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吳蔚剛完成一冊臟器圖,正閉目坐在案後,回憶著當初所學,生恐自己錯落一處。
自從開始畫圖起,吳蔚時常會後悔當初自己學習時候的不用心,吳蔚還記得父親對自己恨鐵不成鋼的批評,可惜當時吳蔚不僅沒把這些話聽進去,反而還有一種報複得逞的隱隱快感。
如今真真是應了那一句:書到用時方恨少。
後悔也終是晚了!
吳蔚出身於法醫世家,吳家珍藏著許多手繪的解剖圖和人體組織,臟器圖,有一些手稿,吳蔚本人已經很難理清是出自哪一輩的先人之手,隻是從那泛黃到幾近零碎的書頁和上面的繁體字注解上來看,足有百年以上的曆史。
在吳蔚很小的時候,吳蔚的父親專門請人將家中的手稿修複,而這些手稿陪伴了吳蔚許多年。
直到吳蔚已算是一隻腳邁入到法醫世界的門檻兒中,再回頭去翻看那些手稿時,那遲來的敬佩之情才油然而生。
吳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自己拿出十一分專注畫出來的手稿,總覺得和當年自己看的那些差了點意思。
柳翠微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來到吳蔚身後,搭上吳蔚的肩膀,力道適中地揉捏起來。
“累了就歇歇吧,這樣精細複雜的圖紙,不急於一時。”
“哎,都怪我當初不思進取,如今悔之晚矣!若是這幾本冊子真能流傳在這個時空,便是這個時空的解剖學的奠基石,卻不想如此重要的學術指南,竟然是出自我手,一想到這些我便羞愧難當!我在我們班的成績算是差的,大學期間幾乎沒什麼進步,就像‘傷仲永’一般,能順利畢業幾乎是靠著家傳和我從小的積累,我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著書立說呢?”
柳翠微又給吳蔚揉了幾下肩膀才停下,抬手捏住了吳蔚頗具肉感的耳垂,柔聲道:“不可這般妄自菲薄,我還記得當初咱們住在柳家老宅子裡的時候,有幾件案子就連東方大人都沒有頭緒,還是你提供了重要的破案思路,咱們和東方大人的緣分,也是這樣結下的。一個能被明鏡司正使青眼相看的人,怎麼會差呢?”
吳蔚勾了勾嘴角,雖然依舊很慚愧,卻對柳翠微的肯定很是受用,但還是如實說道:“三娘,我其實沒什麼了不起的,我隻是吃到了信息差的紅利罷了。科技大爆炸也不過是幾十年的時間,就足以讓一個時代產生巨變。等我們到了藍星,你會發現我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並不出挑,等你適應了以後,或許會成為比我優秀許多的人。”
吳蔚的話戛然而止,她有些緊張地握住了柳翠微捏著她耳垂的手,抿了抿嘴唇,低聲道:“若是那時……你喜歡上了旁人,或是有比我更優秀的人追求你,我該怎麼辦呢?”
柳翠微聞言大驚,一雙好看的黛眉都擰在了一起,說道:“你怎會這樣想?我……我是你的妻子。”
不過短短的幾個字,仿佛有無窮的魔力一般,瞬間便撫平了吳蔚心中的不安。
吳蔚笑著將柳翠
微拉到自己的懷中,眉眼間皆是柔情,不過柳翠微的表情卻不是很好,她安靜地注視著吳蔚,眼底帶著淡淡的不解和受傷。
吳蔚心頭一緊,明白自己的話說得有些不妥了。
雖然柳翠微已經從自己這裡聽了許多藍星的事情,但思想的轉變絕非朝夕可成,而自己適才這番,略帶自卑和撒嬌求重視的話,聽在對方的耳中何其刺耳?
在一個允許設立貞潔牌坊的年代,自己的話是多麼的失禮?況且對方連貞潔牌坊都為自己立了,自己還想如何呢?
果然,柳翠微掙紮著要從吳蔚的懷中起來,吳蔚立刻扣緊雙臂,鄭重道:“三娘彆惱,聽我辯解兩句可好?若是我說的不好,你要打要罵,都好。”
見柳翠微雖未答話,但到底放軟了動作,吳蔚吊著的心才放了下來,隨後鄭重地說道:三娘,我從未懷疑過我們彼此對愛的真誠。我知道……雖然愛情不能衡量,但是在咱們這段感情裡,你付出的比我多。是我不好,不該說那樣混賬的話來氣你。其實……我隻是有些害怕。”
看著吳蔚可憐巴巴的模樣,柳翠微心裡的那點兒火氣瞬間便熄滅了,雖然還端著臉不肯就此揭過,語氣中的柔和與眼中的關切卻是騙不了人的。
“你怕什麼?”
