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繡娘分家(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4892 字 6個月前

秋風蕭瑟,間或有幾片黃葉倔強地賴在枝頭不肯走,空氣中彌漫著糧食收獲後特有的醇厚香氣,今年的收成大抵不錯,無形的喜慶彌漫到了各處,除了……

一位三十出頭的黝黑漢子牽著一輛牛車沉默地走在土路上,抿著乾涸發白的嘴唇一言不發。

板車上坐著一位穿著粗布襦裙的少女,鬢間散落的幾縷碎發難掩麗質,白皙的皮膚讓她和前面拉牛車的漢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家人。少女的眼中泛著空洞,藏著迷茫,懷中抱著一個半鼓不鼓的布袋子,裡面裝的好像是糧食。

板車的另一側放著幾床舊鋪蓋,一個包袱,便是車上的全部了。

女孩緊了緊懷中的糧食袋子,傳出“沙沙”細響,這聲音仿佛給了女孩一絲底氣,隻見她嘴唇翕動,喚道:“姐夫……”

牛車沒停,拉車的漢子也沒有回頭,隻是悶悶地回了一句:“嗯。”

又是長長的一陣沉默,女子再度開口:“以後……”後面的話好像被什麼給卡住了,再出口,聲音陡然降了許多:“逢年過節的,我還能回家嗎?”

漢子歎了一聲,依舊頭也不回地說道:“繡娘,你大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爹死了以後家裡的一切都是你大姐做主,她畢竟生了姓柳的兒子了不是?分家分家,分了家就不是一家人了。”說完這些漢子又低聲安慰了一句:“你有手藝,勤快點兒,餓不死的。”

被喚做“繡娘”的女子不再言語,扯了扯嘴角,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她是柳家的三女兒,家□□三個姐妹,除了身為長女的大姐有名字外,她和二姐都沒有名字。

及笄前,家人和街坊都叫她三娘,及笄那年繡娘為表慶祝,在自己的裙擺上繡了一個花樣,所展現出的精巧的針線手法令人讚歎,打那之後大家就都叫她“繡娘”了。

繡娘的父母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因為沒有兒子經常被人欺負,家裡家外都靠繡娘的大姐頂著,到了出閣的年紀繡娘的大姐又自己做主,找了一個落難至此的可憐人做了上門女婿,很快生了姓柳的兒子,從那之後家裡的事兒,多要問過大姐的意思。

一個月前繡娘還是個有家的人,大姐雖然不喜歡她,卻也沒有把她掃地出門的意思,直到繡娘的未婚郎君在成親前夕病死,直到繡娘的爹爹沒隔幾日也跟著撒手人寰……一切都變了。

繡娘成了遠近聞名的“掃把星”“喪門神”沒人再請繡娘做針線活,繡娘的刺繡無人問津,繡娘再也不能補貼家用了。

兩個男人的死,落到了一個十九歲的女子頭上,即便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做錯了什麼。

爹死了,家裡大姐說的算。

娘親沒主見了一輩子,除了乾活幾乎什麼都不會,二姐早就出嫁了,大姐提出分家,即便女子被分家出去這事兒聞所未聞,也沒有人站出來為繡娘說一句話。

柳家在城郊有一座老屋,空了許多年,挨著義莊賣也賣不出去,正好分給繡娘。

“到了,我幫你把被褥搬進去。”繡娘回過神,看著眼前荒敗不堪的院子,倒吸了一口涼氣。

深秋的冰涼透到繡娘的胸腔裡,五臟六腑都冒出絲絲涼意。

院子早就荒敗了,圍牆倒了一半兒,院內雜草叢生,屋子也破爛不堪,四面透風,往西邊略一瞧,隱隱能看到一個掛著白燈籠的陰森建築——義莊,存放無人認領或身份不明的屍體的地方。

繡娘打了一個寒噤,抱緊懷中半袋子粗糧下了板車,匆匆超過抱著被褥的男子,先一步進了屋。

繡娘的姐夫看著繡娘的背影,眼中劃過一絲意外,繡娘的利落超出他的預料,他們夫妻事先商量的,對付繡娘“耍無賴”的辦法,全然沒用上。

男子將繡娘的被褥丟在積滿塵土的炕上,反身拿了破布包袱回來,丟到被褥旁邊,總共不過兩趟便搬完了。

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回去了。”

