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餘清音看來,本次迎新典禮的主題其實和歡迎沒多大關係,反而更像是誓師大會。
在幾位大佬的發言中可以總結出一句話,那就是法學院的課程不會比高三還輕鬆。
坐她旁邊的舍友柳若馨嘀嘀咕咕:“我還以為上大學就是解放。”
餘清音何嘗沒有期待過稍微自由的生活,跟著歎口氣:“甚至競爭會比從前更激烈。”
B大的法學院赫赫有名,每年錄取的省狀元都有幾位,在這樣學霸比例極高的地方上學,想來比過獨木橋還難千百倍。
真是人在哪,考試就在哪。
柳若馨喃喃自語:“那我肯定是墊底。”
她說這話的時候,另一邊的舍友張穎華仰著頭,身體微微向前傾,一雙眼睛裡全是對知識的渴望。
以至於叫人懷疑這會不是領導發言的話,她會拿出紙筆把所有內容記下來熟讀背誦。
隻這麼短暫的接觸,就看得出兩位舍友的性格大相徑庭,餘清音心裡有個數,調整坐姿後盯著台上看。
此刻流程已經進行到尾聲,剩下的就是各班開小會的時間。
不知道是前排哪位女老師大喝一聲:“一班的跟我走,我們到隔壁103集合。”
餘清音倒是想跟,踮起腳尖沒看到老師在哪。
她隻好隱約地順著聲音的方向走,自己找到103。
這是一間小教室,估摸著能容納三四十人左右。
後排的位置已經被占滿,剩下的都在最前面。
餘清音沒多少挑選的餘地,跟舍友們坐在講台邊。
得益於此,她總算看清老師的廬山真面目——個子不高,戴著眼鏡,短發不到肩膀長。
不過人看著柔弱,威嚴倒是十足,連自我介紹的時候都一板一眼。
她道:“我叫洪媛,是你們的班主任,以後有任何學習上的問題都可以找我。這是我的Q號和手機,大家都記一下。“
大學還有班主任的嗎?餘清音上輩子也讀過,完全沒這茬印象。
她心想大概是每個學校不一樣,把兩個號碼都記下,等著接下來的話。
沒想到洪媛要講的話到此為止,讓出地方說:“這是你們的帶班學姐何靜歆,是你們張導的助理。”
何靜歆通知的事情就比較多,主要和明天要開始的軍訓有關。
餘清音來之前被科普過基地的條件有多差,現在聽到這兩個字就深吸口氣。
然而她沒有合理的借口可以躲掉,隻能在還沒適應新環境的情況下坐上往郊區的大巴。
車上都是一班的學生,大家在還不熟悉的情況下以宿舍為單位活動,隻是倆倆並排的位置對入住人奇數的403並不友好。
大概是有顧慮,柳若馨和張穎華停在過道上齊齊回頭看。
餘清音其實沒有做什麼都得結伴而行的習慣,隨手一指:“我坐這兒。”
等大家吵吵鬨鬨的安頓好,車總算能出發。
窗外那些屬於城市的部分漸漸後退,出現的視野裡的變成平房。
不知道是哪位同學詫異道:“首都也有農村啊。”
說是農村,倒也沒錯。
餘清音下車的時候還看見一隻雞跑過去,心想不知道晚上的夥食能不能吃上肉。
可惜跟她所知的差不多,基地的飯菜簡直不是人吃的。
學生們隻來得及把行李們暫時放在地上,就被拉到食堂去參加歡迎儀式。
按理來說,第一天的夥食應該還不錯。
然而眼前的大盆的紅蘿卜、白蘿卜和洋蔥炒肉,基本奠定接下來半個月的基調。
宿舍更是比學校的還過分,在狹小的屋子裡一口氣塞進12個人。
頭頂的風扇形同虛設地晃悠,完全帶不來一絲清涼,餘清音光是原地站著,都覺得後背已經一身汗。
她迫不及待想離開此處,連帶著腦子都有點不靈光,看到舍友想抖抖床上整齊的被子,喊出聲:“若馨,你先彆動。”
柳若馨遲疑地看向她:“怎麼了嗎?”
餘清音也覺得自己太激動,但還是說:“每天早上有內務檢查,這個豆腐塊很難疊的。”
來之前有人千叮嚀萬囑咐,叫她睡覺的時候最好拿外套當被子用。
看她如此鄭重其事,柳若馨的手縮回來:“檢查很嚴格嗎?”
餘清音用力地點點頭,餘光發現所有人都把這話聽進去,大家很有默契地離被子越遠越好,聽到哨聲到樓下集合。
等站定,有位男教官大聲地宣布規定。
B大的軍訓並不是鬨著玩的,起碼在很多方面是和部隊靠攏。
甚至晚上還有突擊訓練,直叫人苦不堪言。
餘清音本來是四肢僵直地躺在床上,生怕碰到放在一邊的被子,恍惚間聽到口哨的聲音,猛地坐起身:“是不是叫集合了?”
