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看熱鬨不嫌事大。(1 / 1)

第51章

那麼問題來了, 是選擇法家代表人的李斯的報複,還是選擇兵家的王離的報複?

——這是一個要死和還是要死的艱難抉擇。

選擇李斯的報複,便意味著以後他左腳踏進殿都是罪不可恕, 是值得株連九族甚至十族的大罪, 不等他開口辯白, 作為被儒家培養出來的法家人的李斯便能讓他知曉什麼叫作辯無可辯, 等一切塵埃落地,他“認罪伏誅”, 法家人能給他一個全屍都屬於格外仁慈。

若是選擇王離的報複, 那以後便不用走夜路了,因為你用不知道下一段的路程會有幾個麻袋套自己。

——當然, 依照王家少將軍的囂張跋扈性格, 極有可能不需要在他走夜路的時候套麻袋,當他在家裡安生待著,在床上愜意躺著時, 飛揚跋扈的少將軍脾氣上來時一樣能將他從床上扯下來, 把他暴打一頓後, 然後揚長而去。

這是王翦王賁聯手滅五國給他的底氣。

隻要不是叛國謀逆,王少將軍的那些罪便不是罪, 便永遠可以在鹹陽城中橫著走。

希望他的子孫後代以後也有這種底氣。

誰不想過那種看誰不順眼便飛起一腳將那人踹翻的日子?

他是不行了。

隻能指望子孫後代了。

韓信長長歎氣, “廷尉此言差矣, 這怎能是廷尉的報複?”

“分明是廷尉賞識我, 我才有與王少將軍同台比試的機會。”

他選擇王離的報複。

此人性烈如火,是個一眼便能看到底的直腸子,報複他也隻會報複在明面,隻要他躲得快,還是有希望從王離手下保得性命的。

但李斯完全不同。

此人心機深沉, 不擇手段,若是得罪了他,那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與他不大對付的趙高處於極刑,連公子胡亥都被牽連,他可不想做下一個趙高與胡亥。

不知事實真相的韓信想想趙高與胡亥的下場,頃刻間做出了決定,“敢問少將軍,我與少將軍如何比試?”

“騎術,箭術,以及沙盤推演。”

李斯眼皮微抬,很是滿意韓信的識時務者為俊傑。

——腦子這種東西,韓信偶爾還是會有的嘛。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韓信臉色微微一變,拱手向他辭行,“廷尉,此三樣不必比試,我現在便能向少將軍舉手投降。”

“......”

這就是那位公主以及黃石公極為重視的人?

力挽狂瀾沒有,隻手擎天更沒有,有的隻是不戰而降,連與王離比試的膽量都沒有?

李斯拉長了臉,“韓信,你這是什麼意思?”

“廷尉,無論是騎術還是箭術,我都不是少將軍的對手。”

韓信攤手,“三局兩勝,少將軍已勝兩局,後面的沙盤推演縱然勝了少將軍又能如何?”

“不一樣還是輸給少將軍?”

李斯心梗,“你沒試你怎麼知道自己必輸無疑?”

“既是必輸之局,又何必浪費時間去比試?”

韓信奇怪看了眼李斯,有些不明白他為何而堅持。

李斯同樣不理解韓信的堅持,“你的排兵布陣遠在王離之上,至於騎術與箭術,若你舍命一搏,未必不能將王離擊敗馬下。”

“既然有勝的希望,那便應該去儘力一試,而不是如你這般,聽到王離的名字便嚇破了膽,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

“有道是狹路相逢勇者勝,為將者若是連應對的勇氣都沒有,那麼這個將軍便不是一個優秀的將軍!”

“他是一個懦夫,一個遇到困難隻會不戰而降的敗軍之將!”

“廷尉,您還懂兵呢?”

韓信看了又看滔滔不絕的李斯,“您說得頭頭是道天花亂墜的,您對兵法的見解肯定在我之上,要不,您跟少將軍比試比試?”

李斯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韓信的上峰是怎麼忍他到現在的?!

