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清白(1 / 1)

雖然是第二名,法學院辯論隊還是有個小小的慶祝儀式。

餘清音沒能跟嶽陽說幾句話,就得跟著隊友們走。

她心想人家特意來看自己,總覺得有些失禮,不好意思說:“我先走啦。”

嶽陽倒不介意,隻是遞給她個可以拎著的牛皮紙袋:“禮物。”

透過敞開的口子,餘清音瞥到一眼粉色。

她道:“鬱金香?”

嶽陽本來想買玫瑰,又怕一顆心昭然若揭:“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餘清音抱著紙袋,笑得分外開朗:“謝謝!”

跟撿了錢似的,餘景洪看不下去,打斷說:“快走吧你,彆人等著呢。”

就他有嘴,餘清音瞪著堂哥:“隻看半場的人還兩手空空。”

餘景洪理直氣壯:“全賴老徐,說好去校門口接我,結果還遲到。”

B大管得嚴,進去都要刷學生證,他又不像嶽陽有校友卡。

徐凱岩在上課,又沒人能三頭對案。

餘清音半信半疑,揮揮手走。

走出幾步她還回頭看,警告的眼神從哥哥身上掠過。

餘景洪本來沒打算做什麼,見狀偏過頭問:“學長,你想不想吃宵夜?”

他這聲稱呼讓嶽陽頭皮都發麻:“叫我名字就行。”

餘景洪平常也是跟人家哥來哥去的,麻溜改口後說:“去吃燒烤,行嗎?”

吃什麼嶽陽無所謂,他甚至做好喝酒的心理準備,沒想到人家就是單純跟他瞎聊,半句都沒往餘清音身上帶。

按他們兄妹的感情不至於啊?他心裡直犯嘀咕,虛長的那幾歲沒派上用場。

他坐在街邊小館裡,態度比吃米其林還端正,光看背影像是當過兵的。

其實餘景洪真沒彆的意思,吃完串拍拍屁股要回學校。

臨走的時候搶買單沒成,退而求其次變成AA。

嶽陽捏著他給的八十二塊錢愣神,抬手攔一輛計程車。

此時,餘清音剛到宿舍。

她洗完澡回來發現多出兩個未接電話,先給堂哥撥回去。

餘景洪:“不是,你問都不問一句的嗎?”

餘清音假模假樣:“哦,你們飯吃得怎麼樣?”

一聽就不關心,餘景洪奇了怪了:“你不怕我拿他怎麼樣?”

餘清音居然笑出聲:“我們倆八字才一撇,你沒那麼急。”

哪怕談戀愛,想逞輩分的威風都還嫌早。

餘景洪哼一聲:“算你不外向。”

他嘟嘟囔囔再講兩句,就投入到遊戲的懷抱中。

餘清音又給嶽陽打電話,問:“到家了嗎?”

嶽陽剛下車,摸著口袋找鑰匙:“要進電梯了。”

信號一卡一卡的,餘清音索性說:“那你早點睡,晚安。”

她明天早上還有課,嶽陽也沒多囉嗦。

隻是他心裡裝著事,想想給發小羅黎打電話。

已經十二點,人民教師還在改期中考的卷子。

羅黎接通的時候格外暴躁:“沒正事就滾一邊去。”

嶽陽盤腿坐在地上:“情感谘詢算正事嗎?”

哦,有八卦聽,那情況就不可同日而語。

羅黎紅筆一丟:“講。”

嶽陽:“你說我跟清音表白怎麼樣?”

羅黎一哽:“說實話,我還是有點沒辦法接受你追求我的學生。”

他師範大學畢業後在一中教物理,新老師的第一年帶餘清音在的班級,現在聽著總覺得怪怪的。

嶽陽咬著牙:“不用總提這件事。”

他想起來就下不去手,老覺得大家是不同時代的人。

羅黎:“畢竟事實就擺在這,不過人家未成年你就看上,你夠畜生的。”

嶽陽:“我那天不知道她是高中生。”

當時餘清音要上台表演,妝容精致打扮漂亮,笑容尤其的吸引人,以至於他看一眼就生出要人家Q號的念頭,誰知被一盆涼水澆到底。

這事羅黎也記得,論起來他還是由頭,畢竟要不是他在一中實習,也不會有這個因緣巧合。

他道:“你知道後還惦記。”

嶽陽原地跳起來:“我沒多久就去讀研,忙得連吃喝拉撒都顧不上,還能惦記誰?”

他哪有這功夫,頂多是睡不著的時候那些尷尬的事情會冒出來,與之關聯的人也會變清晰。

那陣子還有時差,羅黎找他都難,心想此言有幾分道理,說:“你回國後呢?”

