壯,跑得還快,彆說公主了,我瞧著都心癢。”

劉季起身向嬴政請辭,半拖半拽把韓信帶下去。

“等等我,我也去!”

王離整了下袖口,跟著站起來,“陛下,您要不要一起?”

嬴政目光落在張著兩隻小手手迎著風的鶴華身上,“可。”

“太好了!我好久沒跟陛下一起騎馬了!”

王離腳步微頓,站在原地等嬴政,“陛下,咱們比一比?”

蒙毅抬腳踹王離,“自己玩去,陛下沒時間跟你胡鬨。”

“嘶——”

這一腳來得又快又急,王離完全沒有防備,被蒙毅踹了趔趄,驕縱的小將軍瞬間炸毛,捂著被踹的地方怒目而視,“蒙毅,你越來越過分了!”

蒙毅挑眉。

少將軍立刻後退尺,“你給我等著!”

“我阿父回來饒不了你!”

“哦。”

蒙毅不以為然。

“......”

這人太討厭了!

比黃石公那個糟老頭都討厭!

“少將軍,快來選馬了!”

校場上傳來劉季的聲音。

王離惡狠狠瞪了一眼蒙毅,揉著被踹的地方蹦蹦跳跳下了台階,“來了。”

“把最烈的馬給我留著,那種烈馬隻有我能降服得了!”

高台之上隻剩蒙毅嬴政並幾個伺候左右的寺人與親衛。

“陛下,章邯此人私心太重,劉季太過滑頭,王離太過年輕氣盛,縱有黃石公陪著,隻怕也不太妥當。”

蒙毅按劍回身,餘光瞧著校場上熱鬨人群。

嬴政頷首,“李由後日抵達鹹陽。”

“若是如此,便是萬無一失。”

蒙毅眉頭微動,嘖了一聲。

雖然關中子弟素來與外來戶不睦,尤其是李斯這種外來戶,自從他做了廷尉,便沒少折騰跋扈的關中子弟,這種情況下,關中子弟對李斯的印象能好才是怪事。

雖不喜李斯,但他們對李斯的長子李由的印象還不錯。

李由與李斯完全不同,李斯精明,不擇手段,而李由敦厚直率,是個一眼能望到底的直腸子,且性格綿軟好拿捏的那種直腸子。

早年關中子弟與李斯鬨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李由作為李斯的長子也沒少被波及,什麼馬車被動手腳,什麼走著走著天降一盆冷水,更有甚者還有深夜套麻袋,總之被報複得不輕。

若是換成李斯那種性格,李由肯定與關中子弟不死不休,可李由不是,耿直的少年每日依舊笑嘻嘻,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繼續來當值,旁人對他冷嘲熱諷,他抬手撓撓自己的頭,心大得完全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嗐,這有什麼?”

昨夜剛被套了麻袋,李由這會兒說話還有些口齒不清,瞅了瞅周圍的關中子弟,磕磕絆絆道,“父債子償,我父親折騰了他們,他們折騰我是應該的。”

一席話,讓關中子弟徹底歇了繼續報複李由的心。

——這是一個完全與李斯不一樣的少年,不像李斯,更像他們這群魯莽且直率的關中子弟,當然,性格比他們好。

但李由也並非任人欺辱不知道反抗,推行郡縣製的時候,他被陛下派去川,那裡民風彪悍且宗親極多,稍微不注意,不僅差事做不好,還會被彪悍的宗親要了性命。

可李由卻把差事辦得極為漂亮,把不安分的宗室們收拾得服服帖帖,讓人見了他不再說他是李斯之子,而是恭恭敬敬喚一聲縣丞。

脾氣好,性格直,有能力,不嬌氣,這樣的李由成了為數不多與關中子弟打成一片的外來戶。

“此事你去安排,趕在入冬之前讓他們抵達西南之地。”

嬴政道,“否則大雪一旦封路,便隻能來年春天才能入西南。”

蒙毅應下,“喏。”

·

清風拂面而過,鶴華開心極了,兩隻小手手張得開開的,仿佛自己飛了起來一般。

“千裡馬就是千裡馬,它的速度比我的馬車快多了。”

鶴華讚不絕口。

王離追了上來,“那當然。”

“你的馬車上有熏香點心和茶水,馬背上可沒有。”

“十一,來。”

王離對鶴華伸出手,“我可以帶你跑得更快。”

鶴華有些心動,“更快。”

“當然。”

王離一臉驕傲,“我的騎術不比章邯差。”

“那麼跟我相比呢?”

