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將新做好的衣裳展開,是一套石青色的衣裳,繡娘在腰部線條上做了調整,雖然衣服的顏色深沉了些,但並未失了柔和之美。
清廬縣不如繁華之地考究,冬裝無論男女大都是長衣長褲,不過春天和秋天的裝束女子通常會配上一條襦裙,但這並不是絕對的,比如有些貧窮人家,家中的女兒出生的晚隻能撿兄弟的舊衣裳穿,再比如像繡娘家這種沒有兒子的人家,養不起閨秀,所有的女兒都要乾活,穿襦裙不如長衣長褲方便,還有的就是如吳蔚這種,單純覺得襦裙穿起來比較麻煩的。
在藍星的時候吳蔚倒是經常會穿著裙子出門,但到了這個衣食住行都要靠雙手創造的時空,吳蔚覺得穿裙子純粹就是給自己找罪受,所以在繡娘詢問吳蔚想要個什麼款式的襦裙時,吳蔚毅然決然地請繡娘給自己作身長衣長褲。
那日趕集雖然撲了個空,可由於家裡唯一的鍋漏了必須要及早修理,於是第二天繡娘又和吳蔚走小路去了一趟張家村趕集,花了五十文請工匠幫忙修補了鍋子,買了鹽,在繡娘的要求下又買了一匹石青色的粗布,回到家繡娘和吳蔚謹記衙役的叮囑,關緊房門非必要絕不出屋。
這會兒,吳蔚正捧著《雜記》,吃著她和繡娘一起晾曬的地瓜乾,繡娘則坐在炕梢給吳蔚做衣裳。
“蔚蔚,來試一試合不合身?”繡娘將即將完工的衣服遞給吳蔚,說道。
吳蔚正看書看得入神,聽到聲音極為不舍地又掃了兩列才將書扣在一旁,把剩下的半截地瓜乾吃到嘴裡。
“好嘞。”
吳蔚靈活地挪蹭到炕沿,脫下棉襖。
棉襖下面原本的T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繡娘親手做的紅娟肚兜,上面繡著幾朵荷花,雪白的皮膚在紅色肚兜的映襯下顯出一種相得益彰的美感。
突然,吳蔚的發帶鬆了,盤在頭頂的青絲一股腦地鋪泄下來,鋪在雪白圓潤的肩頭,蓋住了大片大片露出的脊背。
繡娘的眼眸裡正好完整地倒映出了這一幕,眨眼間便將這一幕化作剪影,印在腦海,明豔又清晰。
繡娘的呼吸一滯。
繡娘竟沒由來的緊張起來,宛若那偷窺後不安的孩子,慌忙地彆開了眼。
繡娘不解:明明都是女子呢,還同吃同住了這麼些時日,自己何必如此?
繡娘想不通,隻是本能想起身躲出去,屁股已經離開炕沿了,又忽然感覺自己如此行徑有些奇怪,便又坐了下來。
吳蔚輕呼一聲,眼疾手快地抓住發帶,遞給繡娘:“繡娘,幫我拿一下~。”
“哦,好,要不你還是先穿……”繡娘的話還沒說完,吳蔚已經將散開的頭發收攏在頭頂盤了一個發髻,伸手道:“發帶。”
“我給你係吧,你坐下。”
“嗯。”
吳蔚坐了下來,繡娘跪坐到吳蔚的身後,命令自己將目光死死定在吳蔚的頭頂,不敢偏頗一寸,說道:“蔚蔚,你要不要梳個女子的發式?”
“不要。”
“為何?”
“好麻煩的,不方便乾活,你忘了上次砍柴的時候了?砍著砍著你的頭發就鬆了,最後還不是我給你挽了個丸子頭?再說你那種發式我不會梳,萬一哪天出門走得急了,頭發散了怎麼辦?還是丸子頭方便,挽上去就行。”
“好吧。”
繡娘拿起衣服遞給吳蔚,吳蔚穿好,大小正合適。
“好看嗎?”吳蔚在原地轉了一圈,問道。
“好看,過幾日天暖了就可以穿了,你脫下來我給你繡個花樣。”
“好。”
“欸,繡娘!”吳蔚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叫道。
“嗯?”
“你會水嗎?等過幾天天暖了咱倆去遊泳,嗯……去戲水,怎麼樣?”
繡娘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毫不猶豫地拒絕道:“我不會水,再說那都是男子做的事情,哪有女子戲水的,被人瞧去可怎麼好?”
“這地方說是荒郊野嶺也不為過吧?咱們捕魚的那個湖,更偏僻,我去年秋天的時候幾乎天天都下水,從來都沒見過有人來,等天暖了你陪我去嘛,好不好?”
“……蔚蔚很喜歡戲水嗎?”
