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什麼揚眉吐氣呢,我就希望咱們的日子平順些,他們少來幾回,我們的日子過得好不好,與她們有什麼相乾的?”
“好三娘,你也彆生氣了,等過了十五,我就讓張全駕著馬車把他們送回去,咱們也要開門做生意了,招待不了他們,再忍幾天,忍幾天就過去了。”
“我隻是擔心……他們兩口子曆來都是隻進不出的鐵公雞,一姐和一姐夫成親這麼多年了,從來也不見他們提著東西到張家去拜訪,也不見他們幫襯一姐一點兒,一姐成親多年沒有子嗣,要不是張家一老開明,那在婆家的日子該有多艱難啊?他們作為娘家人卻一點都不為一姐考慮,愣是多年的一毛不拔,倒是一姐夫年年都帶著二姐回門,一車一車的東西往娘家送,也不見他們回禮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們這次走了這麼遠的路,帶著年禮過來,肯定沒安好心。”
對此吳蔚表示認同,卻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道:“能如何,最多也就是打打秋風唄,可是咱們沒錢啊,買了宅子,分紅也給高姑娘送去了,年前剛上了一批貨,還沒來得及賣呢,哪有銀子救濟窮親戚?”
“嗯。反正我是一文錢也拿不出來的。”
吳蔚突然用僅容一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銀票你藏好了吧?”
柳翠微被吳蔚逗笑,眉頭舒展開來,點了點頭。
“那就行,可彆讓他們瞧見了。”
“蔚蔚。”
“嗯?”
“其實,一開始我也想陪著他們演一出,給他們些笑臉,不為彆的,哪怕是圖個吉利呢,咱們開門做生意的,我也不想在大年下的喪著一張臉,可是為什麼我看到他們一家人的時候,心裡的厭惡怎麼都壓不住?是我太小心眼了嗎,總是抓著陳年的不平事不放?”
吳蔚攬著柳翠微,一人依偎在一起,好一會兒才答道:“不是你的錯,而是……隻有真心才能換來真心,算計是換不來真心的。我家三娘冰雪聰明,怎麼會看不透他們一家三口的小伎倆,小心思?當你起了不計前嫌的心,卻看到一番汙濁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不舒服了。”
柳翠微在吳蔚的懷中拱了拱,有些委屈地說道:“可是娘卻看不透,她難道忘記了從前在小槐村的時候,他們兩口子是如何苛待她的嗎?明明家裡的白米夠吃,可是自從爹不在了,娘也沒吃過幾口白米,還有她的腿……明明就是跟著他們一家坐下的病,咱們費了多少心思才把她的腿給治好了,還有那處宅子,也是因為娘上下樓梯不便,我們才決定買的,一百兩呢。多少人家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銀子……”
吳蔚坐直了身體,注視著柳翠微,認真地說道:“三娘,咱們可不能有這樣的心思啊。買宅子的事兒,柳嬸隻是一個促進因素,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我相中那處宅子了,我想我們倆能有一個私密的空間,有一個更加舒適的居住環境。並不是完全因為柳嬸兒我才動心買的這座宅子,這個心態咱們還是得擺正了,再說買宅子又不是什麼壞
事,以後不許你再這樣說了。”
柳翠微點了點頭,誠懇道:“我知道了,我這不是看著娘對大姐一家那個態度,我心裡難受嘛,口不擇言了,是我不對,今後不會了。”
吳蔚在柳翠微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說道:“不要用彆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也不要因為旁人的品行而降低自己做人的標準,前半句是我說的,後半句是東方瑞從前教導我的。柳翠翠他們一家三口再怎麼惡劣,關咱們什麼事兒,咱們過好咱們自己的日子。任憑他們什麼陰謀詭計,銀子在咱們自己的口袋裡,就是不給他們,難道他們還能硬搶不成?再說了,從前咱們住半山小院的時候,不是已經達成共識了?以逸待勞,幾十裡山路他們願意折騰,那就來唄。如今咱們搬到了泰州,從小槐村到泰州都快一百裡了,他們要是折騰得起,就讓他們來好了,無功而返幾回,他們就來不起了。”
“那他們要是賴著不走呢?”