這人說話並不陰陽怪氣,也不是故意刺人,他說話很真誠,帶著這個年齡的少年人獨有的青春懵懂,以一種極為誠懇的態度表明自己的意見——廷尉,你這麼牛,你肯定能贏王離那個小瓜皮。

這種不是故意氣人的氣人才是最氣人的。

因為你清楚知道,此人此話並無惡意,你跟他一般見識,那是你心胸狹窄,你不跟他一般見識,那是你活該氣死。

但作為一個被沒事便狂罵儒家人的儒家荀子教出的法家人,李斯從不做委屈自己成全彆人,如果彆人氣到他了,那就報複回去好了,要不然他的身居高位不就成了一個擺設?

李斯微微一笑,“我不懂兵,但我知道我此時官拜廷尉,是陛下身邊一等得用之人。”

“至於你,雖在兵法上略有天賦,可大秦最不缺的便是將軍,猛將如雲的情況下,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不過如此,不會有人在你身上傾注太多的心思。”

韓信皺了皺眉。

“所以,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情況下,你要不要與少將軍比試一場?”

李斯十分有禮貌征詢韓信的意見。

韓信扯了下嘴角。

他可不想頂著王離的手下敗將的名頭出去打仗,多丟人啊。

韓信道,“我不太想——”

“恩?”

李斯輕捋胡須,一臉和善。

“......”

法家人什麼時候能講講道理╭(╯^╰)╮

“行吧,我去。”

人在屋簷下,韓信不得不低頭,“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李斯眼皮微抬。

——該說這人有眼色還是沒眼色呢?

眼下什麼情況了,還有心思跟他談條件?

“說說看。”

李斯心平氣和。

韓信一臉憂色,“若我僥幸得勝,少將軍必會記恨於我,日後百般刁難我。”

“然後呢?”

李斯道。

韓信長長歎氣,“還請廷尉護我一護,莫叫少將軍取了我性命。”

“少將軍比你想象中的有雅量。”

李斯道,“你若輸了,他會瞧不起你,但你若贏了他,他非但不會報複你,還會高看你一眼。”

“武將總是這麼彆扭的。”

李斯看了眼韓信,“同為武將,你難道不知道?”

他還真不知道。

因為他不是那種彆人贏了他,他就會高看彆人一眼的人。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有人在排兵布陣的事情上贏他?

“不知道。”

韓信實話實說,“我隻知道我怕少將軍報複我。”

“不會。”

李斯搖頭,“你隻管大膽去比試,報著必勝的決心去比試,不要給自己留半點退路。”

“少將軍眼高於頂,自視甚高,若是讓他知曉你故意讓著他,以他脾氣,他在校場上便會拈弓搭箭送你見他祖父。”

“......好的,我記下了。”

韓信視死如歸,“我不會讓他的。”

可問題是,他的騎射功夫根本不及王離,他拿什麼去讓王離?

根本就沒有的東西,談不上讓。

韓信跟著李斯走進校場。

“陛下,此人便是韓信。”

李斯將韓信引薦給嬴政,“韓信雖年少,但對於打仗一事天賦極高,假以時日,必能成為大秦的擎天之將。”

“拜見陛下與公主。”

韓信俯身見禮,“陛下萬年,公主千歲。”

嬴政眼皮微抬,“免。”

鶴華看了又看面前清瘦少年。

與章邯精瘦不同,與王離的雖年少但強壯更不同,韓信很瘦,竹竿似的瘦,郎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像是薄甲包裹著幾根竹竿,有種風刮過來便能將他吹跑的錯覺。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著弱不經風的少年,他的眼睛卻很亮,又亮又黑,哪怕在沒精打采的狀態下也如黑珍珠一般熠熠生輝,叫人忍不住去瞧他眼睛。

——確認過眼神,這位定是奇怪女人極為重視的少年了。

王離嗤笑,“擎天之將?”

“他?”

