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吳蔚叫了一聲,張全正在卸貨,放下一袋米後立刻跑到了吳蔚身前,弓著身子問道:“東家,叫我?”
“嗯,你騎上店裡的馬,去一趟咱們家的成衣鋪子,去和二東家說,咱家的成衣鋪從今日起歇業,全力把上一批訂單趕出來,暫時不接新單子了。”
“明白了。”
“還有,你告訴二東家一聲,我今天中午要晚些過去吃飯,店裡新來了一批糧食要過稱入庫,我得盯著。”
“是。”
張全領了吳蔚的口信兒去了,吳蔚則繼續盯著夥計們把糧食過秤,她負責造冊。
即便泰州戒嚴,米莊的生意也不會受影響,自泰州發水驛道不通後,這城中所有米莊的糧食都是由宜王府負責運輸,分配的。
宜王府給的進價和吳蔚自己派人到倉實縣大宗采買的價錢差不多,但是省去了路上的風險,如今外頭不太平,拉著那麼多糧食的馬車路過,被人瞧去還不知會生出什麼波瀾來。
雖然如此做,糧食的售價也要嚴格遵循王府給的價格,但是這中間還是有的賺的,即便吳蔚每日都賣些特價米,米莊的盈利依舊可觀。
一直忙碌到未時末,才將所有的糧食入了庫,這次宜王府給下派的糧食是平時的兩倍,費了些功夫。
吳蔚收好賬冊,交代了掌櫃的幾句,騎上馬往成衣鋪的方向去了,吳蔚單手勒著韁繩,馬兒的速度很慢,吳蔚留意到今日的街道上似乎有些狼藉。
吳蔚心下一動,一夾馬肚,扯著韁繩調轉了方向,往專門賣菜的坊市走去,此時這條街道上已經沒什麼人了,地上到處可見的菜葉子,還有些被踩碎的雞蛋,看上去臟兮兮的。
吳蔚操控著馬兒慢慢走過去,一邊留意著街道兩邊的鋪子,平日裡這個時辰來,兩邊的攤位上幾乎擺滿了鮮菜和鮮肉,但今日街道兩旁的鋪子幾乎都被買空了,隻能看見一些品相破敗的蔬菜,零散地躺在攤位上。
吳蔚拉了拉臉上的面巾,心中了然:想來是宜王府頒布的戒嚴政令,刺激到了城中的百姓,大家紛紛出門囤菜了,也不知成衣鋪那邊囤菜了沒有。
吳蔚家中的院子裡開了幾攏菜園,三位老人都是種地的能手,即便天時不利,菜地的收成也不錯,後院倉房裡堆了許多各式蔬菜,足夠他們一家人吃到明年開春的了,但成衣鋪可不一樣,每日還要給夥計們供一頓飯呢。
吳蔚一路走過去,買了些羊肉,鮮魚,這些單價比較高的肉類,還剩下一些。
……
吳蔚直接來到成衣鋪的後院,翻身下馬將馬兒拴好,提著自己買的魚肉,叩響了後院的門。
來開門的是二丫,自從來了成衣鋪,這丫頭比從前更機靈了,平日裡都是搶著乾活。
看到是吳蔚,二丫親熱地叫了一聲:“蔚蔚姐”主動接過了吳蔚手中的東西,說道:“蔚蔚姐,中飯在鍋裡悶著呢,你先進屋歇歇,我給你端上來。”
“謝謝,三娘
呢?”
“翠微姐和店裡的幾個夥計,還有我娘都在正門卸貨呢。”
“卸貨?張全沒來傳口信兒嗎,怎麼還開門?”
“不是,是我娘,在菜市場買了一板車的白菜……”正說著,就看柳翠微夾著兩顆白菜,後面跟著李大姐,小梅和夥計們,魚貫進了後院。
“三娘。”
柳翠微也看到了吳蔚,朝著吳蔚笑了笑,打開了一間倉房的門,說道:“就把菜放在這間吧。”
二丫提著手中的羊肉和鮮魚,問道:“翠微姐,這個放在哪裡?是蔚蔚姐買的。”
“你先放到廚房去,一會兒讓人吊到水井裡。”
“好!”二丫快速跑開了。
吳蔚拉著柳翠微到後院的石桌前坐下,問道:“張全來過了沒?”
“來過了,原本是打算關門的,不過接到了泰州要戒嚴的消息,李大姐便帶著幾個夥計去了一趟菜市場,搶了些蘿卜白菜回來,都堆在門口等著搬呢。你餓了吧?午飯還給你溫在鍋裡呢。”
“餓了,忙了大半天早就餓了。”
“在哪兒吃?”