繡娘轉身,將雙手疊在身側朝男子行了一禮,低聲道:“謝謝姐夫。”

男子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離開,屋外傳來牛車的碌碌聲,直到聽不到一點兒聲音,繡娘才靠著冰冷的草泥牆癱軟下去,咬著嘴唇哭了。

哭了片刻,繡娘猛地抬起頭,用袖子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吸了吸鼻子重新站了起來,她先挽起袖口出了屋子,拔了一些院子裡半人高的雜草,手指靈巧律動了一番,一個簡易的小掃把就做好了。

繡娘抖開包袱皮兒,鋪到院子裡,又將被褥和衣物放到包袱皮兒上,開始清掃屋裡的灰塵……

在天徹底黑透之前,繡娘總算是忙完了基本的清掃,她用井水簡單洗漱了一番,囫圇爬上炕,裹緊了被子。

深秋的夜晚是很冷的,即便裹著被子繡娘不僅沒有感到一絲溫暖,反而覺得一股厚重的寒意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自己。

老屋火炕的煙道堵了,繡娘試過生火,可是熱氣就是傳不到炕上來,隻有煙囪“呼呼”冒煙,繡娘將手探到懷裡,衣服下面藏著一吊錢,是母親偷偷塞給她的。

一想到這兒繡娘的眼睛又開始泛酸……

突然!

繡娘聽到一聲細響,好像是有什麼東西進了院子,緊接著是一串腳步聲,在荒郊野外的夜裡尤為清晰,繡娘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快炸開了,她屏住呼吸一把掀開被子,抄起戳在牆角的頂門木摸黑起了身。

吳蔚無法接受:不過是想看看貞潔牌坊上的石板,跳下去以後卻發現水裡什麼都沒有,躍出水面皮劃艇也不見了,腰上的安全繩整齊地斷了。

一開始吳蔚還不敢相信,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探究才不得不接受了穿越的現實。好在吳蔚有較為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在這個自然資源相對豐饒的時代,食物是不愁的,隻是天氣逐漸冷了,這個時空的氣候比現代冷了許多,為了抵抗即將到來的寒冬吳蔚住進了幾近荒廢的義莊。

吳蔚早就發現了繡娘家的老屋,不過吳蔚仔細比較過,相比於這四面透風隨時有倒塌危險的老屋,義莊的條件更優秀,至少房屋堅固,不透風,而且也沒有屍體。

吳蔚的身上穿著順來的粗布外衫,頭發也入鄉隨俗在頭頂挽成了發髻,今天上山一無所獲,吳蔚摸了摸乾癟的肚子,一回來就發現這個老屋來過人:院子裡的雜草都不見了。吳蔚想過來碰碰運氣,說不定能討到一口吃的。

“嘭!”的一聲悶響,吳蔚痛的翻了一個白眼,咬著牙向前邁了兩步,手探到了懷裡,裡面藏著一把跟著吳蔚一同穿越來的匕首。

繡娘也往後退了兩步,身上止不住的哆嗦,攥著頂門木的手指發白,厲聲喝道:“什麼人?!”

聽到身後傳來女子的聲音,吳蔚心頭一鬆,抽出一半的匕首也被吳蔚悄悄送了回去,吳蔚捂著後腦,不悅地說道:“你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

“這裡是我家,你深更半夜的來我家做什麼?”

吳蔚努力看向繡娘,隻能隱約看到一個輪廓,聽聲音倒是年紀不大。

“我就住在附近,剛才路過你家,看到院子裡的雜草都不見了,就進來看看……打個招呼,沒有惡意。”

吳蔚舔了舔嘴唇,挪到繡娘面前,正打算開口要點吃的,後者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你彆過來!男女授受不親!”

吳蔚愣了愣,綻放出無聲笑容,坦然道:“我是女子。”

這次換繡娘愣住了,奈何此時太黑,她無法仔細打量對方,不過聽這個聲音……雖不似女子那般輕柔,倒也沒有男子那樣粗啞深沉。

幾個呼吸後,繡娘感覺那人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好溫暖的手,好細膩的指尖,讓繡娘忘記了躲閃。

吳蔚抓著繡娘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脯上:“信了吧?我這身衣服……嗯,就是圖方便的。”

意識到觸碰了何處後,繡娘像被蜜蜂蜇過一樣甩開了手,臉頰急速升溫,不知所措。

“你能不能把那個……棍子放下?打人好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