她一開口,驚醒所有人。
大家的身體比意識更先反應過來,沒開燈窸窸窣窣地動著。
餘清音兩步跳下床,手忙腳亂地係腰帶,鞋一套就往外跑。
隻是她一個人速度快沒用,最後還是被罰跑步。
宿舍裡到得最慢的張慧很不好意思:“我明天肯定穿著內衣睡。”
哪怕有人不高興,看在第一天的份上都不會說她,餘清音隨大流的笑笑表示沒關係,跑完三圈停下來喘口氣。
望著皎潔的月色,她想:看來軍訓比想象中的更辛苦。
這個壞的猜想成真,接下來的訓練確實叫人頭疼。
大家早上六點要起來跑步,吃完早飯開始站軍姿,在太陽下被曬乾所有水分,下午再學著踢正步。
一天三頓飯的營養跟不上,八月的炙熱又堪比地獄,沒多久全班就中暑七八個。
餘清音不是其中之一。
她重生後開始堅持晨跑,如今已是第四年。
堅持鍛煉的好處在她身上顯現,在此時全變成弊端。
說真的,如果不是演技不佳,她倒很希望自己能暈一暈。
可惜直到半個月後軍訓結束,她都未能如願以償,反而拿下標兵的稱號。
從精神上,餘清音覺得自己也不太符合這兩個字。
她莫名有點心虛,懷揣著對肉的渴望,咽著口水踏上回學校的車。
和去時的氣氛相比,眼下簡直是沸反盈天。
整車人像報菜名似的,左邊討論著火鍋,後面議論著烤肉。
柳若馨從前座回過頭問:“清音,你待會吃什麼?”
餘清音虛弱地靠著窗:“我現在好像吃烤腸。”
就是那種一口咬下去全是汁的。
柳若馨舔著嘴唇,開玩笑的伸出手臂:“那你咬一口。”
這個軍訓對人的意誌力鍛煉多少尚且不知,但友誼已經升華不少。
餘清音“嗷嗚”一聲,佯裝嫌棄:”不行,你這太乾巴。”
這話柳若馨愛聽,美滋滋道:“我最起碼瘦了七斤。”
朝夕相對的,餘清音其實沒看出她和剛認識時變化。
但她又不是情商低的人,語氣誇張:“我猜不止,你臉都小兩圈。”
柳若馨更加高興,對著窗戶的反光看來看去。
她欣賞完自己,才想起來剛才的問題說:“講正經的,你想吃啥?”
餘清音:“我吃食堂進門第一家。”
這也太沒追求了,柳若馨:“彆啊,咱們去吃烤魚唄。”
她看著活力滿滿,另一位同學王雲忍不住調侃:“暈了五天的人就是不一樣。”
柳若馨嘻嘻笑:“是啊,醫務室的床睡得還挺舒服的。”
恍惚之間,餘清音聞到一點淡淡的硝煙味。
她也不知道自己錯過什麼,但秉持著不參與彆人矛盾的信念,閉上眼假裝在睡覺。
柳若馨見狀沒有再喊她,坐回位置上跟舍友張穎華抱怨:“不就是剛剛撞了她一下,至於嘛。”
其實按道理講,確實是她的錯。
然而張穎華又不是蜻蜓隊長,非得主持出個公道來,因此附和:“是有點小氣。”
豈止是有點,柳若馨絮絮叨叨的抱怨著。
畢竟大家住在一間屋半個月,沒有點小摩擦是不可能的。
前排的聲音壓得很低,餘清音並沒有聽清。
她假睡一會弄成真,慢慢地陷入夢鄉,再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回程的車趕上晚高峰,在離學校還有三公裡的地方被堵得一動都不能動。
車上可以清晰看見道路兩側每家店的招牌,有人一一的念過去:“小龍蝦、烤肉、刀削面、沙縣……”
大概是覺得誘惑力不過,香味還從窗縫處飄進來。
餘清音雖然沒有經曆過災荒年代,一瞬間也可以想象得出當年人的心情。
她擰開水杯想喝一口,卻發現連生命之源都告罄,整個人像被吸乾一樣,連眼睛都透著無神,好像下一秒要跟誰同歸於儘。
恰在此時,有人打電話來。
餘清音沒看備注就接通,聽見聲音才坐直。
手機的另一端,嶽陽道:“你到學校了嗎?有空吃飯嗎?”
餘清音現在對食物最渴望,忙不迭應:“我現在能吃下一頭牛。”
看來基地這幾年確實都沒什麼進步,嶽陽看一眼手上拎著的奶茶和不遠處的B大校門,心想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這個剛出差回來的人,說不準能好比神兵天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