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重新分家(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6107 字 6個月前

柳翠翠臉色一變,看向了不遠處的李鐵牛,後者也是一臉凝重地走了過來,即便是再野蠻,再無知的人,也知道“忤逆父母”是什麼樣的罪過。

他們夫妻倆之所以敢如此有恃無恐,一是因為告忤逆這種案子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發生,二是料定了柳老夫人不會這麼做。

李鐵牛看似和吳蔚叫板,實則是在提醒柳翠翠,道:“你說是狀子就是了?欺負我們夫妻兩個不識字?”

柳翠翠立刻便大聲將李鐵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吳蔚看了一眼張水生,後者會意來到吳蔚身邊護著,這才打開了狀子,說道:“你們看看吧,白紙黑字,柳老夫人是按了手印的。彆再嚷嚷了,叫一個你們村裡認字的,來幫你看看。”

看著宣紙上密密麻麻的小楷,柳翠翠已經慌了,叫道:“虎子,虎子出來!”

柳大虎三歲時便請了先生開蒙,雖然不知道書讀的怎麼樣,字還是認識的。

片刻後,柳大虎來到了父母身邊,看到了繡娘,便是滿眼的敵意。

吳蔚並沒有錯過柳大虎臉上的表情,她非常慶幸自己的決定,這家人從大的到小的都恨透了繡娘,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虎子,你去給娘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嗯。”

柳大虎上前來,一字一頓地念道:“告忤逆……今有清廬縣,小槐村村婦柳家老夫人,請清河縣人氏吳蔚,代寫狀詞,狀告……長女柳翠翠及夫婿李鐵牛忤逆不孝。”

“爹,娘,這上面還有你們的名字呢!”柳大虎還不知道告忤逆是什麼意思,看到自家父母的名字有些興奮地說道。

張水生見柳大虎小小年紀就認識這麼多字了,初為人父的他心中生出了一股彆樣的感受,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教導柱子,學問好壞倒是其次,人品可千萬不能像柳大虎這般才好。

柳翠翠一把將柳大虎拽了回去,臉色煞白,捂住柳大虎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了。

裡面的內容密密麻麻,都是些發生在這個院子裡的陳年往事,吳蔚指了指落款處的手印,說道:“這是柳老夫人親自按下的手印,你們是想我拿著去找裡正過來,把你們捆到祠堂再說,還是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

“不會的,娘她不是……”柳翠翠還要辯駁些什麼,卻被李鐵牛喝住了:“翠翠!”

“鐵牛?”

李鐵牛盯著吳蔚,目光中滿是危險,張水生擋在吳蔚面前,一副隨時準備拚命的架勢。

“進屋說吧。”李鐵牛艱難地擠出這句話,讓開了身子。

兩位柳家的姑娘走在最前面,吳蔚在中間,張水生斷後。

柳翠翠來到李鐵牛面前,用極小但是十分急切的聲音說道:“不是你說他們不敢怎麼樣的嗎?我看那狀子也未必是真的,不如咱們現在就去找娘問問清楚?”

李鐵牛瞪了柳翠翠一眼,說道:“我娶了你,就是來替你抵命的?那狀子要是真的,裡正最

先就要把我活活打死!你彆忘了裡正和郭家有親,

早就看我們家不順眼了!”

“那、那怎麼辦呐?”

李鐵牛咬了咬牙,

低聲道:“看看他們想要什麼,實在不行就把娘接回來就是了,彆忘了你才是長女,虎子姓柳!”

聽到李鐵牛這麼說,柳翠翠心中頓時生出一股底氣,沒錯!要是沒有她,這個家早就散了!

……

見到屋內的陳設,繡娘的眼眶一紅。

在她分家出去病倒的那個冬天,繡娘曾做過一個夢,夢裡爹給她盛了一碗白米飯,慈愛地看著她,讓她多吃點。

從前,爹就喜歡坐在這個炕桌後面,靠著有些泛黃的牆壁,農活繁忙的時候,爹實在累得狠了,會讓自己到村口的酒鋪打二兩濁酒回來,端著碗,砸著嘴,淺淺地抿著,仿佛所有的疲憊便都消失不見了。

柳二娘子掏出粗布帕子為繡娘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和汗水,摟著她,低聲道:“小妹,為了咱娘,你也得繃住了。”

“嗯。”繡娘點頭。

吳蔚等四人搬來木凳在地上坐了,柳翠翠和李鐵牛帶著柳大虎上了炕,也不知這孩子究竟受到了怎樣的荼毒,拿眼睛死死瞪著繡娘。

吳蔚本不欲與小孩子一般見識,但柳大虎屢次三番如此敵視繡娘,實在令人難以忍受,便清了清嗓子,說道:“難得你們的兒子小小年紀,就能讀出狀子上的內容,這已是許多比他年紀還大的孩子所不及的了,上學多久了?”

柳翠翠冷哼一聲,自豪地說道:“虎兒三歲就請了開蒙先生,一個月要上學堂二十日,長大後一定會有大出息,你們欺負我們一家三口,會有報應的!”

