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
那個男玩家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一點生氣模樣都沒有的淩長夜,有點不太敢說話了,又看到其他人同情的眼神,一想到自己都要死了,又立即哭罵了起來。
“你們怎麼沒義務?你們是攻堅隊的!你們就是下遊戲的!”
淩長夜說:“是的,我們是攻堅隊的,攻堅隊隻負責攻克遊戲,不負責遊戲裡的人命。”
“那你們也不能給我們錯誤的方法,就是因為信了你們的話,我才會……我要是死了,死了……”
人在面臨死亡,驚恐、絕望、瘋狂、悲傷,任何情緒都可能有,想抓一個人埋怨或負責也很正常。
這個時候跟他們說話是說不通的,淩長夜看了成績後就要走,聽到身後的哭聲、罵聲和議論聲,看到前面有點呆的夏白,他又轉過身。
“作為攻堅隊的成員,下遊戲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但我們原本也沒有進攻堅隊,一周下一次遊戲,一年面臨50次死亡考驗的義務。”
所有有技能的玩家,都可以借助遊戲實現階層躍遷和財富自由,去享受人生,他們當時也可以。
“我們也選擇了去做沒有義務的事。”淩長夜說:“既然選擇了,就彆後悔,彆埋怨,走下去,哪怕下面是地獄。”
正在哭的幾人抬頭看著他,他說的很平淡,像是他經年累月的日常,沒有多堅定多鄭重,可就是這樣,才讓他們一時說不出話。
有一個女學生開口了,“和他們確實沒關係,這是自己的選擇,不管是進遊戲,還是要不要提高腦速。大家都冷靜一點,也有沒提速就通過考試的。”
周培曼站在旁邊著,像是在看一出有意思的外語劇,但她都看懂了,並發了一條手機語音。
“確實如此,我隻是好奇,這麼好的機會,你們竟然會因怕身體承受不住而不提速,人一輩子就這一次機會,你們不想試試拋開□□束縛,大腦急速運轉的暢快嗎?嗬,俗人。”
夏白看了一會兒,做了一回老實且淩厲的人,“你們那些提高腦速的人,在這時候用手機語音也要說他們不提高腦速是錯的,火上澆油,其實是因為你們提了腦速,心裡也害怕,用這個方法譴責沒提高腦速的人,說他們錯無非是在自我安慰。”
他又看向周培曼,“你嫌棄你的身體是你的拖累,你想突破□□自由遨遊,所以你選擇提高腦速。可你發現事實不是這樣的。”
“你的腦速提高是相對於我們的,對你來說,你大腦的過度開發是伴隨著感知的,並永遠無法擺脫身體,所以你的感覺是,你去吃一頓飯,用了平時十倍甚至更多的時間,去洗手間也一樣,你感覺身體對你的拖累更重了,想跑都跑不動。”
這也是為什麼,圖書館四樓的複讀生不去食堂吃飯了,甚至不去洗手間了,和對他們來說,這些原本很快很輕鬆的事,可能是一段漫長的時光。
夏白指出:“所以,你快崩潰了。原本你是不屑於跟彆人說這
麼多話的,你這麼說也是在掩飾你的慌張、後悔和生氣。”
周圍慢慢沒有聲音了,連哭聲都輕了。
夏白說:“在遊戲裡,承認自己的恐慌和錯誤並不丟人。”
“還有。”他抬了抬下巴,看向那個罵淩長夜的人,“我們隊長也是齊律大學的,你應該叫他一聲學長,請收起你的傲慢。”
“……”
淩長夜笑了一聲,看向夏白。
夏白走到他身邊,說:“隊長,我們走吧。”
剛才說狠話的人,走了幾步就跟淩長夜說:“隊長,我錯了。”
淩長夜沒明白,“你哪裡錯了?”
