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柳翠翠和李鐵牛還聽說:清廬縣的學堂,名氣不大,在毗鄰的幾個縣城裡算是差的。
這一帶最好的學堂,在泰州城裡!
泰州學堂算是半個官學,由平燕王老千歲一手創辦,因為這裡面有藩王背景,所以師資力量很雄厚,不僅聘從各地學堂挖來名師,還有身係功名的秀才,舉人定期來講學,據說還聘到了幾位從朝中榮休的老臣到學堂裡來授課。
就這一帶的州府,把官學也算上,沒有哪家的底子能比得上泰州學堂的,可以說要是能把孩子送到泰州學堂,那就相當於一腳邁入了朝堂,要是被哪位宿儒看上了,連了姻親,更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
聽說當年清河縣的知縣張成,也曾在泰州學堂求學過兩年,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轉到了其他的學堂。
聽到這個消息,柳翠翠和李鐵牛的心臟砰砰直跳,喜不自勝,仿佛自家兒子馬上就能出現在泰州學堂裡,假日時日便能披紅掛彩,跨馬遊街了。
他們回家之後就提著禮物到了柳大虎的開蒙先生家,詢問有關泰州學堂的事宜。
誰知先生卻勸二人打消這個念頭,泰州學堂隻收有泰州戶籍的適齡學童,外地來的學子雖然也能入學,但是那叫“借學”,最長不能超過三年,且一生隻有一次。
所以許多外地學子分外珍惜這三年機會,一般來說都是已學有所成,準備參加科考的,為了穩妥起見才會帶著束脩到泰州學堂去“借學”,從學堂出來就直接參加科考。
而且“借學”的束脩比正常入學的高了一倍不止,所修的每一門功課都要單獨給授業先生一筆束脩。
如柳大虎這個年紀,又非泰州戶籍的學童,想去泰州學堂“借學”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柳大虎的授業先生深知這家人的品行,已於去年年底就提出請辭,打明年起就不再教柳大虎了。
但他還是本著為人師表的心,勸告柳翠翠和李鐵牛,柳家並非書香門第,家境又一般,實在是沒有必要掏空家底把希望都寄托在柳大虎的身上。
況且柳大虎資質平平,性情頑劣,泰州學堂那種地方也未必能容得下他。
與其耗費舉家之力把人強塞進去,再被趕出來,不如就近找個學堂,若是柳大虎再長大些,能明白父母的苦心,發奮苦讀,若乾年後能博個秀才的身份回鄉,令家中田產免去賦稅,就已然是柳家的造化了。
言下之意很明確:柳翠翠和李鐵牛夢想中,柳大虎能金榜題名,博得一官半職,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三歲看八十,柳大虎的授業恩師從柳大虎三歲開始授課,教了柳大虎六年,自己的學生未來是什麼發展,當師父的能不知道嗎?
奈何柳翠翠和李鐵牛就像被鬼迷心竅了似的,鐵了心要把柳大虎送到泰州學堂,可無論是戶籍要求,還是入學需要的銀子,他們都望塵莫及,愁的夫妻二人連日唉聲歎氣。
直到……
柳翠翠聽從泰州礦山
回鄉過年的鄰居說:她家的兩個妹妹在泰州城裡開了兩間鋪子,好像把戶籍也遷到泰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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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我不走,奶奶二姨掐我,要是我爺爺還活著,誰也不敢欺負我,奶奶,孫兒舍不得你,奶奶。”
柳老夫人哪裡知道眼下這份“難舍難分”的祖孫情,不過是自家大女兒一家三口的算計,見柳大虎哭得傷心,柳老夫人也紅了眼眶。
“虎子聽話,快起來跟你爹娘回去,今後想奶奶了再來。”柳二娘子還在努力地想把柳大虎和柳老夫人分開。
隨著柳大虎的一聲尖叫,柳老夫人抬手給了柳二娘子一巴掌,打在了柳二娘子的肩膀上,說道:“你磋磨孩子乾什麼?”
