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二十四(1 / 1)

黑甜的世界。

空氣是久違的清新味道,沒有廢墟堆裡的腐朽氣息,呼吸間胸腔也沒有帶著厚重塵埃的悶滯感。

蘇安恙睡了很久,醒來還看到已經許久未見的老爺子,小老頭戴著草帽樂嗬嗬地在河邊釣魚,瘦巴巴的身子佝僂著,甩杆收線倒是利索得很。

他瞅著這老頭還是沒心沒肺地笑,久違的委屈湧上心頭,他想喊他,可是怎麼也喊不出聲音,急得滿頭大汗……

他好像忘了自己有腳。

想到這個,他低下頭,就聽到了許多嘈雜不同的聲音,抬頭後老爺子也不見了。

蘇安恙任由自己的意識沉淪在睡夢中,還想回到那條河邊那座小村,然而周圍傳來的討論聲漸漸混入他的耳朵……

“檢測閣下等級的儀器好像出了問題……”

“不是,我不認識他……不必了,是,我們是一起的,剩下的我來付吧……”

“……嚴重營養不良,腺體發育不完全……”

“這位閣下真漂亮啊……簡直不像是一隻雄蟲……”

“聽說腺體都受損了,那些該死的軍雌,竟然讓閣下遺留在荒星……”

“真可憐呀……”

開門聲關門聲交替,世界又恢複安靜……

……

舒適感漸漸散去,老爺子也沒有再出現,熟悉的神經抽痛將他從黑甜夢裡拉出來。

像有一把無形的小錘子哐哐砸他腦袋,蘇安恙恢複意識的一瞬間就感受到了這種無名的酸爽。

渾身上下都痛,特彆是腦子和脖子兩個重災區。

他微微睜開眼,竟然看到了透亮的光線,許久沒有睜眼,猛然遇光眼睛生理性發澀,他隻能眯著眼睛打量四周。

是個很好的天氣,午後陽光剛好,微微傾斜著從不遠處的窗台灑進來,淺藍的紗簾微微隨著風動,窗外的世界也是乾淨明亮的。

秋風涼爽。

蘇安恙怔怔地看著這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眼眶突然酸澀難忍。

終於回來了嗎……

他終於離開了荒星,離開了那個世界,回到了藍星……

他抬手想抹淚,然而手腳無力,隻好使勁把淚意憋回去。

不過?

他怎麼住得起這種看著這麼高級的房子。

眼睛適應了光線後,他眼珠子四處瞅了瞅,眉頭皺緊發現事情有點不簡單:

這兒一看就是豪華版病房,暖色係的裝修簡潔舒適,床邊還有重型醫療儀器,他甚至還在床頭邊的桌子上看到了久違的花,雪白花瓣還怪好看的,是他沒見過的品種。

恍惚間即使渾身疼得他想齜牙咧嘴,他也忍不住嘴角上揚,真的回來了啊……

這清新的空氣,這美麗的世界~

不過這得花多少錢?他一個窮高中生,為什麼要住這麼好的病房,還是豪華單人間?!

蘇安恙抽了抽發酸的鼻子

,心雖然有點拔涼,但是經過了前面的經曆,他的心臟已經強大了很多,哪怕負債也沒關係,他可以打工。

隻要回到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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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都是麻木無力的狀態,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想摁一下床鈴什麼的,問一下能不能轉個病房。

還是能省就省吧,畢竟經過這一個多月的荒星求生,他覺得這點小傷,他住橋洞都能自己痊愈了。

但是很遺憾,他根本無法動彈,並且右手還被固定在床邊,掛著藥水。

蘇安恙艱難掙紮了半天,最後痛得滿頭大汗絕望放棄掙紮,癱回床上時,門口傳來“哢”一聲響。

他扭頭看去,眼裡都是希翼。

房門被推開,一個端著儀器穿著白衣的男護士眉眼帶笑,單手推開門後又回頭瞪了一眼同伴,略帶羞怯地走進來,然後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已經醒了的蘇安恙。

“閣下,您醒啦。”他驚訝地喊出聲,目光灼熱臉頰微紅,好在職業素養夠,聲音不高。

見這位閣下沒有說話,他放下手中的儀器後走到床邊,點擊床頭安著的一個複雜的儀表,確認病蟲蘇醒。

蘇安恙看著這個忙裡忙外長得格外清秀的男護士,心裡不詳的預感漸漸擴散,雖然他沒見過高級病房什麼樣,但是好像現實中也確實沒有這樣高級精密的儀器吧……

而且,閣下?

他張了張嘴,聲音艱澀,“請問,這裡是哪裡?”

“閣下,這裡是伊裡斯星的帝都。”護士看著他臉上的傷口,眼裡都是心疼與憐憫,還有明顯的羞怯與火熱,面對心怡的雄蟲,他們從不會退怯,大方介紹自己,試圖將自己最美的角度展現在這隻雄蟲眼中,“我是你的專屬護士格爾木,請您放心,您的……”

……

然而蘇安恙的世界一瞬間失聲。

蘇安恙看著面容秀美的護士嘴巴一張一合,卻完全聽不到他說了什麼,腦子也像僵化了一樣,無法再思考。

“……”

還是這惡心又虛偽的世界!