不是他瞧不起韓信,韓信的文書剛送到鹹陽時,他心裡好奇,跟著瞄了幾眼,那是一個連一日之餐都沒有的普通黔首,天天蹭吃蹭喝,在當地的名聲極為不好,他被召到鹹陽時,還有不少人長舒一口氣,終於不用再被他蹭飯。

——一個連自己都養活不了的普通黔首,拿什麼去學習兵法?

排兵布陣不是市井裡的大白菜,不是你看一眼便能拿走的東西,它需要長時間的積累與赫赫戰功者的傾囊相授,否則你終其一生也隻是一個碌碌無為之將。

韓信沒有家底去學兵書,更沒有名師大家來教授,甚至連為將者最基本的騎射他都是來了上林苑才開始接觸,到現在也隻能說天賦平平,他隨手挑個親衛,都能將韓信揍趴下。

這樣一個人來贏他?

簡直是在說笑話。

當然,能被天書再三交代的人,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韓信騎射不行,他的天賦或許是在排兵布陣上面,是那種坐鎮中軍便能決定千裡之外的戰局的人,或許如李斯所言,未來的他定然是大秦的最強之將。

可越是這樣,他越要與韓信比試一番,身為關中兒郎,哪能不戰自退?

哪怕知曉前面是一場必敗之戰,他也會一騎當千衝入戰場,將大秦旗幟與王字將旗牢牢插在戰場,直至他最後一滴鮮血都流乾。

阿父總說他天賦一般,可為名將,卻不可為改寫曆史的絕世將才。

名將也好,絕世將才也罷,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他不在乎,他要的是大秦江山永固,王氏一族將門虎子,為了這些東西,他戰死疆場又何妨?

王離對韓信勾勾手,“擎天之將,敢與我比試一場嗎?”

“比吧。”

與王離趾高氣揚的囂張相比,韓信興致缺缺,甚至還想打哈欠,“少將軍想怎麼比?”

“怎麼,李廷尉沒有告訴你?”

自己全力以赴,對手卻一臉困倦,少將軍的驕縱小脾氣頃刻間上來了,“在外面磨蹭這麼久,不是為了商量如何對付本將軍?”

韓信看了眼王離,臉色有一瞬的古怪,“不是。”

——對付一個你,還需要跟李斯商量嗎?

一時間,韓信分不清王離是高看李斯還是高估了自己。

“哼,這有什麼好否認的?”

王離的脾氣從來算不得好,屬於一點就炸的那種性格,可一旦涉及騎射與排兵布陣,他暴跳如雷的情緒影響不了他的翻身上馬乃至拈弓搭箭。

王離走下高台,衛士們已選好戰馬,他對自己的騎術有十足的自信,連挑選戰馬這種事情都不屑於做,隨手指了衛士牽著的戰馬,衛士牽過來,他飛身一躍,跳上馬背。

“彩!”

漂亮的上馬動作引得關中兒郎齊齊喝彩。

“好厲害!”

鶴華星星眼。

嬴政瞧了眼熱切看向王離的鶴華,“雖厲害,但你不可學。”

“為什麼?”

鶴華不理解。

蒙毅輕笑,“公主身嬌肉貴,王離皮糙肉厚,王離經得起這樣的衝擊,但公主的身體受不住。”

“哦,這樣啊。”

鶴華歎了口氣,眼巴巴瞧著校場上英姿勃發的王離,“可是我也想跟王離一樣馳騁校場的。”

“這個不難。”

蒙毅道,“專門為公主培養的馬駒們已經訓練完畢,等王離與韓信比試完,公主便可試一試小馬駒。”

鶴華這下開心了,“太好了,我也可以騎馬了!”

說好阿父今日陪她玩教她騎馬的,如今天已過半,她卻連馬還沒摸到,這不公平。

——都怪李斯,如果不是李斯,阿父就能陪她玩了。

鶴華瞪了一眼李斯。

恩,瞪一眼就好啦。

瞪完這一眼,她便解了氣,就能原諒阿父被政務所分心,然後忘記教她騎馬的事情。

李斯嗬嗬一笑。

無妨,小公主心胸寬廣,不會記仇,更不會報複於他。

然而下一刻,他聽到絲毫不記仇的小公主聲音軟軟糯糯向帝王撒嬌,“阿父,廷尉好壞,如果不是他激得王離非要與韓信比試,阿父便能教我騎馬了。”

“......”