“我怕你會離開我。不是我對你不信任,而是對我自己沒有自信了。三娘……自從咱們決定回藍星之後,我起初的確很開心,很興奮,但是隨著那股興奮勁兒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安。我太知道我在藍星幾斤幾兩了,我們家……也就算是一個小康之家吧,家裡有一間三室居,已經有些年頭了。大概也有些積蓄,但那都是我父母辛苦攢下的,其實和我沒有太大的關係,我現在回去……連那個應屆生的身份都沒了,一窮一白來形容我再合適不過。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我或許是個有才華的人,還有些謀生的手段,可放到藍星,我實在是太普通了。比我長得美的,比我家世好的,比我有才華,有能力的人,比比皆是!而你……卻是獨一無一的,你身上有一種藍星人不具備的古典氣質,非常吸引人,你還會龍鳳秀,那可是非遺技藝,財富積累對你而言,並非難事。我擔心我會漸漸配不上你。”
聽完吳蔚的自白,柳翠微久久不語,雖然不能全然理解,但柳翠微卻也明白了吳蔚的心情,她靠在吳蔚的懷中,反手抱住了吳蔚,柔聲道:“我們是彼此的妻子,這是誰也拆不散的。若是有人喜歡彆人家的妻子,那這人必定是德行敗壞之流,我們又何必與這種人為伍?離得遠遠的不就好了?我與你相逢之時,何嘗不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你可有嫌棄過我半分?若沒有你,那個叫姓柳,被喚做繡娘的姑娘,大概早就死在柳家的老宅裡了。哪裡還有今日的柳翠微?你上次不是說……若是我的繡工這能賣銀子,那你就做我的……什麼來著?”
“經紀人!”
“對,經紀人,我賺的銀子,都是你的,等咱們去了藍星,你管家,好不好?”
被柳翠微這麼一安慰,吳蔚哪裡還有半點傷懷?
當即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說道:“其實咱們也可以帶點古董回去,就是什麼玉佩啊,瓷器啊,這東西在藍星可值錢了,隻不過帶回去以後……我無法說清楚這些東西的來曆,不知道需不需要依法上交,這有些觸碰到我的知識盲區了。”
柳翠微聽得似懂非懂,但見吳蔚已沒有了之前的陰鬱,心情也隨著好了起來,至於吳蔚這些天馬行空的念頭,柳翠微早就習慣了,便由著她暢想。
“總之一句話,旁的事情我都依你,就是這件事兒,今後再不許亂想了。”
“嗯,我記住了!”吳蔚嬉笑了一聲,在柳翠微的臉上落下一吻。
“心情可好些了?”柳翠微問。
“嗯。”
“時辰不早了,我去叫廚房傳飯吧,是到飯堂去吃,還是傳到書房來?”
“去飯堂吧,正好和娘說說話。”
“好!”
一人攜手出了書房,一家三口一起在飯堂用了午飯,吳蔚還貼心地陪著柳老夫人在花園裡逛了幾圈。
如今吳宅並東西兩個跨院,花園的規模不小,春日漸暖,花園也漸漸有了生機,年歲大的人就喜歡看這些生機旺盛的場景,柳老夫人每日都會到園子裡來逛逛,吳蔚還專門讓人給柳老夫人開辟了一小塊菜園子,老人家每日都有事情做,身體也比冬天那會兒好了不知多少。
把柳老夫人送回去,吳蔚對柳翠微說道:“有日子沒見一姐一家了,不如一會兒你寫張帖子,邀請他們兩口子帶上嬸子和兩個孩子,一起到咱家來聚聚吧。”
“是你有日子沒見到他們了,我和娘卻是時常見的,咱們兩家的鋪子就在隔壁,我每次到米莊去,都要過去看看,娘也會時常到張家去坐坐。”
“哦,也對,一姐還好嗎?妞妞會走了嗎?”
“哪那麼快呀,妞妞才快會爬了,要走路還早著呢。柱子已經開蒙了,每日由張嬸兒帶著在家裡,先生每日到家裡授課四個時辰,聽一姐說已經柱子已經認識許多字了,跟著先生明白了許多道理,性子也比從前沉穩了不少,不再房前屋後的亂跑了。”
“真好,一晃柱子都懂事了。”
“是啊,一姐和一姐夫如今的日子可有盼頭了,說是教柱子讀書的先生說了,再跟他學個兩年,哪怕是把柱子送到學堂讀書也不會露怯了,少有農家子弟的父母如此重視孩子的課業,開蒙這般早,柱子又好學,雖然到底是比不了那些書香門第出身的孩子們底蘊厚,但隻要繼續保持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他們,過童生試十拿九穩,至於春秋一闈和一朝登科,則不僅僅需要真才實學,還要看造化。”
“蔚蔚?”
“嗯?”
“明日我請一姐一家過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