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說道:“你就先彆忙了,我都幫你說了一路了,剩下的你自己帶著大夥看看吧。”
狗子點了點頭,出了工棚,指著原本的西廂房說道:“這間按照蔚蔚姑娘之前說的,改成廚房了。裡面是雙眼的灶台,能放兩口鍋。我還打了幾個木架子和木桶,方便存放糧食蔬菜,這邊還有空……”狗子指了指廚房裡的大概幾個平方的空地,繼續說道:“你們自己看是放兩個水缸,還是放醬菜,泡菜壇子,都使得。”
見狗子這就介紹完了,栓子有些急,叫道:“狗子,底下,底下!”
狗子這才想起,說道:“對了,我在地底下埋了火道,一直連到正屋的火炕裡,煙往上走,從煙囪飄出去。這條火道能通熱氣兒L,雖然不如在堂屋直接燒灶來得暖和,不過睡在上面也不會冷的。”狗子跺了跺腳下的地磚,明顯有一條是新鋪設上去的,一頭連著西廂房,一頭連著吳蔚和柳翠微的臥房。
吳蔚的眼前一亮,想到了地暖的可能性,既然鐵匠鋪連榨油機所需的設備都造得出來,那麼……是不是管道也可以造出來呢?
不過這個要從長計議了,最近吳蔚都在想著給榨油機更新迭代的問題,已經做過好幾次實驗,效果都不是太理想。
就像一張零分的試卷,從零寫到六十分或許容易,但從六十分再到八十分就需要一些格外的努力了。
廚房對面的東廂房,就是吳蔚的書房,屋內的主要框架已經打好了,該放隔斷的,該安置的櫃子,剩下的還沒有完工。
狗子進到書房裡比劃道:“這個位置放蔚蔚姑娘的書案,頭午陽光從這邊的窗戶照進來,寫字也放便的。”狗子指了指書案左側的窗戶,彆人或許不能理解狗子的表達,但吳蔚卻明白了。
光源在左邊射入,自己是右手寫字,那麼手臂和筆的陰影就會投射在右側,如此不會在書寫的位置留下陰影,這可是一道高中地理題目呢!
狗子雖然不如栓子那般健談,卻非常細心,能夠站在使用者的角度思考裝修方案,此等品質和思維,天生就是乾室內設計師的材料。
即便是在藍星,也有很多設計師在設計或者是裝修房屋的時候,隻顧美觀和所謂的“品味”卻忽略了實用價值,導致許多業主後續還要根據需求二次調整。
狗子並不詳細解釋,繼續說道:“這邊可以放個茶台,放個小泥爐燒水喝茶,主位在這邊,對面放兩把椅子,左右還能各放一個凳子,茶台我已經在做了,再有個三五日就能做好,這邊我準備放一個櫃子,那邊的窗邊……隔斷後面可以放一張軟塌,蔚蔚姑娘算賬算累了,就到後面去躺一會兒L,這裡……放一個銅爐,夏天熏香,冬天燒炭取暖。”
……
由於主臥的家具都沒有打好,也沒什麼可介紹的,後面的兩個浴室和雜物間是私密的地方,眾人也都沒進去。
隻是狗子又領著眾人出了院子,繞著院牆走了一圈,介紹他鋪設的排水渠。
古代的排水曆來是個問
題,一般民房的排水大多會直接倒在門外。吳蔚和柳翠微從前住的半山小院,也是借助地勢傾倒在山上,總之本著一個便利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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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四個水槽,住在宅子裡的人無需出戶就能把汙水傾倒出去,非常方便。
狗子設計的排水渠一路向院子後面的樹林延伸。後半段學著吳蔚使用了竹筒,節省銀子。
……
宅子看完,兩家人沒有不滿意的,兩位老夫人湊到一起商量搬遷的日子,溫鍋宴定幾道菜,擺幾桌,食材去哪裡買,哪家的豬肉更新鮮……
吳蔚問另外幾人道:“算算日子,你們還來得及嗎?”
幾人互相看了看,最終將目光投向了張水生。
張水生說道:“我想著讓他們先回去,他們出來的日子也久了,該回來報個平安了。家具還要過些日子才能打完,房子也得再晾涼,等到溫鍋的前一日,我再把他們接來。”
“如此也好。”吳蔚點了點頭。
栓子走了過來,對張水生和吳蔚說道:“蔚蔚姑娘,水生哥,我想留下來,給狗子當個幫手,跑個腿兒L啥的。”
“那你家裡的地怎麼辦?不需要回去播種嗎?”吳蔚問道。
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家……我爹不是長房,當初分家就從我爺爺手裡分到了不到一畝的地,去了稅也就沒剩下多少了。我平日裡就靠著村裡的幾個哥哥帶著,賺些糧食,銅板,補貼家用。張全哥還帶著我跑過貨呢!去年……收成不好,我家的底子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我爹就做主把地賣給了我大伯,換了些糧食回來。”
柳二娘子驚呼道:“你們家把地給賣了?”
