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吳蔚便帶著柳翠微和牙行簽了契書,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契書是在米莊簽的,錢貨兩訖,隨著兩張面額百兩的銀票檢驗無誤後,新宅子的房契和地契也交到了吳蔚的手上,牙行的人又出具了三分文書,牙行和吳蔚她們各持一份,另外一份需要送到官府去備案。
牙行的人前腳剛走,吳蔚立刻就把房契和地契都交到了柳翠微的手上。
吳蔚說道:“眼看著要過年了,這兩天我要和二姐夫出門一趟,回一趟張家村,再去一趟清廬縣和清河縣的縣衙,把咱們兩家的戶籍遷到泰州城裡來,今後就不用再兩頭跑了。等到來年開春兒,冰消雪融,咱們就修房子,早點住進去。”
“我都聽你的,明日我和二姐約了要去趕一次年底的大集,市集就在咱們泰州城的東三坊,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年底了鋪子裡的事兒多,要盤點,清賬,還要給夥計們和掌櫃的發紅利,咱們的最後一批貨明日應該就回來了,年前就這麼多貨了,不再去倉實縣采買糧食了。鋪子裡的貨款我留下周轉的,剩下的盈利,按照比例分好,給高姑娘送過去,還得去趟錢莊,兌換銀票。”
經過這半年的曆練,吳蔚的氣質越發沉穩,看得柳翠微陣陣心動,和吳蔚在一起,柳翠微從不缺乏心動的感覺,吳蔚總是能展現出閃光的一面來。
“那好,那你有沒有什麼要買的東西,告訴我,我順便給買回來。”
吳蔚想了想,答道:“被你這麼一提醒我還真想到了,咱們今年得走禮,倉實縣那邊……曹把頭得送一份,月霞姐姐也要送一份,行會這邊,會長和副會長要各送一份,還有其他八大米莊的東家都要送一份,當鋪的老板那邊也要送一份,咱們這兩個鋪子都是人家幫忙找的,這份恩情可不能忘了。你幫我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的了?啊,對了對了,還有一份張成的,張家村的村長裡正,咱們是不是也得送啊?”
柳翠微一聽吳蔚這麼說,當即有些心疼起銀子了,這麼多人要走禮,即便是買最尋常的禮物也要幾十兩銀子,她們剛買了宅子,家底兒去了一大半,明年還要修房子,銀子本來就吃緊了。
可柳翠微知道,這裡不是張家村,人情禮往不是一條豬肉或是臘肉就能解決的,她們兩個女子經營一家鋪子,本就多有不易,要是再失了禮數,更是寸步難行了。
“都送吧,隻是這麼多家要走禮,我也記不過來,不如你列個單子給我?”
“好,我這就寫。”
吳蔚拉著柳翠微回了內堂,柳翠微研墨,吳蔚則一邊思索,一邊和柳翠微商量道:“曹把頭和月霞姐的年禮,規格要一樣的,但是東西不能送的一模一樣,免得人家一通氣兒,覺得咱們沒有誠意。會長的禮得是最重的,副會長次之,剩下八家米莊的東家再次之,八家東家的年禮最好是一模一樣的,這樣也不會讓人覺得厚此薄彼了。至於當鋪掌櫃的,送點實在東西,心意到了就行了,不好太貴重,畢竟這中間還有高姑娘在呢,
等店鋪的分紅算出來,兌換成銀票後還要托當鋪掌櫃的幫我交給高姑娘。至於張成的,送他一本書,一套文房四寶就好,張家村的村長和裡正送點實在東西,心意到了就成。三娘,你幫我想想,具體送點什麼好?”