他翻個身,都忘了四肢無力這事兒,用還能自由活動的那隻手掀起被子裹著頭,閉上眼想繼續做夢。

他很久沒夢到那個死老頭了。

連那個男護士後來伸手扯被子都扯不動,安穩如山,沒有生命。

護士被這位閣下突如其來的反應弄得一臉茫然,“閣下,您怎麼了?”他上前想掀開被子,“閣下,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您有什麼不舒服或者不滿的,可以提出來,這樣會悶著您的……”然而被子被緊緊攥著,他怎麼也扯不開。

蘇安恙隻當自己是朵蘑菇。

十幾分鐘後,主治醫師和三個護士很快聚集在這間病房,面帶擔憂詢問。與此同時還有幾個自稱雄保會的公職蟲員也趕了過來,最後一群蟲齊聚一堂,目光都看向病床上的蟲。

吵鬨聲充斥著病房,耳邊除了耳鳴還有這些蟲的爭論聲,蘇安恙心煩意亂,他不想面對這些蟲,或者說,他不想面

對他還在這裡的事實。

明明被砸暈就來到這裡了,為什麼暈回去還不能回家呢?

主治醫師溫克爾·蒙德研究了這隻雄蟲最新的數據??[]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推了推眼鏡,謹慎地下結論:“安恙閣下應該是精神受到了嚴重打擊,有自閉傾向是正常的。”他語氣委婉,“閣下如今需要好好修養,要不各位就先回去吧……”

“我們有義務關注閣下的安全問題,”一隻雌蟲不悅的聲音再次打破了剛剛醫生說結論時的平靜,聲音尖銳刺耳,“這是我們雄保會的職責所在,你們醫院不僅隨意隱瞞阻攔閣下的信息,現在還想掩飾什麼?到底有何居心?”

低著頭的護士格爾木和同伴對視一眼,都悄悄地翻了個白眼。

裝腔作勢!閣下之所以不能及時離開荒星,還有他們的責任呢。

主治醫師皺眉,“格朗先生,安恙閣下現在確實需要休息。”

“我隻是關心閣下,你們說測驗等級的儀器壞了,可是已經三天了,還沒有把閣下的信息資料傳到雄保會,我有理由懷疑你們是不是……”

蘇安恙掀開被子幽幽盯著這個一直叭叭不停的蟲,“雄保會?”

雄保會,傳信息資料,每一個都是精準雷點。

他可太惡心這玩意了。

布萊爾有些受寵若驚,趕緊自我介紹,“閣下,很榮幸能見到您,我們是分布在法蘭星的雄蟲保護協會成員,因為雌蟲威裡森徇私枉法,差點導致您出了意外,所以我們特來拜訪致歉。”

法蘭星。

蘇安恙“嗬嗬”。

瘦猴他們雖然瞞著自己,但是他又不是傻子,他們拿的還是自己的終端聯係的,他當然知道,他的“分化”就是被這法蘭星的雄保會攔截了,還將自己的信息遞交給了那隻叫安德裡的雄蟲手中。

新仇舊恨。

布萊爾看著這隻雄蟲瘦削的身影,又看他那張即使被打的青青紫紫,還能看出來俊朗輪廓的臉,真情實意地心疼,也忍不住抱怨,“那些雌蟲真該死啊,在荒星那種地方,居然不照顧好您,讓您受了這麼大的罪,整個星際有哪位閣下會營養不良呢,看您瘦的,還有,剛剛是哪個護士照顧的閣下,為什麼讓閣下情緒低落……”

低著頭的格爾木臉色瞬間慘白,抬頭緊張地看著病床上的雄蟲,如果被雄保會投訴,他的信譽分會降低,嚴重的話,三年內都會取消預約閣下的資格……

蘇安恙抬頭冷冷看著這隻喋喋不休的雌蟲。

布萊爾聲音漸漸低了,對上那雙罕見的黑眸,打了個激靈,想到了這隻雄蟲會有這樣的意外,他們法蘭星的雄保會分支也有責任,當即訕訕停下這話題。

感知到雄蟲的怒火,他輕咳一聲,面色嚴肅說明來意:“對於這次的嚴重失誤,我們深知失職,造成這一切的主導者威裡森已經被撤職,並且因為傷害到了閣下,我們已經將他送上了聯邦法庭,屆時法庭會參考閣下的意願進行判決。”

包括那該死的,負責N796星那一戰的上

校軍雌,不過這些就沒必要和他說了。

蘇安恙煩得很,但是也不願意順便朝這些蟲發脾氣,語氣不耐,“你們走吧,我不想再聽到這些。”

布萊爾還想說些什麼,對上蘇安恙冷冰冰的眼神,知道自己再說隻會適得其反,隻好帶著手下離開。

當然,他在得到這隻雄蟲的分化結果前,是不會輕易離開A0135星的,在來之前,他們會長已經囑咐過了,如果是一隻高等雄蟲,那麼無論他想要什麼,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讓這位閣下原諒他們的失職。

主治醫師微笑著看他們離開,再替這位閣下檢查了一遍,有條不紊地吩咐身邊的護士把即將滴完的藥水換了,把那笨重的儀器調整好……

像一群忙碌又有秩序的蜜蜂。

蘇安恙沉默地看著他們,直至他們準備離開時才喊住那個醫生,“蒙德先生,”他盯著他的胸牌,眼神有些空洞,語氣飄渺:“我是蟲?”