張水生也擰著眉,問栓子:“這麼大的事兒L,你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旱情不過是一時的,幫襯一把也就過了來,把田產賣了今後可如何是好?”梁朝施行的是人頭稅和土地畝數並行的稅收政策。
田產在十畝以下的人家,按照人頭收稅,十畝以上的則按照畝數收稅,如此雖然可以讓稅收儘可能地公平,還是會令部分百姓受苦。
如栓子家的這種情況,家裡大人小孩加一起總共七口人,卻隻有七八分田地,尚不足一畝,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栓子上面還有個哥哥,平日裡栓子的哥哥鎖子負責耕田,栓子就跟著張水生做靈活,或者跟著張全出去跑貨,賺些糧食和銅板補貼家用。
如今,栓子家把田地賣了,今後連交稅都成問題了。
“嗐!我爹說了,自家的日子還得自己過。我們哥倆還能讓老的餓死了?賣田也是一時的,等以後我和我哥賺了銀子,我們再把田地買回來。過幾日我哥也要出門,他去倉實縣那邊,聽說碼頭上有許多
日結工錢的活,
想去試試。水生哥,
蔚蔚姑娘,我其實是打算到泰州礦山裡做活的。我聽狗子說……”
吳蔚見栓子支吾起來,接過話頭說道:“你想留在泰州給狗子打個下手,和他一起做工匠?”
“是!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和我哥這麼一走,家裡就剩下大嫂帶著兩個孩子照顧我爹娘了,倉實縣太遠,回家一趟不容易,我得時常回去看看,可礦山那地方……那是官家產業,哪裡容得我說走就走?我雖然木工的手藝不如狗子,但是我可以學,我可以先從學徒做起,隻要管吃管住就行,沒學成手藝……一個月能給我十個銅板就成,讓我帶回家裡去交差,狗子說,他願意教我!”
張水生的父親痛心疾首地說道:“知道你家不容易,可是再不容易,也不能把田產賣了呀,你爹真是糊塗了!上次我回去,我看出他有心事了,怎麼就不和我說呢!唉!”
吳蔚想了想,說道:“提供住宿倒是沒問題,狗子是成手的工匠了,帶一個不要工錢的學徒,我想牙行會同意的。你們倆都考慮清楚了?”
“蔚蔚姑娘,你看我的手藝還成嗎?”狗子反問道。
“我覺得很好,大家都覺得很好。”眾人也紛紛應和。
“那我和栓子就留下來不走了,勞煩蔚蔚姑娘和牙行的人說一下。”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
次日,張家擺了宴席,款待六人,為其中的四人送彆。
雖然來的時候這四人已經知道了栓子的打算,但沒想到狗子也不回去了,算上張全和張水生,張家村與他們要好的同齡人,一下子少了四個,多少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不舍離彆,卻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們四人家境尚可,又不像狗子有一門傍身的手藝,唯一的本事就是種田,隻能回到張家村去,隻是這一彆,雖然隻有幾十裡的山路……卻也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其餘人吃完以後紛紛下了桌,留給幾位年輕人話彆,就連柳二娘子也抱著柱子下桌了,唯獨吳蔚被張水生留了下來。
吳蔚覺得是自己蒙受這些人諸多幫助,可在這些人心中,吳蔚同樣是幫了他們大忙了。
吳蔚給了每人二兩銀子的工錢,不過是請泰州本地工匠所需的三分之一,可這二兩銀子夠他們一大家子用好多日子了。
酒至微醺,情誼濃。
吳蔚聽著他們說起年少時的趣事,感受著陣陣笑聲中的不舍,也被深深地觸動了。
忍不住低聲唱了一首《送彆》,聽得幾人淚灑當場。
一曲終了,眾人還沉浸在歌曲的情緒中,沉默著。
吳蔚默默端起酒杯,在心中致敬這份慢慢的情義。
這一刻,吳蔚很感激這場穿越,讓她體會到了離開一切電子設備後,彆樣的人生。
也是藍星永遠都回不去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