夏白:“我以前錯了。”
“……”
“我現在終於真正明白,我剛加入攻堅隊那天隊長跟我說的話,我們攻堅隊的人隻管通關遊戲,其他任何事都不要管。”夏白說。
這次他們給了他們建議,反倒是變成了被指責的一方。
“你能懂很好,以後會省掉很多麻煩。”淩長夜說:“不過,如果我們不給建議,也會被罵冷血,不管他們死活。”
夏白在第一個遊戲裡,就聽人罵過花昊明了,那時花昊明早就習以為常了,後來他知道攻堅隊的人,時常被人罵,現在他又真切地明白了為什麼。
兩人剛走進教學樓,就看到了探頭探腦的聞雨新,她正認真地研究他們的表情,然後面露絕望。
“彆誤會,不是你沒過合格線。”夏白趕緊說。
這次考試成績,花昊明和聞雨新都沒有勇氣來看,尤其是聞雨新,花昊明隻是不想直面成績單,她都沒法走過去了,腿軟加頭暈。
夏白和淩長夜來替他們看,聞雨新此時一定在觀察著他們的表情,通過他們的微表情來推測她的成績,見他們這麼嚴肅一定想多了。
聽到夏白這麼說,聞雨新臉上表情停了兩秒,直接坐到樓道裡,哭了起來。
淩長夜走過去把她扶起來,遞給她一塊手帕,“你大概隻有兩分鐘哭泣的時間,然後就該去學習了。”
“隊長,他們都說你不是人。”聞雨新一邊胡亂地擦著眼淚,一邊說:“你還真不是。”
“……”
聞雨新成績其實很好,畢竟夏白全程都在配合給她抄,她會哭出來,還因過去那段時間累的,壓抑的,在放鬆時一下發泄了出來。
成績最差是花昊明,但他也過了合格線,又一次低空飛過。
楊儀這個變態又是年紀第一,周培曼提了腦速也沒考過他,他又過了720。
楊眉也過了合格線,他提高了腦速後,看書的速度超過了楊儀,即便經常睡覺,還是考了678分,隻比淩長夜低了5分,比夏白低11分。
他們全員過關了,這是他們通關後最輕鬆的一次,這次之後,他們就真的可以去給大腦提速了。
“是真的吧?隊長,這次可以了是吧?”聞雨新問。
“是可以。”淩長夜說
:“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看情況儘量推遲時間。”
“謝謝你的建議。?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花昊明說:“但是不用了。”
夏白信誓旦旦地說:“我可以再堅持一次,這次還是不用。”
“嘶。”花昊明看了他一眼。
“嘶嘶。”花昊明又看了楊儀一眼。
“變態。”他和聞雨新一起說。
楊眉:“&*¥#。”
和之前一樣,下午自習課上,班主任來跟他們說了下一次考試的合格線,“下次考試的及格線定在660分,這是學校彙總的33所高校的重點專業錄取線。”
和他們之前預料的一樣,所以教室裡很安靜。
班主任看了他們一眼,忽然笑了,“以前我們考試考查的都是主要科目,但是同學們,你們知道的,我們這兩年高考,還增加了60分的綜合能力測試,這次我們沒有擴大原本科目的考試範圍,而是擴大了科目。”
“綜合能力測試,顧名思義,就是考察大家的綜合能力,分析考卷就能知道考察範圍除了我們之前考的主要科目,還有美術、音樂、體育和其他零碎科目常識。這次我們加入美術、音樂和體育三科。”
“……”
遊管局是有先見之明的。
這一天是夏白去買晚飯,他去給花昊明送飯時,花昊明問:“你不提腦速?”
夏白站在他座位面前,仰天:“提。”
誰能想到,單是美術一科裡的美術史就有800多頁。
誰能想到,還有一種考題是給一段音符,問你這是哪首歌,作曲人是誰。
仰著頭,眼淚就會流到心裡吧。
淩長夜說:“我不建議你提分,你還有潛力。”
夏白要發起脾氣了。
“你先聽我說,這次考試隻是聽著唬人而已。”
淩長夜一手按住夏白的腦袋,分析道:“原本這個世界的高考總成績是750分,其中包括60分的基本能力測試。之前三次淘汰考試中,我們沒考基本能力測試,把這60分分給了其他科目,你最低也能考680+。”
“而基本能力測試,重點在基本上,就算你不學也至少能拿十幾分,就算把這60分劃給基本能力測試,你隻要再努力學習十天,很輕鬆就能過660。”
夏白竟然覺得他說的很對。
“……”
他驚訝地說:“這麼分析的話,這次考試並不難。”
淩長夜點頭,“就是我們之前分析的遊戲機製,這場遊戲最難的是靠自己通過前三次淘汰考試,剩下兩次,這二十天提腦速也不會有大問題了,考試難度反而沒有提高多少。”
夏白:“隊長你呢,你也不提腦速嗎?”
淩長夜以身作則,“我也不提,和你一起。”
為了讓夏白放心,他說:“我考其他科目確實不如你,不過,我跟你說過,我家裡有江叔叔的畫,以前經常跟媽媽去畫展,耳濡目染了一
些,而且從小學了幾個樂器,至少樂譜不用從頭學了。”
夏白:“……”
跟你們有錢人拚了。
彆人在看畫展學樂器時,他在乾什麼?他正在守墳待屍。
淩長夜把跟夏白的分析,又跟其他人說了一遍。
花昊明一臉防備,警惕地後退了一步,“什麼的意思?你不是又要阻止我們去提腦速吧?”
