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軍訓(1 / 1)

在餘清音看來,本次迎新典禮的主題其實和歡迎沒多大關係,反而更像是誓師大會。

在幾位大佬的發言中可以總結出一句話,那就是法學院的課程不會比高三還輕鬆。

坐她旁邊的舍友柳若馨嘀嘀咕咕:“我還以為上大學就是解放。”

餘清音何嘗沒有期待過稍微自由的生活,跟著歎口氣:“甚至競爭會比從前更激烈。”

B大的法學院赫赫有名,每年錄取的省狀元都有幾位,在這樣學霸比例極高的地方上學,想來比過獨木橋還難千百倍。

真是人在哪,考試就在哪。

柳若馨喃喃自語:“那我肯定是墊底。”

她說這話的時候,另一邊的舍友張穎華仰著頭,身體微微向前傾,一雙眼睛裡全是對知識的渴望。

以至於叫人懷疑這會不是領導發言的話,她會拿出紙筆把所有內容記下來熟讀背誦。

隻這麼短暫的接觸,就看得出兩位舍友的性格大相徑庭,餘清音心裡有個數,調整坐姿後盯著台上看。

此刻流程已經進行到尾聲,剩下的就是各班開小會的時間。

不知道是前排哪位女老師大喝一聲:“一班的跟我走,我們到隔壁103集合。”

餘清音倒是想跟,踮起腳尖沒看到老師在哪。

她隻好隱約地順著聲音的方向走,自己找到103。

這是一間小教室,估摸著能容納三四十人左右。

後排的位置已經被占滿,剩下的都在最前面。

餘清音沒多少挑選的餘地,跟舍友們坐在講台邊。

得益於此,她總算看清老師的廬山真面目——個子不高,戴著眼鏡,短發不到肩膀長。

不過人看著柔弱,威嚴倒是十足,連自我介紹的時候都一板一眼。

她道:“我叫洪媛,是你們的班主任,以後有任何學習上的問題都可以找我。這是我的Q號和手機,大家都記一下。“

大學還有班主任的嗎?餘清音上輩子也讀過,完全沒這茬印象。

她心想大概是每個學校不一樣,把兩個號碼都記下,等著接下來的話。

沒想到洪媛要講的話到此為止,讓出地方說:“這是你們的帶班學姐何靜歆,是你們張導的助理。”

何靜歆通知的事情就比較多,主要和明天要開始的軍訓有關。

餘清音來之前被科普過基地的條件有多差,現在聽到這兩個字就深吸口氣。

然而她沒有合理的借口可以躲掉,隻能在還沒適應新環境的情況下坐上往郊區的大巴。

車上都是一班的學生,大家在還不熟悉的情況下以宿舍為單位活動,隻是倆倆並排的位置對入住人奇數的403並不友好。

大概是有顧慮,柳若馨和張穎華停在過道上齊齊回頭看。

餘清音其實沒有做什麼都得結伴而行的習慣,隨手一指:“我坐這兒。”

等大家吵吵鬨鬨的安頓好,車總算能出發。

窗外那些屬於城市的部分漸漸後退,出現的視野裡的變成平房。

不知道是哪位同學詫異道:“首都也有農村啊。”

說是農村,倒也沒錯。

餘清音下車的時候還看見一隻雞跑過去,心想不知道晚上的夥食能不能吃上肉。

可惜跟她所知的差不多,基地的飯菜簡直不是人吃的。

學生們隻來得及把行李們暫時放在地上,就被拉到食堂去參加歡迎儀式。

按理來說,第一天的夥食應該還不錯。

然而眼前的大盆的紅蘿卜、白蘿卜和洋蔥炒肉,基本奠定接下來半個月的基調。

宿舍更是比學校的還過分,在狹小的屋子裡一口氣塞進12個人。

頭頂的風扇形同虛設地晃悠,完全帶不來一絲清涼,餘清音光是原地站著,都覺得後背已經一身汗。

她迫不及待想離開此處,連帶著腦子都有點不靈光,看到舍友想抖抖床上整齊的被子,喊出聲:“若馨,你先彆動。”

柳若馨遲疑地看向她:“怎麼了嗎?”

餘清音也覺得自己太激動,但還是說:“每天早上有內務檢查,這個豆腐塊很難疊的。”

來之前有人千叮嚀萬囑咐,叫她睡覺的時候最好拿外套當被子用。

看她如此鄭重其事,柳若馨的手縮回來:“檢查很嚴格嗎?”

餘清音用力地點點頭,餘光發現所有人都把這話聽進去,大家很有默契地離被子越遠越好,聽到哨聲到樓下集合。

等站定,有位男教官大聲地宣布規定。

B大的軍訓並不是鬨著玩的,起碼在很多方面是和部隊靠攏。

甚至晚上還有突擊訓練,直叫人苦不堪言。

餘清音本來是四肢僵直地躺在床上,生怕碰到放在一邊的被子,恍惚間聽到口哨的聲音,猛地坐起身:“是不是叫集合了?”