好的,小公主也有記仇的時候。

小公主極度護短,一旦招惹了她的人,好性如小公主也會綿裡藏針刺回去。

李斯歎了口氣。

他就不該大包大攬,接受蒙毅的提議。

是的,沒錯,今日的一切都是他與蒙毅商議之後的決定,借著比試的事情拿捏韓信,拿捏了韓信,黃石公便會願者上鉤。

當然,精於算計的他從不做賠本的買賣,在他與蒙毅的計劃中小小改動了一下,想從被關中子弟占據的武將位置裡撕下一塊來,給同是外來戶的韓信。

——但看韓信這種分不清政局的頭腦,他哪怕送韓信上青雲,這廝也不會念著他的好。

李斯重重歎氣,“臣知罪,臣不該打擾陛下與公主的雅興。”

“哼,你才不會知罪。”

鶴華輕哼一聲,把臉扭在一邊,“你隻會想著借著韓信打壓王離,滅滅關中子弟的威風。”

奶聲奶氣的稚子童言哪怕在說自己的壞話,字字都在針對自己,但也讓人心裡生不出半分不耐與厭惡。

——誰會跟一個四五歲的奶娃娃較真?

李斯啞然失笑,“公主實在是誤會臣了,臣哪有這個膽子去冒犯關中兒郎?”

“隻是韓信此人天生將才,不該埋沒於上林苑之中,臣不想陛下痛失棟梁,這才壯著膽子給陛下推薦此人。”

“哪知——”

“哪知王離那小子受不得激,竟然自告奮勇下場與韓信比試?”

陰陽怪氣的老者聲音打斷李斯的辯解。

嬴政眸光微動。

蒙毅眼皮微抬。

李斯心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下。

——他等的人終於來了!

劉季眼前一亮,狐假虎威,“哪來的不懂禮數的老頭,還不快快轟出去!”

“這是天子駕前,公卿眾多,容不得你來撒野!”

“你小子先閉嘴!”

黃石公沒有好氣道,“蒙毅是什麼人,我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清楚?”

“如果沒有他的允許,我怎麼可能來到這兒?”

蒙毅曲拳輕咳。

劉季翻了個白眼。

他知道,他可太知道了!

但這種事情蒙毅怎麼可能承認?所以他才敢狐假虎威!

一時狐假虎威一時爽,一直狐假虎威一直爽,他那些被潑冷水被罵癩蛤蟆的仇終於能報了!

“你少汙蔑蒙上卿。”

劉季義正言辭,“你一個沒名沒姓半截身子入土的小老頭,蒙上卿怎麼可能會注意到你?”

“定是你趁人不備,才偷偷溜到這裡冒犯天顏的!”

皇帝佬兒有度量,但不多,這老頭又臭又硬跟茅坑裡的石頭差不多,皇帝對他估摸著也是捏著鼻子忍著的關係,他罵老頭,皇帝或許會出面阻攔,但不會覺得他做得不對。

劉季肆無忌憚,“偷偷溜進來也就罷了,見了陛下竟然毫無禮數,連最起碼行禮都沒有——”

“嗖——”

利箭劃破長空,打斷劉季的喋喋不休,貼著黃石公的鞋面釘在黃石公面前的土地上。

劉季瞬間閉嘴。

——好的,知道這位老頭把王家少將軍得罪得很徹底他也就放心了。

“彩!”

關中子弟看熱鬨不嫌事大,齊齊為王離喝彩。

王離拎著弓,囂張瞧著遠處的黃石公,“哎呀,我手滑了,您都這麼大年齡的人了,肯定有容人之量,不會跟我這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吧?”

“......”