嶽陽振振有詞:“一次是張老師找的我,讓我去跟她聊聊自主招生的事。後來她來參加夏令營,也是你叫我去看看的。”

在餘清音成年前,兩個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回回他都有十分正當的理由,可以對天發誓是出於對學妹的關照。

這樣一聽,好像是很清白。

羅黎摸著下巴:“那你到底啥時候喜歡她的?”

嶽陽其實能想起來心跳漏一拍的瞬間,大概始之餘清音望著他說“我成年了”的時候,那一刻的眼神真是無法形容。

但他不太想跟發小說,隻能含糊:“反正絕對合法。”

語焉不詳的,羅黎本來是調侃而已,現在都開始懷疑發小的人品道德了。

他嘖嘖兩聲:“我不太信。”

這都什麼人啊,嶽陽還以為能得到點有用的建議,沉默兩秒叫他滾,掛掉電話卻對自己也產生了不確信。

他搜索著“喜歡未成年人犯法嗎”,倒是跳出一堆發生關係要坐牢的關聯詞條,嚇得趕緊把手機丟一邊。

餘清音全然不知他的忐忑,第二天照常去見面。

前一晚失眠良久,嶽陽肉眼可見的精神不振。

餘清音知道他是剛出差回來,點餐的時候說:“吃完飯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

嶽陽想起昨晚好不容易入睡後那些旖旎的夢,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用!”

他現在看到床就覺得自己有罪,仿佛下一秒要被審判。

怎麼反應這麼大,餘清音錯愕道:“你沒事吧?”

嶽陽尬笑兩聲:“沒事。”

又看菜單轉移話題:“這個桂草糖水要不要來一份?”

餘清音捏著那張薄薄的單子翻來覆去:“我怎麼沒看見這個?”

嶽陽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豎的,我以為是橫的。”

他就說念著怎麼這麼繞口。

這得是多睡眠不足,餘清音:“吃完我就回學校。”

嶽陽難得有幾天時間;“明天你上課我可以睡一整天,沒事的。”

又道:“這次不知道可以休幾天。”

餘清音也就不再堅持,隻是多少有點心不在焉。

嶽陽敏銳察覺到,以為她是因為拿第二名心情不好,極力找著話安慰。

他大概很不擅長哄人,急得汗都跑出來。

餘清音忽然覺得他忙不忙的也沒啥關係,問:“明天你有空的話,我們去看電影?”

嶽陽知道她的課表:“那四點半我去找你。”

他居然還能背下來,餘清音有時候出門前都得再看一眼是哪門課。

細節之處,總是值得人細細推敲的。

餘清音的手肘撐在桌面,托腮看著他:“記得這麼清楚嗎?”

誰直視她的目光能不全憑心而言,嶽陽也不想編什麼借口:“我把它存在日程表裡。”

跟自己的工作安排放一塊,每天都會看一遍。

他打個直球回來,餘清音有點不知道怎麼接。

正好服務員來上菜,她趕緊說:“好餓。”

嶽陽也想等個十拿九穩的機會,起碼按照他的設想應該更浪漫一點的場合表白。

因此他道:“吃吧。”

兩個人邊吃邊聊天,吃完在樓下逛街消食。

路過抓娃娃的機器,嶽陽蹦出句話:“你想要哪個?”

好像哪個他都能抓似的,餘清音看來看去:“嗯,小叮當。”

心裡的後半句是“長得有點變形”,估計這家店沒舍得買啥好貨,她矮個裡就能挑出這一個。

嶽陽其實也覺得這隻娃娃斜臉歪嘴的,但還是擼起袖子:“看我的。”

他大話說得太早,前前後後砸下去一百塊手中還是空無一物,不由得道:“奸商吧這是。”

餘清音已經憋老半天,終於沒忍住大笑。

她肩膀一抖一抖的,臉努力的看著另外的方向。

嶽陽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長歎口氣:“上一回這麼尷尬,還是那次倒車撞到樹。”

也是在她面前。

餘清音更加想笑:“其實當時我沒想跟你打招呼。”

畢竟離兩個人上一次見面過去一年多,她也沒把握人家還記得她。

嶽陽懊惱道:“早知道不叫你。”

他都沒想到人家的名字自己能脫口而出,他沒來得及捂住嘴。

餘清音開玩笑:“我的名字燙嘴嗎?”

簡直是解釋不清。

嶽陽都變結巴了,一句話斷成五句話。

餘清音偏偏往前走一步,想要逗逗他。

結果有個小孩子橫衝直撞地跑過去,把她推向眼前人。

嶽陽下意識接住她,一顆心跳得比驚蟄的雷還響亮。

餘清音也好不到哪裡去,心想這回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兩個人的耳根子悄悄變紅,各自看著地不說話。

若有似無的氛圍籠罩著,誰都顧不上那隻醜娃娃。

嶽陽還是回家才想起來的,在筆記本上寫——欠她小叮當一隻。

雖然指向不明,可他心知肚明是誰,合上的時候偷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