“去內堂吃吧,你陪我。”
“好。”
……
吳蔚和柳翠微一起到廚房端了飯菜,到了內堂,中午李大姐做了白菜肉丸子湯,蒸了雜糧饅頭,還單獨給吳蔚留出了兩個白面饅頭,兩碟醬菜。
成衣鋪的夥食是大鍋飯,一般來說隻有一兩道菜,主食管夠,沒有家裡吃的精致。
吳蔚碗裡的肉丸明顯多些,自然是來自於李大姐的偏愛。
柳翠微一直等到吳蔚吃的差不多了,才問道:“怎麼好好的,突然就全城戒嚴了?我聽李大姐說,她今日上街采買的時候,看到幾個衙役抬了人。”
吳蔚的眼皮一跳,這一刻所有的猜測似乎都有了答案,不安在心頭迅速蔓延。
“抬了什麼人?”
“李大姐也沒細說,就說見官差用麻布裹了一個人,那個人好像是被堵了嘴,也聽不清喊了些什麼。”
“李大姐回來消殺了沒有?”
“嗯,成衣鋪每日都嚴格執行消殺,面巾也是最多兩個時辰一換,公筷,公勺都用上了。”
吳蔚沉默良久,直到柳翠微喊了她兩聲才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柳翠微目露擔憂。
“三娘,城裡……城裡可能已經出現時疫患者了。”
“什麼?!”柳翠微大驚失色,一把捂住了嘴。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日官差綁走的那個人,就是時疫患者之一,如果是一般的犯人,直接上了枷鎖鐐銬待到衙門便是,何必又是綁,又是堵嘴,還用布裹著抬走呢?”
“那,那怎麼辦?”柳翠微明顯慌了,這些日子柳翠微陸續從崔繡娘的口中聽說了不少關於時疫的事情,光是聽著崔繡娘對時疫症狀的描述,就夠讓柳翠微心驚的了。
吳蔚也迷茫地搖了
搖頭,思考良久才說道:“要是這泰州城裡已經出現了病例,就絕對不止一兩戶,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有少接觸外人,注意飲用水的安全,積極消殺,除此之外彆無他法。我看要不乾脆這樣吧,一會兒你把做成衣的料子和棉花分一分,從明日起繡娘們都不用來了,讓這些個繡娘在家裡做活,夥計的話……輪流到店裡來看著倉庫,連著值夜一宿,我們的鋪面一直關著,若是再沒人看著,我擔心遭賊。”
“那米莊呢?”
“米莊的生意得繼續做,糧食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不到萬不得已,我們都不能關門。”
“那你呢?”
“我?我每日到米莊裡坐半日,盯著點兒。”
柳翠微沉默片刻,說道:“既如此,成衣鋪的人也繼續上工,反正我們前門關著,也接觸不到什麼外人。”
“三娘。”吳蔚的眼中劃過一絲焦急,吳蔚其實並不怎麼擔心自己,因為她來自於藍星,在藍星接種過許多基礎疫苗,本身就免疫這個時代的許多傳染病,而且吳蔚也覺得自己的身體抵抗力挺好的,穿越過來這麼久了,除了因為挨了板子傷口發炎,發過熱之外,連感冒都沒得過一次。
所有的生物都是在不斷進化的,病毒和細菌也是,而吳蔚體內強大的免疫係統,這個時代的許多病毒根本無法攻入。
柳翠微堅持道:“這批訂單是咱們吳柳記成衣鋪的第一筆訂單,還是宜王殿下賞的,我必須要做好,讓她們把活拿回家裡,萬一有什麼瑕疵,疏漏,我不能及時發現,到時候想返工也晚了。”
見吳蔚還是一臉的不樂意,柳翠微牽過吳蔚的手,柔聲道:“咱家早就不是從前隻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了。若是咱們現在還生活在老宅,或者半山小院,我肯定聽你的,你不出門,我不出門,管他外面發生什麼呢?可是如今,即便我們倆都足不出戶,二姐夫的榨油坊也是要上工的啊,過幾日等二姐做足了四十天,她也會回榨油坊去。我知道你是疼惜我,害怕我染上時疫,我會多加小心的。每日都給鋪子做幾次消殺,你給的酒精我也發給她們了,她們回了家也會好好消殺。”
“你是不是覺得因為我每日都要去米莊,所以你也不肯待在家裡?”
柳翠微笑了,柔聲道:“這泰州城裡,有幾家能不為生計所奔波呢?蔚蔚,咱們也是一樣的。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是坐吃山空的人。”
“篤篤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話,吳蔚起身去開了門,隻見李大嫂立在門外,身後還站著張全。
不等吳蔚發問,張全便說道:“二位東家好,水生哥讓我過來找大東家,請大東家立刻回家一趟。”
“出什麼事兒了?”
柳翠微也急了,來到張全身邊。
張全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剛才二堂伯母,就是水生哥他娘,匆匆來了一趟榨油坊,找水生哥回去,水生哥讓我來成衣鋪找大東家,讓大東家也回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回去!”吳蔚點了點頭,二人快步出了成衣鋪,共乘一騎往宅子的方向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