……
吳蔚和柳翠微在內堂裡商量了好久,才定下了各家年禮分彆送什麼東西,吳蔚將禮物的名目和份數清清楚楚地寫在紙上,交到了柳翠微的手裡。
看得柳翠微陣陣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吳蔚自然是看出了柳翠微的心思,一把攬過柳翠微的纖腰,雙手環抱,仰頭看向柳翠微說道:“好三娘,禮尚往來,有來有回嘛,到時候他們也會給咱們回禮的,咱們不虧。”
“嗯。”
……
在各自的忙碌中,新的一年終於來臨。
由於去年全國守製,年過的一點兒都不熱鬨,如今民間的守製期滿,各家各戶都鉚足了勁兒把這個年過得熱鬨些。
當然,也是寄希於爆竹聲聲能驅散邪祟,把“旱魃”趕走,禱祝明年會是一個豐收年。
米莊和榨油坊早在幾天前就歇業了,一直歇業到正月十五,正月十六當天開業。
不過吳蔚和柳翠微還有張水生,從大年初三開始就沒怎麼閒下來過,吳蔚和柳翠微有米莊的老板們要走禮,張水生也有自己的商業圈子需要打點,彆看他們隻是一個夫妻店。
和吳蔚料想的一樣,商會的會長和副會長收到她們的年禮後,象征性地回了禮物,其餘八大米莊的老板,給吳蔚和柳翠微她們回了幾乎等價的年禮,於是米莊的二樓庫房裡,一下子多了許多吳蔚和柳翠微暫時用不上的東西,比如什麼:老山參,上好的兔子皮,以及字畫,文玩和陳年佳釀等等……
吳蔚從這些禮物裡挑選了幾樣,加到了送給曹天旺和侯月霞的禮單裡,送完了張家村的年禮後,吳蔚和柳翠微坐著張全和張水生駕駛的馬車,帶著年禮去了一趟倉實縣。
在曹天旺和侯月霞的盛情邀請下,一行人在倉實縣逗留了兩日,出發回泰州的時候,馬車幾乎被曹天旺和侯月霞的回禮給塞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
抵達泰州城時,已經是正月十二了,吳蔚和柳翠微累得不行,這是她們過的最累的一個年,張水生和張全的情況稍微好些,但是也均表示剩下的日子哪都不去,要在家裡好好陪陪家人。
馬車停在米莊門口,吳蔚和柳翠微跳下了馬車,張水生和張全則把回禮從馬車上搬下來。
“娘,二姐,我們回來了。二姐,快來幫忙收整東西,曹把頭和月霞姐送了好些年禮。”柳翠微朝榨油坊裡喚道。
照理說柳翠微和吳蔚不在家,柳老夫人都會在榨油坊,誰知片刻後柳二娘子竟從米莊裡走了出來,朝柳翠微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快步上前對著張全和張水生說道:“你倆快點把東西都搬到咱們榨油坊的二樓去,放在爹娘的房間裡!”
“二姐,怎麼……了。”柳翠微詢問的話還
沒有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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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著足足長高了半個頭的虎子,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柳翠微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轉頭看向了吳蔚,吳蔚的表情倒是平靜,仿佛這件事她已經預料到了。
柳翠翠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米莊寬敞的馬車所吸引,此時馬車的門敞開著,露出裡面各式各樣的年禮,張全不認得眼前的母子,看了看自己的族兄張水生,又看了看柳二娘子,見氣氛有些古怪,一時間也不知該繼續搬,還是停下來。
吳蔚一直看著柳翠翠,自然沒有錯過她眼中劃過的貪婪和嫉妒,不由得在心中發出一聲歎息。
柳翠翠會出現在這裡,吳蔚早有預料,擔心柳翠微會感到焦慮,吳蔚一直沒有說出來罷了。
當初變更撫養關係的時候,雙方達成過共識,他們不會阻攔柳翠翠探望自己的母親,是柳翠翠自己不來的。
可是骨氣這個東西啊,也是因人而異的。
哪怕當初決裂時鬨的再不體面,說的話再決然,一旦旁的心思壓過了“骨氣”,所謂的骨氣也就蕩然無存了。
拜年是個好借口,吳蔚早就料到柳翠翠會來,就是不知道這次她又想要點什麼。
……
短暫的僵持過後,張水生率先打破了僵持,笑著朝柳翠翠拱了拱手,說道:“大姐來了,過年好啊。”
柳翠翠笑著回了一句“過年好”然後扯了扯虎子的手,後者撇了撇嘴,但還是朝著張水生行了一禮,朗聲道:“二姨丈過年好,虎子給你拜年了。”
張水生初為人父,自然不會為難一個孩子,況且虎子生的虎頭虎腦很是壯實,不搗蛋的時候還是很討喜的。
張水生往自己的懷裡摸了摸,正好還剩下一塊碎銀子,隨手從馬車裡的禮品上私下一塊紅紙,將碎銀子包了,大步來到虎子面前:“來,二姨丈給你的壓歲錢。”
看到這一幕,柳二娘子的牙都快咬碎了,他們家柱子也給柳翠翠夫婦拜年了,可是隻得到了五文錢的壓歲錢,那塊碎銀子少說也能換成兩百文錢呢,這男人也太不會過日子了。
柳二娘子急忙上前,繞過張水生來到張全面前,使了個眼色,說道:“這些都是曹老板送給我公爹和婆婆的吧?快,幫我搬到榨油坊二樓去,放在二老的櫃子裡!”
張全會意,配合道:“哦,知道了嫂子。”
柳翠翠瞪了柳二娘子的背影一眼,適才她聽到三娘喊了,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況且那張家老兩口不過是種了一輩子地的農戶,誰會送給他們這樣貴重的年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