她一開口,驚醒所有人。

大家的身體比意識更先反應過來,沒開燈窸窸窣窣地動著。

餘清音兩步跳下床,手忙腳亂地係腰帶,鞋一套就往外跑。

隻是她一個人速度快沒用,最後還是被罰跑步。

宿舍裡到得最慢的張慧很不好意思:“我明天肯定穿著內衣睡。”

哪怕有人不高興,看在第一天的份上都不會說她,餘清音隨大流的笑笑表示沒關係,跑完三圈停下來喘口氣。

望著皎潔的月色,她想:看來軍訓比想象中的更辛苦。

這個壞的猜想成真,接下來的訓練確實叫人頭疼。

大家早上六點要起來跑步,吃完早飯開始站軍姿,在太陽下被曬乾所有水分,下午再學著踢正步。

一天三頓飯的營養跟不上,八月的炙熱又堪比地獄,沒多久全班就中暑七八個。

餘清音不是其中之一。

她重生後開始堅持晨跑,如今已是第四年。

堅持鍛煉的好處在她身上顯現,在此時全變成弊端。

說真的,如果不是演技不佳,她倒很希望自己能暈一暈。

可惜直到半個月後軍訓結束,她都未能如願以償,反而拿下標兵的稱號。

從精神上,餘清音覺得自己也不太符合這兩個字。

她莫名有點心虛,懷揣著對肉的渴望,咽著口水踏上回學校的車。

和去時的氣氛相比,眼下簡直是沸反盈天。

整車人像報菜名似的,左邊討論著火鍋,後面議論著烤肉。

柳若馨從前座回過頭問:“清音,你待會吃什麼?”

餘清音虛弱地靠著窗:“我現在好像吃烤腸。”

就是那種一口咬下去全是汁的。

柳若馨舔著嘴唇,開玩笑的伸出手臂:“那你咬一口。”

這個軍訓對人的意誌力鍛煉多少尚且不知,但友誼已經升華不少。

餘清音“嗷嗚”一聲,佯裝嫌棄:”不行,你這太乾巴。”

這話柳若馨愛聽,美滋滋道:“我最起碼瘦了七斤。”

朝夕相對的,餘清音其實沒看出她和剛認識時變化。

但她又不是情商低的人,語氣誇張:“我猜不止,你臉都小兩圈。”

柳若馨更加高興,對著窗戶的反光看來看去。

她欣賞完自己,才想起來剛才的問題說:“講正經的,你想吃啥?”

餘清音:“我吃食堂進門第一家。”

這也太沒追求了,柳若馨:“彆啊,咱們去吃烤魚唄。”

她看著活力滿滿,另一位同學王雲忍不住調侃:“暈了五天的人就是不一樣。”

柳若馨嘻嘻笑:“是啊,醫務室的床睡得還挺舒服的。”

恍惚之間,餘清音聞到一點淡淡的硝煙味。

她也不知道自己錯過什麼,但秉持著不參與彆人矛盾的信念,閉上眼假裝在睡覺。

柳若馨見狀沒有再喊她,坐回位置上跟舍友張穎華抱怨:“不就是剛剛撞了她一下,至於嘛。”

其實按道理講,確實是她的錯。

然而張穎華又不是蜻蜓隊長,非得主持出個公道來,因此附和:“是有點小氣。”

豈止是有點,柳若馨絮絮叨叨的抱怨著。

畢竟大家住在一間屋半個月,沒有點小摩擦是不可能的。

前排的聲音壓得很低,餘清音並沒有聽清。

她假睡一會弄成真,慢慢地陷入夢鄉,再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回程的車趕上晚高峰,在離學校還有三公裡的地方被堵得一動都不能動。

車上可以清晰看見道路兩側每家店的招牌,有人一一的念過去:“小龍蝦、烤肉、刀削面、沙縣……”

大概是覺得誘惑力不過,香味還從窗縫處飄進來。

餘清音雖然沒有經曆過災荒年代,一瞬間也可以想象得出當年人的心情。

她擰開水杯想喝一口,卻發現連生命之源都告罄,整個人像被吸乾一樣,連眼睛都透著無神,好像下一秒要跟誰同歸於儘。

恰在此時,有人打電話來。

餘清音沒看備注就接通,聽見聲音才坐直。

手機的另一端,嶽陽道:“你到學校了嗎?有空吃飯嗎?”

餘清音現在對食物最渴望,忙不迭應:“我現在能吃下一頭牛。”

看來基地這幾年確實都沒什麼進步,嶽陽看一眼手上拎著的奶茶和不遠處的B大校門,心想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這個剛出差回來的人,說不準能好比神兵天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