“是的,閣下,您確實是雄蟲。”溫克爾語氣溫和,雖然有些不解他問的這個問題,但是想了想,就說了一些他覺得這雄蟲可能在意的信息,“我想您可能在擔心您的腺體是不是有問題,其實沒什麼問題,腺體發燙是雄蟲分化期間的一種正常現象。”

看他仍然有些呆呆的模樣,溫格爾稍稍停頓,繼續說,“至於您有暈厥方面的病情,隻是在分化期沒有得到照顧,需要的營養沒有跟上而已,這些後期都能慢慢休養。”

“你們驗血什麼的了嗎?”蘇安恙回過神來,臉色變得難看,“我是蟲?還是雄蟲?!”

溫克爾了然,“你是想問自己的種族問題吧。”

蘇安恙抬頭看他,眼神銳利。

溫克爾笑容不變,但是語氣有些歉意,還有些遺憾,“我們無法查到您的蟲形種類是屬於哪一類,基因檢測也無效,我們猜測您可能是五百年前已經滅絕了的黑水蝶混分類,因為黑水蝶的基因與其他的蟲類結合是很難有後代的,所以您的基因有些問題,但是我們查了,您的身體除了缺失營養以為,並沒有太大的疾病。至於蟲形問題,可能是血脈返祖現象,導致您的蟲形無法分化,不過您不用太在意……”

蘇安恙:……

他一臉麻木看著這個醫生說了一通蟲族專業術語,最後還是問了最不敢面對的,甚至連醒了後都在刻意逃避的問題,“我那些同伴怎麼樣了?”

溫格爾沉默片刻,不知是在詫異這隻雄蟲居然還會想起那些荒星來的蟲,還是詫異於他稱他們為“同伴”。

他謹慎問,“是那些,與您一起出意外的那幾隻雌蟲嗎?”

“對,兩隻蟲崽,有一個腿有問題,還有一個老頭,一個……很瘦的長滿雀斑的矮子,他們都還好嗎?”他聲音沙啞滯澀,“都活著嗎?”

溫格爾有些遲疑,但還是回答了,“您說的這些蟲,都脫離了生命危險,腿有傷那位昨天手術成功,但是還沒有蘇醒,兩隻蟲崽都在病房裡,他們想來看您,但是我們不了解您的意願,不敢擅自

做主,所以阻攔了。”

蘇安恙聽到都沒死,鬆了口氣,靜靜等待下文。

“至於您說的,最瘦弱那位,”,溫克爾推了推微微滑落的鏡框,聲音平緩,“他的傷勢太重,頸部骨骼已經碎裂了,腦窒息太久,如今還無法恢複自主意識。”

也就是變成植物蟲了。

陽光明媚,但是蘇安恙隻覺得連骨骼都在發冷,他抬手抵著酸到不行的眼睛緩了片刻,開口時聲音艱澀:

“我去看看他們。”他說完就掀開蓋在腿上的被子,推開了過來扶自己的護士的手,“你們帶路就好。”

“閣下不用太急,”溫格爾攔下了他,彎腰將他將手上還在滴藥水的針管固定好,將輸液架分離遞給格爾木才起身,率先走在前面,“他們在一樓的病房,跟我來吧。”

蘇安恙下床,腳步踩在地上時虛軟得他差點趴下去,擺了擺手拒絕了一直跟著自己的護士的攙扶,他跟上那個醫生的腳步,在下樓時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語氣遲疑,“你們醫院可以賒賬嗎?”

他怕瘦猴醒過來又肉疼到撅過去。

溫格爾:……

他搖頭,覺得這雄蟲實在特彆,“閣下,雄保會已經全權負責了您的醫療費,以及後續所有療養費,至於您的同伴,雄保會承諾了負責百分之六十的責任。”

主要是那些蟲並不認為這隻雄蟲回到一線星後,還會將那幾隻雌蟲放在眼裡,不然隻怕不會做出這種事,上趕著付錢都來不及呢。

誰能想到呢,這是隻怪蟲,脾氣怪,想法好像也怪。

“至於剩下的費用,您的另一個同伴喬尼承擔了。”

蘇安恙停下腳步扭頭看他,“誰?”

“喬尼·羅素。”溫格爾回頭一臉疑惑,反問:“您不認識嗎?”

“我該認識嗎?”蘇安恙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