“我不!我不要回家,我要和奶奶一起生活!”柳大虎這回是真的鐵了心要留下來,不僅是為了自家父親設想的美好生活,也是這短短幾日柳大虎嘗到了甜頭,這裡吃的比家裡好,也比家裡好玩兒,每天隻要一出了門就和趕集似的,到處都是商鋪,等商鋪開了門,自己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三姨家雖然很窮,自己翻遍了也沒找到銀子銅板,可二姨家的櫃台抽屜裡面有,他每天都會溜過去偷偷拿幾個銅板,現在已經攢了好些了,就等著商鋪開門了去買東西。
還有村裡的小孩子都不喜歡自己,自己的小表弟卻不會嫌棄自己,哪怕是自己把他掐哭了,他也不會告狀,還屁顛屁顛的跟著自己。
柳翠翠實在是忍不住了,不顧丈夫的拉扯跳下了馬車,也跪到柳大虎的身邊,摟著柳大虎既是難舍分彆,也更希望柳大虎能到泰州學堂去上去,聲淚俱下地說道:“虎子,是娘對不起你。娘啊……去年的收成不好,家裡的糧倉都見底兒了,你的另外兩個姑娘一個守著糧倉,一個守著油桶,日子安穩踏實,這孩子我們怕是養不活了,娘啊。”
第一個來上工的張全看到這場面,一時呆愣在原地,不知是該回避呢,還是正常上工。
吳蔚看到張全,眼前一亮,趁著眾人不注意來到張全身邊,低聲吩咐道:“去報官,就說有人鬨事,機靈些,彆讓三娘難堪。”說著便將一錠銀子塞到了張全的手裡,張全瞬間會意,朝吳蔚點了點頭,目光掃過人群,見沒有人看到自己才閃身離去。
柳老夫人顯然已經動容了,她這幾日也反省了自己,明白自己如今安逸的生活是誰給的,可是……不過是多個孩子,多張嘴,多雙筷子的事兒,她實在不忍拒絕,卻也沒有敢立刻答應,而是將哀求的目光投向了柳翠微。
柳翠微已經氣得渾身發顫了,若是放在從前,或許柳翠微也會覺得,隻要柳翠翠夫妻不在這兒,多個孩子不過是多了張嘴,可是現在不同了。
柳翠微怎會不知道柳翠翠夫婦安的是什麼心思?柳大虎三歲就請了教書先生,念到九歲不可能就這樣輟學,而養一個讀書人需要多少銀子,看看
二姐夫兩口子沒日沒夜的乾,
也該明白了。
柳翠微還從張成的口中多少聽到了一些,
從開蒙到入仕,張成家一共花了幾百兩白銀,這裡面還不包括張成家書房裡的那些書!
柳翠微快步走上前去,朗聲說道:“大姐,我們已經分家了。就是沒分家,二姐已經嫁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和蔚蔚還是未出閣的姑娘,虎子若是外甥女還好,他已經九歲了,一日大過一日,男女大防還是礙著的,我們不可能給你養兒子!”
看熱鬨的人們聽到柳翠微這麼說,也紛紛點頭,兩個女子支應一個鋪子已經很不容易了,看這跪在地上的孩子長得跟個小牛犢子似的,過幾年就該成人了,哪有讓未出閣的姨娘養小子的道理,況且孩子的父親是死人嗎?看著那般精壯,竟然能把親生兒子推出門去?
吳蔚聽到柳翠微這麼說,著實鬆了一口氣,她的三娘成長了,再不是從前那個怯懦少言的姑娘了,如今已懂得了拒絕,能獨當一面了。
今日這一出,吳蔚早有準備,所以並不意外,她唯一擔心的就是柳翠微在中間受夾板氣,才會一直隱忍不發。
現下這個後顧之憂也沒了,吳蔚徹底放鬆,她不打算摻和進去,這是柳家的家務事,於是便搬了一把長凳過來,就放在米莊門口,一撩衣襟下擺坐下了。
看熱鬨,誰不會啊?
米莊的夥計們陸續來上工,看到自家鋪子前的景象也蒙了,紛紛來吳蔚面前詢問,吳蔚隻笑道:“今日晚點開門,你們先把今日的特價米準備好了搬出來,出兩個人過去護著二東家,彆讓人把她傷了,旁的事情不用管。”
夥計們領命去了,兩個身手最好的人擠了進去,護在柳翠微的身側,剩下的該乾什麼乾什麼,有條不紊。
對此,吳蔚很滿意。
又過了一會兒,張全帶著一隊捕快打扮的官差回來了,離著尚有五十步遠,張全遙遙指了指,然後主動放慢速度和捕快們拉開了距離。
張全是使了銀子的,捕快們自然配合,這一幕同樣被吳蔚瞧在眼裡,心中暗笑。
周圍看熱鬨的商戶和行人一見官差來了,紛紛做鳥獸散,該走的走,該回屋的回屋。
“娘啊……”
“奶奶……”
“乾什麼的!”帶頭的官差一聲令喝,嚇的柳翠翠和柳大虎連哭聲都卡住了。
張老夫人和柳老夫人一見來了官差,也都白了臉,張水生跳下馬車,賠笑上前,卻見站在店門口的吳蔚朝著自己擺了擺手,當即轉身把路給官差們讓了出來。
“二娘,官差來辦案了,你扶著娘避一避,回屋去吧。”
“知道了。”柳二娘子攙扶著張老夫人,回了榨油坊,柳翠微也攙扶著柳老夫人想把人帶回米莊,可是柳大虎雖然不哭了,卻依舊死死地抱著柳老夫人的腿。
直到一名官差用刀鞘精準地拍在了柳大虎的手背上,後者發出殺豬般的叫聲,祖孫二人才得以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