吳蔚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這麼說,你兒子已經讀了至少有五年的書了?這些日子柳老夫人在我家住著,閒來無事我便與老夫人閒聊,知道了不少柳家往年的心酸和艱難,包括這房子是如何建起來的,你們的日子是如何富裕起來的,繡娘分家出去還不到一年呢,也就是說……柳大虎的學費是繡娘出的了?”

“你放屁!”柳翠翠大怒。

“柳大姐,你再口出狂言,我可就走了,我這人承受能力有限,一日之內見不得太多臟東西,也聽不了太多臟言臟語,到時候鬨出了人命,可彆怪我。”

李鐵牛一雙拳頭死死攥著,按在桌上,問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在開始談判之前,我要重申一下我的立場,今日我能坐在這裡,雖是受了柳老夫人之托,可我是站在繡娘這邊的。她所受過的欺辱,她放下了,不追究了,並不代表我不在意!”

吳蔚的聲音愈發冰冷,說到最後幾個字已然帶了怒意,她的目光定在柳大虎的身上,說道:“你能讀書認字,隻是因為你有個好小姨,要是沒有繡娘這些年的辛勤勞作,你們柳家光靠那幾畝地,能吃飽就不錯了!你要是再敢那麼看繡娘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一言出,滿座皆驚。

特彆是柳二

娘子和張水生,他們印象中的吳蔚一直都是樂嗬嗬的,不論老幼貧富,遇到誰都會禮貌的打個招呼,即便是提起險些要了她性命的張寬,都不見吳蔚動怒至此的。

他們能感覺到,吳蔚說的是真的。

繡娘則垂下了頭,眼眶紅了,她想去拉一拉吳蔚的袖子,讓她不要這麼生氣,卻擔心萬一吳蔚會錯了意,會傷了她的心。

吳蔚的衣襟下擺都被她給攥皺了,這份憤怒和痛心,已經壓抑了太久太久。

吳蔚永遠也忘不了自己和繡娘初相逢的那個深秋的夜裡,繡娘穿著一身破舊衣裳,那樣的瘦弱枯黃,小心翼翼地捧著半癟的糧食袋子,便是她的大半家當了。

這些天,吳蔚從柳老夫人的口中知道了更多從前繡娘不曾提起的往事,夜深之時,吳蔚幾次紅了眼眶。

她恨自己沒有早穿越過來幾年,如此……繡娘或許就不會承受那麼多苦楚了。

柳老夫人告訴吳蔚,其實分家的意思是柳老爹臨終的遺願,柳老爹認為繡娘已經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如今家裡有屋有田,餓不死人。

而繡娘有一手好繡工,隻要給她一個住的地方,日子總會紅火起來的,要是把她留在柳家,待他死後……這個家,就再也沒有人能護著繡娘了,她會被自己大女兒兩口子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繡娘的分家,是柳老爹最後的清醒,或許也是一位父親能為自己的小女兒,最後做的一點事情。

隻是柳老爹一片苦心,卻沒算到自己並沒有挺過那個冬天,要不是繡娘因緣巧合遇到了吳蔚,或許她會死在那個冬天。

繡娘沒有告訴吳蔚,柳翠翠幾乎每天都會對她施行語言暴力,把生活的不如意全都灑在繡娘身上。

繡娘也沒有告訴吳蔚,分家之前她吃過白米飯的次數不超過三回,即便連柳大虎都有細糧吃。

還有很多事情,好像繡娘都忘了似的,沒有和吳蔚提起,吳蔚也明白:與其沉浸在痛苦的昨天,不如放眼未來,守護當下。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壓下火氣,直到……看到柳大虎那欲殺死繡娘的目光。

仿佛是刺在了吳蔚的心上,一刀又一刀。

所以吳蔚說的是真的,非常認真,柳大虎也害怕了,躲到了柳翠翠身後。

“蔚蔚。”繡娘的聲音,喚回了吳蔚的理智,二人對視一眼,什麼都不必再說。

吳蔚呼出一口氣,不願再與柳大姐一家囉嗦,說道:“我隻提三個條件,你們答應了,我便做主不去告你們忤逆,若有一條不依的,咱們就到裡正那去!”

“你說!”李鐵牛低吼道。

“第一,告知繡娘,柳老爺子所葬之地,今後繡娘再去祭拜親父,你們不許乾涉阻攔。”

李鐵牛沒想到吳蔚提出如此簡單的要求,毫不猶豫地同意了:“行!”

“第二,今後柳老夫人一直到晚年,都跟繡娘一起生活,允許你們每月去探視一次,但不允許在我家過夜,當日來,當日走。”

吳蔚的這一條,夫妻二人交換了下眼神,也立即同意了。

反正柳老夫人年事已高,幾乎是乾不了什麼活了,從前還需要她看看虎子,如今虎子也長大了,能去繡娘家更好。

雖然捫心自問,柳翠翠有些舍不得,但於她而言利大於弊,自然是同意的。

“這最後一條,我要求將柳家的家產一分為三,三個女兒,一人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