身後響起蒙毅清朗聲音。

“......”

怎麼哪都有你!

想起被蒙毅支配的恐懼,王離瞬間抽回手,一甩馬鞭跑得飛快,“你比我大這麼多,贏了我算什麼本事?”

“有本事跟我阿父比去!”

“保護好公主,莫讓她與王離胡鬨。”

蒙毅瞧了眼鶴華身後的章邯,沒有去追王離。

“喏。”

章邯點頭。

又有噠噠馬蹄聲響起。

“陛下。”

馬背上的蒙毅拱手見禮。

嬴政微頷首,目光落在鶴華身上。

章邯速度放慢。

“阿父。”

看見嬴政騎馬過來,鶴華伸出兩隻小手手,“阿父說過要教我騎馬的,阿父不能食言。”

嬴政眼皮微抬,“知道。”

“哇——”

鶴華一聲驚呼。

帝王長臂一撈,將章邯馬上的鶴華抱上自己的馬,“朕何時食言於你?”

“沒有!”

鶴華開心極了,坐在馬背上拍著小手手,“阿父是君子,一言九鼎,從不食言!”

其實她對騎馬的事情並沒有那麼熱衷,她更喜歡的是吃各種小點心,與各式各樣的美食,鬨著讓阿父教她騎馬,其實就是想讓阿父陪陪她。

——阿父太累了,也太辛苦,隻有陪著她玩鬨的時候,阿父才能稍稍放鬆一會兒。

今日也一樣。

明明是教她騎馬,卻還處理了半日的政務,她年齡雖小,但對於政務之事卻極為敏銳,她看得出來,阿父又解決了一件事,哦,或許還不止一件,阿父解決了好幾件事,解決之後,才能陪著她一起玩耍。

這個玩耍是騎馬。

因為有些跛腳的緣故,她從未騎過馬,今日是第一次,她太喜歡這種騰空飛躍的感覺了,像是在雲端一樣,恩,是阿父帶著她在雲端飛!

鶴華興奮得無以複加。

可小孩子的精力完全無法與成人相比,當馬兒又跑一圈兒,鶴華已在嬴政懷裡沉沉睡去。

嬴政停下馬。

寒酥快步走過來,從嬴政懷裡接下睡得正香的小公主。

“陛下,小公主很喜歡與您在一起。”

寒酥笑道。

嬴政眉頭微動。

親衛低聲向蒙毅彙報事情。

聽完親衛的回報,蒙毅遣退親衛,來到嬴政面前壓低聲音道,“陛下,廷尉那裡有消息了。”

“走吧。”

嬴政下馬。

一行人去尋李斯。

一道道詔令從上林苑發出。

偏僻的陪葬區被重兵把守,規劃已久的新城有了動工的痕跡,一支商隊趁著夜色出鹹陽,為首的少年回首望皇城,墨色瞳孔晦澀不明。

“章郎將這是想家了?”

李斯長子李由打著哈欠經過少年身邊,十分好脾氣與少年說著話,“我剛被派去川的時候,也經常想家,走到半路便想回家,可想想陛下對我的期望,再想想我身上的責任,我便咬著牙去了川——”

“李由,你找死呢!”

王離追上來,瞧了眼後面跟著的馬車,壓著聲音罵李由,“你怎麼把二公主也給帶上了?!”

二公主,一位讓天不怕地不怕如胡亥的人見了都哆嗦的人。

早些年二公主到了適婚年齡,皇帝在關中子弟中給她挑選夫婿,一時間關中子弟摔斷腿的摔斷腿,倉皇成婚的成婚,端的是雞飛狗跳退避舍。

作為以揣摩皇帝心思著稱的李斯,當然要為帝王分憂解難,關中子弟紛紛報傷後,他果斷上書進言,說自己長子到了適婚年齡,懇請陛下賜婚許嫁,那一日,關中子弟敬李斯如鬼神。

——好家夥,為了前程連自己兒子都不要了!

二公主是正常人消受得了的嗎?

力拔山河的關中子弟見了二公主都得繞道走,李由那小身板娶了二公主,怕不是連天都活不過。

但李由活了下來。

不僅活著,還活得挺好,不缺胳膊不缺腿,人前人後和和美美。

“西南之地多山嶺,公主受得住這樣的顛簸嗎?”