這孩子比蒙毅小時候更欠收拾。

“那當然,老夫肯定不會跟你一般見識。”

黃石公俯身,去拔釘在地面上的箭羽,“王老將軍戰無不勝,騎射無雙,其孫不僅沒有繼承他在兵法上的造詣,就連騎射也不及他的皮毛。”

王離臉色微變。

“將門難出虎子嘍。”

箭/弩實在難拔,黃石公拔不下,隻好作罷,轉身瞧著張牙舞爪的少將軍,聲音慢悠悠,“不過這也無妨,王老將軍戰功無雙,上將軍更是威名在外,有這樣的祖父與父親庇佑,少將軍縱然平庸些,也能得侯位得將軍位。”

世間有不需打磨便能璀璨耀眼的將星,譬如韓信。

也有璞玉一塊,需要精雕細琢之後才能流光溢彩,比如王離。

他喜歡一點就通甚至不需點便能無師自通的將星。

但今日,他突然發現雕琢璞玉的過程同樣有意思。

黃石公抄著手,笑眯眯看向王離。

嬴政視線落在王離臉上。

少年握著弓弦的手微微顫抖,顯然被黃石公的話所激怒。

嬴政眉頭微動。

蒙毅嘴角微抿。

鶴華張了張嘴,想打斷黃石公的話,但此時的打斷對王離來講是掩耳盜鈴,隻會讓生來驕傲的少年更加受挫。

韓信看看黃石公,再瞧瞧面沉如水的少將軍,半息後,他默默退在親衛身後,防止氣頭上的少將軍給他來個一箭穿心。

章邯取來瑪瑙沙盤,輕手輕腳放在鶴華身邊。

習武之人聽力好,哪怕離得遠,方才的那些話他也一字不落全部聽到,聽完之後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唯一的感想是黃石公的確要收徒,但這個徒弟是韓信還是這位被氣得不輕的少將軍,便隻有此時的黃石公自己知曉了。

“哪跟沒有好祖父好父親的韓信似的,被人趕鴨子上架跟你比試,怕贏了傷你自尊,怕輸了更傷你自尊。”

黃石公眸光輕閃,殺人誅心,“可憐喲,韓信怎就沒有這樣的好祖宗?”

齊聲喝彩的關中子弟陡然失聲。

——可以說王離天賦平庸,也可以說他囂張跋扈,但獨獨不能說他享受祖輩庇蔭,雖然他的確如此。

十歲的孩子在做什麼?

吃喝玩樂,向父母撒嬌。

但十歲的王離在做什麼?

在天不亮便跑馬練箭,在月色高懸仍在練槍,祖父與父親是他的榮耀,更是他身上的枷鎖,他拚儘一生也要掙脫的存在。

如果他的祖父不是王翦,如果他的父親不是王賁,那麼以他的努力他的天賦,他定能被人讚一句冉冉升起的大秦將星,可是他父輩們是滅五國的絕世悍將,哪怕放在曆史長河裡,那也數一數二的絕世戰功,有這樣出色的父輩,他注定黯然失色,除非他是武安君在世,否則他注定被父輩們襯得平庸。

可武將那麼多,武安君隻有一個。

同理,父子聯手滅五國的王翦王賁也隻有一個。

群雄閃耀是這個時代的榮幸,可對於更多人來講,是他們籍籍無名的可悲一生。

當然,對於王離來講更殘忍——王老將軍資質平平的孫子,上將軍王賁叫不出名的兒子。

“那是因為他沒我這麼好命。”

王離抬眉,緩緩從箭鞘裡抽出弩/箭一支,“我知我終其一生無法超越父親與祖父,我而今的榮耀加身皆為阿父與祖父的緣故,但那又如何?”

“我身為大秦之將,我願為大秦而死。”

“我身為關中子弟,我願為關中之地流儘最後一滴血。”

“我身為王氏子孫,我一生不做有汙王氏賢名之事。”

“這便夠了。”

“這個世界不止有能力挽狂瀾的絕世將星,更有我這種願為大秦赴湯蹈火的普通將軍。”

“老頭,將軍心頭至死不滅的熱血,永遠不會因為他的資質平平而消失。”

“嗖——”

箭若流星,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