聞雨新也不行了,“我真的撐不住了啊隊長。”
“我沒有阻止你們。”淩長夜說:“我隻是想趁著我們還能正常溝通,提前跟你們說,你們或者可以晚個一兩天再去提速,或者提速後,不需要那麼高強度地學習,學到累了就休息一會兒。”
交代完後,他對兩人說:“你們放心去吧,我和夏白這周不去,我們會好好照顧你們,幫你們適應新腦速。”
夏白點頭,“既然決定要去了,就放心地大膽地去。”
聞雨新的安心很明顯,她想,原來這就是隊友的意義,當你去涉險的時候,身後還有人托著你。
花昊明可能已經習慣了和隊友的生死相依,他說:“這十天我們一定會適應,下一個十天你們去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幫你們適應了。”
聞雨新點頭如搗蒜,“到時候我們就有經驗啦。”
第二天晚自習的時候,兩人非常安心地去辦公室了。
他們出來時,四人就在那裡等了,什麼都沒問。
楊眉嘰嘰喳喳地教他們怎麼給手腳熱身,怎麼走路,兩人才沒像他那樣,胳膊和腿上全是淤青。
隻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他們就能慢慢走路,用筆寫字,在手機上打字了。
【你們好好學習,不用管我們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隻有夏白和淩長夜繼續學四十分鐘睡十分鐘了,監督人變成了楊儀。
他這個變態跟個機器人一樣,不僅書看一遍就能完全記住,還會讀秒,都不用看手機,就知道他們該起來學習了,直接給他們臉上一塊冰塊。
到了後期,冰塊已經喚不醒夏白了。花昊明、楊眉和聞雨新就會用楊眉略長的銀發,在夏白耳朵裡打轉。
夏白每次都會一臉茫然加震撼加痛苦地抬起頭。
誰懂,耳朵裡在打雷的感覺加上有螞蟻在咬的感覺。
楊儀點頭,“不錯,順帶練習了手指的靈活度。”
夏白:“……”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們隊長過分,你也非人。
在這樣的痛苦中,夏白迎來了他們的第四次淘汰考試。
這次考試,夏白不在自己班級了,他去了3班,聞雨新這次沒有那麼幸運,不跟他和楊儀、淩長夜中的任何一個人同考場。
夏白和周培曼還在一個考場。自從那次在公告欄前說了周培曼後,夏白和她再也沒說過話,這次在考場遇到,周培曼依然沒跟他說話,但是給了他一個紙條。
夏白看到監考老師進教室,下意識想把紙條扔到垃
圾桶裡,又生生忍住了。利用考試前的兩三分鐘,夏白把紙條看完了。
【我知道你叫夏白,在進遊戲之前就知道了。我在遊管局官網看到了你的照片,我還知道你是和平醫學院當時支援泉廣市時,唯一一個大一的學生。說實話,我不理解你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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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受的就是沒有感情的精英教育,我的心裡,有多餘情感的人是走不到頂端的,就像第一次考試,你和我存在的差距。
我知道你偷偷看我,跟我比過。我當時確實看不起你,但我現在承認你果然很厲害,能成為我們這一級學生的代表。
但是我不允許你那麼看不起我。
夏白,我隻是來治病的,我不是瘋子天才。我病了,我在冷漠的家庭裡,在從小不能有感情的教育裡病了,我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嘗不到任何味道,我在不斷尋找刺激,來試探我枯死的心臟和身體,尋找活著的證據。
很幸運,我在這個遊戲裡找到了,我已經有情緒了,是你幫我指出的。
這對我是最重要的,比實際的生死更重要。
如果我死在這個遊戲裡,請不要同情我,我已經成功了,無需理解。】
夏白把紙條裝進兜裡,接過前面遞過來的試卷,開始考試。
幾分鐘後,他抬起頭看向前面的周培曼。
她果然好酷。
這次考試和上次一樣,在高強度用腦的考場上,有人忽然發瘋,夏白仿佛沒聽到一樣埋頭答題。
隻有一次,他被影響了。
晚上最後一場考試,他做完一半抬頭,看到前面的周培曼趴在了桌子上。
他愣了一下,揉揉酸澀的眼睛仔細看她,發現她沒死,她隻是睡著了,大腦疲勞而睡著了。
夏白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成績很好,也沒瘋的學霸會複讀了。
成為時間超速者之後,大腦比以往十倍或者更高地快速運轉,也承受十倍甚至更高的壓力,這會引起一係列問題,有他們見過的大腦高燒,大腦器質性病變,發瘋發癲,大腦自我感知時間的無限延長而抑鬱絕望,自殺……
他們反而沒細想最簡單的事,大腦超高倍速工作,會因疲勞而睡過去。
那些努力了看似三年,實則十幾年或更久的學生,在高考中睡著了,怎會甘心,學校和家長也不會甘心,會讓他們再來一次。
而周培曼睡著了,就不隻是不甘心那麼簡單了,她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
夏白舉手,非常聲音非常大且尖銳,“老師!周培曼!周培曼睡著了!”