“嗯!”吳蔚才不喜歡遊野泳,隻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她之所以想讓繡娘陪著自己,是在那一瞬間心中閃過了某些念頭。
繡娘並不會水,但對上吳蔚期盼的目光就怎麼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更何況繡娘心中還暗暗想著,即便那個湖再怎麼荒僻,女子戲水也不是全然穩妥,自己有必要守在蔚蔚身邊,哪怕在她嬉戲的時候自己替她望望風也好。
“好,等天暖了,我陪你一起去。”
“太棒了!”吳蔚開心地說道。
……
另一邊……
泰州·燕王府。
平佳縣主高寧雪自從被“請”回府後,燕王府往日的平靜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開始,高寧雪假裝乖巧,老老實實在閨房中待了幾日,直到二次潛逃被燕王部署的暗衛抓住,高寧雪才明白自己的乖巧並未騙過自家爺爺,幾經討饒無果後,燕王府平靜的日子也隨著宣告結束。
高寧雪回京的意念堅定,既然偷跑不行就硬闖,見狀……那些潛伏的暗衛紛紛現身,再次將高寧雪“請”回閨房。
這批暗衛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任憑高寧雪如何打罵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哪怕是高寧雪拔劍威脅,暗衛也不為所動,一副要打要殺悉聽尊便的模樣。
氣得高寧雪隻能丟掉佩劍,轉而拿房間裡的物件兒撒氣,閨房中的古董字畫,奇珍異寶被高寧雪砸了個稀巴爛,可是到了第二天老燕王就會命下人送來一批新的,高寧雪砸多少,老燕王送多少。
爺孫倆的執拗似乎碰撞到一起了。
高寧雪使儘渾身解數後連自己的院子都沒出去,於是在某一天……
高寧雪絕食了。
在高寧雪絕食的第三天,老燕王親自拎著食盒來了,躺在床上面如菜色的平佳縣主面對至親的爺爺卻隻有四個字:“我要回京。”
那一刻,燕王仿佛蒼老了十歲,他端坐在太師椅上沉默了不知多久,然後蹣跚著離去。
最終,這場爺孫之間的拉鋸戰,以老燕王告負而終。
燕王答應平佳縣主,過完了上元節正好有朝廷的兵馬到泰州府來取祥瑞回京,到時候平佳縣主就和他們一起走,有朝廷的兵馬一路護著,他多少也放心些。……
祥瑞是去年現世的,原本是一場山體坍塌的禍事,結果在斷崖的石壁上赫然現出七顆珍珠鑲嵌其中,這七顆每一顆都有鵝蛋大小,圓潤飽滿透出盈盈珠光,最神奇的是:這七顆珍珠的排列竟和天上某七顆星耀幾乎一致。
祥瑞出世的地方叫香爐山,相傳多年以前曾有大能在此練出金丹而得名,燕王府的司禮覺得,祥瑞出於此地正是映襯了“開爐結丹”之意,建議燕王在此修建丹房,架設丹爐,為當今陛下煉得長生丹藥。
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柳二娘子當初打探到的差不多。
這次一同進獻京城的,除了那七顆代表著祥瑞的珍珠,還有一爐七彩的丹藥,一共七顆,七種顏色。
當今聖上已過天命之年,從前幾年開始沉迷丹道,召集方士在內廷修了一間煉丹房,每年可得數十枚上品丹藥,皇帝陛下不僅自己服用,還拿丹藥來賞賜皇子,妃嬪和一眾大臣。
如今這股煉丹之風正以京城為中心朝各地蔓延開來,各州府為了聊表忠心,紛紛在各自境內的“風水寶地”修建丹房。
傳到清廬縣來,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燕王府的府兵護送著祥瑞和七顆丹藥來到邊界,依祖製:藩王府兵不出得踏出封地,祥瑞和丹藥就被交到平佳縣主手上,有她親自捧著,朝等候在一箭之地的朝廷兵馬走去。
高寧雪的心裡是抑製不住的激動:終於可以回京了,終於可以再見到師父,陪在她身邊一起探案了!
“參見縣主!”一眾士兵整齊的請安聲震耳欲聾。
高寧雪縮了縮脖子,卻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必多禮。”
“謝縣主!”
侍衛把祥瑞和丹藥送到其中一輛馬車裡,對高寧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縣主上車。”
高寧雪快步登上另一輛馬車,掀開車窗,吩咐道:“啟程,回京!”
“是!”
……
繡娘家的小屋裡,吳蔚正在交繡娘認字,繡娘進步很快,已經開始學習描述顏色的字了,字也寫得越來越好,吳蔚正想著是不是要適當獎勵繡娘一下,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綿長的鑼聲。
吳蔚當即禁聲,二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幾個呼吸後,又是一陣鑼聲。
之後每隔幾個呼吸都會傳來一聲羅響,由遠到近,再由近到遠,直至徹底聽不見聲音吳蔚才長舒一口氣,歎道:“總算是過去了,過幾天市集也該開了,家裡的菜吃的差不多了,下回趕集我去買一些回來。”
“好,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