王離道,“萬一有個好歹,你怎麼跟陛下交代?!”

李由撓了撓頭,嘿嘿一笑,“公主想一起過來,我也沒辦法。”

“......那你得勸著點公主啊!”

王離看了眼針紮在身上也不知道喊疼的李由,嫌棄地收回視線,“罷了,跟你說沒用,我給蒙毅寫封信,讓他親自將人領回去。”

——除了蒙毅,他實在找不出另外一個能收拾得住公子公主們的人。

“王離,你好大的膽子!連我的狀都敢告!”

轎簾一下子被掀起,露出一張與鶴華有幾分相似的臉,“你若敢寫信,我便敢讓你們上不得路!”

“......”

比關中子弟更跋扈的人絕對是關中女郎。

王離垮臉,“行,您願意跟著就跟著。”

“等到了西南之地,有您哭的時候。”

章邯收回視線。

劉季伸手拍拍少年肩膀,“咱們早點去早點回來。”

“小公主想吃西南之地的菌子,等到了地方,咱們給她想辦法弄回去一些,讓她嘗嘗鮮。”

·

“寒酥,我不想吃這個東西。”

鶴華百無聊賴,躺在床榻上打滾,“我想吃點新鮮的,最好是小點心。”

寒酥忍俊不禁,“公主,您就死了這條心吧。”

“章郎將去了西南之地,再沒人敢瞞著陛下給您偷偷送點心了。”

下一刻,叩門聲響起。

“進來。”

寒酥奇怪看了眼窗外。

怪事,今日的飯菜怎送得這般早?

進來的是個面生的小寺人,手裡提著一個檀木食盒,見了床榻上的鶴華,小寺人俯身見禮,“公主,奴是章郎將的人。”

“奴受章郎將之托,每隔五日給您送些東西。”

“什麼東西?”

鶴華心頭一動,心頭突然生出一種欣喜預感——不會是章邯交代的點心吧?

像是感受到她內心的激動,小寺人打開食盒,“您瞧。”

“是您喜歡的點心。”

“太好了!我就知道章邯不會忘記這件事!”

鶴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指著小寺人手裡捧著的小點心,“寒酥,快,給我拿過來。”

“......”

公主這愛吃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寒酥歎了口氣,認命去接小寺人送來的點心。

腳步聲響起。

寒酥耳朵微動,迅速把剛拿到手裡的點心藏在衣袖裡。

蒙毅大步從外面走進來。

鶴華臉上燦爛笑意僵在臉上。

——遭了,蒙毅又來查她的點心了!

鶴華揪著衣袖,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蒙上卿,你怎麼過來了?”

鶴華心虛得很。

蒙毅眼皮微抬,徑直走向寒酥,“來瞧瞧公主今日吃了什麼。”

“沒、沒什麼。”

鶴華聲音飄得厲害。

蒙毅走到寒酥面前。

寒酥眼觀鼻,鼻觀心,片刻後,乖乖把自己藏起來的點心交出去。

“嘖,又是點心?”

蒙毅兩指夾起一塊點心,喂到自己嘴裡,“味道不錯,臣替公主拿去孝敬陛下。”

蒙毅沒收所有點心。

鶴華瞬間心碎,“阿父不喜歡吃點心的!”

“陛下喜歡吃公主的點心。”

蒙毅不置可否。

“......”

鶴華委屈到無以複加。

“至於你.......”

蒙毅聲音微頓,瞧了眼寒酥。

寒酥自知理虧,把頭埋得低低的。

“罰俸一月,以儆效尤。”

蒙毅收回視線。

鶴華哀嚎,“彆,彆再罰她俸祿了。”

“寒酥今年的俸祿都被你罰光了!”

“公主既然知道偷吃點心會連累身邊女官,便該杜絕這種行為,不連累女官受罰。”

蒙毅放下點心。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吃點心。”

鶴華扁了扁嘴,垂頭喪氣坐在床榻上。

蒙毅眉頭微動,緩步上前。

關中兒郎多高大,這個年齡的他比小公主高太多,往小公主面前一站,極有壓迫性,於是他撩袍坐在床榻旁的小秤上,小秤比床榻矮很多,這個角度的他正好與公主高度相同。

“公主乃大秦公主,金尊玉貴富有四海,想要什麼東西,抬抬手便有無數人捧到公主面前。”

蒙毅平視鶴華,“公主尊貴如此,怎能被旁人的幾塊點心所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