“小點聲,不要擾亂考場秩序,影響其他學生考試。”站在前面的監考老師說,她隻是這麼說,說完沒動作了。
周培曼也沒有反應。
“老……”
“再影響其他同學考試就把你趕出去。”監考老師警告他。
夏白看到好多同學都停下筆朝他這邊看了。
他低頭,握緊筆,再次開始答題。
周培曼在3班睡到了夜晚十點。
考試結束後,夏白看到她還在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沒有再叫醒她。
幾個玩家一直在晚自習結束後,一起在3班教室繼續學習,這次也一樣。
周培曼睡了一個長久的覺,長久到好像睡了一天一夜,補足了她所有的精力,如重新活了過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時,模糊看到幾個認真學習的同學身影,恍惚以為回到了她的高中教室,枯燥乏味的高中時代。
直到她看到一個同學直直地看著她。她醒了,很沉默。
夏白問:“理綜試卷你做了多少?”
周培曼站起身,沒有回答他,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離開了教室。
第二天他們沒在班裡看到周培曼,中午出成績的時候,學校保安在教學樓天台發現了早已死去的周培曼。
她買了些食物帶到了天台,酸豆角,酸菜魚,糖果,蛋糕,清炒苦瓜,辣椒油,辣白菜……她吃了很多,大概是一直吃到吃不下去,才在身上割了一刀又一刀細小的傷口,死在了血泊和酸甜苦辣裡。
對學校而言,她隻是眾多死亡學生中一個,簡單處理了。
夏白在成績單中,第一個尋找周培曼,她考了661。
所有人都看到她的成績了,可沒有人開口說什麼。
能正常開口說話的也沒幾個了,縱觀全校的學生,隻剩下夏白、淩長夜和楊儀三人。
大惠二中是一所沉默的學校。
下午班主任說了最後一次考試的合格線,“一轉眼,暑假就要結束了,還有九天就到我們最後一次考試了,能堅持到現在的同學都是優秀生,這麼優秀的你們,當然要衝擊最好的大學。”
“學校彙總了最頂尖的九所大學的錄取線,綜合考慮,定了680的合格線,同時加入了基本能力測試的其他科目和常識,開展一次全面細致的考試。”
班主任看起來非常激動,雙手都舉了起來,“同學們,隻要通過了這次考試,你們就是合格的大惠二中高三生,一隻腳踏入頂尖名校啦!”
台下一片安靜。
晚飯時間,花昊明拿出手機,把他打的文字轉語音:“你們要去提腦速嗎?這次分數一下提了20分,又加了好幾科啊。”
正常來說,隻剩下九天了,就算他們要去提腦速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一般人為了安全離開遊戲,一定會去提腦速。
可是這三個,太變態了,說不定這次他們也能堅持下去。
楊儀熟練地抽出卡片,卡片上隻有一個字:不。
花昊明對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不愧是他。
夏白看向淩長夜,這次他有些猶豫,他知道淩長夜這次不會再阻止他了,經過這一個多月,他也疲憊得不行了,而且班主任口中的“全面細致”,可能意味著考試更難了。
不過,淩長夜再激勵他幾句,可能他還能挖挖。
淩長夜在手機上打字,“我的想法是,先正常學幾天,第五天的時候再去找老師。”
夏白點頭,這是一個折中的辦法,他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接下來他和淩長夜繼續學40分鐘睡10分鐘,第四天晚上,他們好好睡了一覺,醒來後就一起去找班主任了。
這個過程非常簡單,淩長夜問:“老師,我們學習越來越困難了,可能沒辦法通過這次考試,有沒有什麼更有效的學習方法?”
老師就給他們一份保密和免責協議讓他們簽了,然後給他們一瓶藥劑,讓他們服下。
沒有什麼很高科技的儀器,那瓶棕色的藥劑上甚至寫著“補腦液”三個字,就非常像楊儀小時候被研究的那個地下研究所,研究的東西。
一瓶代表10倍超速率,兩瓶代表20倍,果然沒有低速率選擇。
淩長夜問:“老師,最多有人喝幾瓶?”
老師沒隱瞞:“六瓶。”
淩長夜沒再多問什麼。
兩人接過同時喝了,在同一時間成了時間超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