“賴著不走?還有沒有王法了?這裡是泰州,可不是半山小院,他們想撒潑就撒潑,再說他們的田地不要了?家也不要了?小槐村民風奸詐,他們若是真敢賴在這兒不走,保不齊家都被人給偷光了。”
“也是。”
“好了,水開了。咱們洗洗睡一覺,就先讓一姐和一姐夫應付他們兩口子吧。”
吳蔚看了看爐中的銀炭已經充分燃燒,便關了窗子,調了溫水和柳翠微一同洗漱,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把剩下的熱水倒進湯婆子裡,一同進了被窩。
連日的顛簸讓吳蔚和柳翠微睡的很實,就連柳翠翠故意製造的聲音都沒聽到。
……
柳翠翠眼看著一件件名貴的禮物,有些她連名字都叫不上來,被搬到了張家老夫婦的房間,彆提有多心疼了。
可是就連張水生也說這些東西是送給他父母的,柳翠翠總不好追到人家房間裡去。
無需溝通,張家老兩口就明白了柳一娘子的用意,將房中的一口箱子騰空,把所有的回禮都裝到了箱子裡,上好鎖。
這些事兒是當著李鐵牛和柳翠翠夫妻倆的面做的,李鐵牛見張老夫人將鑰匙貼身放好,表情訕訕。
張老爹清了清嗓子,說道:“親家大姑娘,大姑爺辛苦了,快回去歇歇吧,晚上一起吃飯。”
見張老爹下了逐客令,柳翠翠和李鐵牛隻得轉身離去。
直到聽不見一點兒腳步聲,張老夫人才憤憤地和張水生告狀道:“你那大姨姐的兒子,可真不是什麼規矩的孩子。才來了沒多久,便在兩個鋪子裡亂竄,到處翻東西,就是在自己家裡,也沒見過這麼沒規矩的,還把咱們柱子給撞倒了,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還好一娘把孩子接住了,嚇得我都不敢讓柱子離開這屋!”
聽到自家兒子差點遭到“毒手”,張水生也陰沉了臉色,斜了柳一娘子一眼。
柳一娘子忙說道:“可不是我叫他們來的,那他們兩口子帶著孩子來給娘拜年,我還能把人趕走嗎?”
張水生說道:“一看他們兩口
子就沒安好心,拿了蔚蔚的壓歲錢還往三娘的身上啐了一口,少讓咱兒子和那小子玩,被帶壞了,你可沒處哭去!”
“等晚上做飯的時候,我找個機會問問娘,什麼時候讓他們兩口子帶著孩子回去!”
一直沉默不語的張老爹突然開了口,說道:“都是親戚,怎麼說也是一娘的大姐,他們要是有需要幫忙的,你們兩口子能幫的就幫一把,寧可咱們自己吃點虧,可就是一點……你們兩口子要守好了。”
柳一娘子當即豎起了耳朵,張水生也直起了腰身,張老爹一向不發話,可若是真說什麼,那在張家也是說一不一的存在。
“爹,你說,我們一定辦到。”張水生急忙表態,柳一娘子也在一旁附和。
張老爹這才開口說道:“絕不能讓他們占了人家吳家姑娘的便宜!無論是張家也好,柳家也罷,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卻不關人家吳姑娘的事兒。你們兩口子心裡有數些,該說的說,該做的做,咱們張家可不能忘本,人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你放心吧爹,我心裡有數。”張水生答道。
“嗯。”張老爹點了點頭,不再說了。
柳一娘子心中惴惴,不由得愈發埋怨起柳翠翠夫妻,平白添亂。
……
另一邊,柳翠翠和李鐵牛領著虎子,一路嘀嘀咕咕地回了米莊。
“我才不信呢,誰會給他們兩個老的送那麼好的東西?分明就是防著咱們呢!”柳翠翠低吼道。
李鐵牛橫了柳翠翠一眼,低聲警告道:“你可彆壞了正事,來的時候怎麼說的?”
柳翠翠被李鐵牛點醒,換上了笑臉,並提醒柳大虎道:“還記得娘出門前怎麼教你的了嗎?”
“嗯。”
“真是我的乖兒子。”
柳翠翠一家三口上了樓,本想與吳蔚和柳翠微聯絡聯絡感情,卻被告知一人已經睡了。
柳翠翠沉了臉,大聲說道:“哎喲,這可真是土財主才能過上的好日子了,大白天的貓在房間裡睡覺,家裡來了客也不說見見的。”
柳老夫人沒去看柳翠翠,朝虎子擺了擺手:“虎子,來,試試新襖子合不合身。”
李鐵牛瞪了柳翠翠一眼,後者再度收起了刁鑽的表情,換上了笑容。
柳大虎來到柳老夫人面前,老人家親手給柳大虎穿上了羊皮襖子,問道:“暖和點了沒有?”
“謝謝奶奶。”柳大虎對這個奶奶還是有些感情的。
柳老夫人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堆了起來,抓了一把果子塞到了柳大虎的手裡。
“多吃點,才長得壯實。”
“嗯!”
見狀,柳翠翠抬手抹了抹根本就不存在眼淚,故作哀傷地說道:“娘啊,今年的收成不好,咱家的糧倉都見底了,這大半年這孩子可真是遭了罪了,連明年上學堂的束脩都出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