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後，九個人一起去上上午的藥理學課。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班裡的另外十一個同學。昨晚宿舍快熄燈時，他們在宿舍聽到了吵鬨聲。那層宿舍裡的同學看起來很活躍，今天課堂上，他們卻很緊張和沉默。

老師好像沒看到台下同學的態度，他的興致也不高，寡淡地講著教案上的內容。

九個人對於課上的內容，也不是完全聽不懂，能聽個三到七成。那十一個同學也看起來也沒完全聽懂。

藥理課越接近尾聲，這些同學越緊張。

下課鈴聲一響，老師嘴裡還剩下的半句話都沒說完，立即收拾教案走了，一點不拖泥帶水。

“嘔！”

夏白和藺祥前面的一個同學扶著課桌吐了起來，額頭上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周圍的同學並不覺得奇怪，可能是都在緊張，一時沒人管這個同學。

藺祥遞給他一張紙，問他：“你怎麼了？沒事吧？”

那個同學擺擺手，“沒事，就……就是太緊張了，一緊張就這樣。”

九個玩家不知道他們究竟在緊張什麼，但也多少也被這種緊張影響，好幾個面露不安。

就是在這時，班裡所有人的手機都響了。

夏白注意到，手機響時，那些同學下意識身體緊繃了起來。可能這就是他們緊張的源頭。

班級群裡，輔導員艾特了所有人。

輔導員：[下午的局解實驗課，需要兩個同學去解剖實驗室幫劉教授提前做好教學準備。]

去解剖實驗室給教授做教學準備，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活。最基礎的，解剖實驗課需要死屍吧，要從哪裡給準備好死屍？去停屍房搬過來嗎？

更不要說這些同學這麼緊張，學臨床醫學的學生早有解剖大體老師的準備，簡單的準備工作，不大可能緊張到上午的課一直心神不寧，緊張到嘔吐。

他們緊緊盯著手機，屏息以待。

輔導員：[今天就戴良遠和宋明亮。麻煩兩位同學吃完午飯後，提前就去準備好下午的解剖實驗室203。接下來我說一下怎麼準備，需要準備哪些東西。]

有人輕鬆，有人崩潰。

看到輔導員消息後，當場就有個同學帶著哭腔抓住另一個同學的手，“舍長，我真的心臟不好，今天下午你先替我去好不好？”

這位應該就是戴良遠同學了。

他們幾個玩家都看向宋明亮，宋明亮一如既往地微垂著頭,厚重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爸爸宋強一下下扣著指甲周圍的毛刺，看著很慌張。

中午吃飯的時候，宋強又拉著宋明亮來到他們這桌。

宋強討好地看著花昊明：“您是進過遊戲的人，一定特彆厲害。這第一次進解剖實驗室有很多未知，但一定也是發現新線索的機會。”

花昊明直接問：“你想說什麼？”

宋強忙說：“我剛才聽那個叫戴良遠的同學說，可以找人替他去。這次能不能先請您替宋明亮去，我們一定會好好感謝您，下次到您去的時候，再讓宋明亮替您去。”

花昊明：“抱歉。”

宋強還是那樣笑著，推了一把宋明亮。

宋明亮沒反應。

宋強憤怒地衝著他的頭拍了一巴掌，“這時候你還不開口好好說話，你要是氣死誰？”

他把宋明亮拽到前面，“好好說話，好好求求你花哥，讓他給你打個樣。”

宋明亮終於開口了，“我自己去。”

宋強：“什麼？”

宋明亮深深呼吸一口，聲音大了一些，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他說：“我自己去！”

宋強愣了一下，剛要發火，被花昊明打斷，他說：“宋叔，不管怎麼求我，我都不會替他去的，不過我們等下吃完飯可以陪他提前去解剖實驗室周圍去看看，打探一下他們為什麼會害怕。”

沒達到目的，但這樣也讓他安心了一些。宋強勉強地道了謝，坐在了他們旁邊的桌上。

吃完午飯後，他們九個人都去解剖實驗室了，並叫上了緊張的戴良遠。

花昊明路上安慰戴良遠：“彆擔心，這次可能沒事。”

戴良遠緊張地搓著手，“怎麼可能沒事？之前好幾個人都出事了，這已經不是一個校園傳說了，進過停屍房的那麼多人都瘋了都死了！”

他緊張得有些神經質了，手被搓得通紅，再搓下去可能皮都要被他搓掉了，“為什麼我們兩個這麼倒黴，第一次就被選中了。”

幾個人互看一眼，抓住了其中的關鍵，校園傳說。

夏白問：“什麼校園傳說？”

幾個玩家都驚訝地看向他，花昊明之前叮囑過他們，在遊戲中面對npc說話做事都要符合身份。現在他們的身份是戴良遠的同學，而且並不是新生，也就是說，班裡都緊張害怕，都知道的校園傳說，他們也該知道。

戴良遠歎了口氣，“夏白，你怎麼還這樣啊，我們平時八卦的時候，你都在發呆了是吧，其他就算了，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

“……”

花昊明掃了一眼夏白，他怎麼知道遊戲會全面掃描玩家人生，玩家在遊戲中的身份是帶有現實性格和特質的？

不過，原來他真的平日裡就在學校發呆？那他是怎麼考上和平醫學院的？

夏白注意到花昊明的視線，見他看自己時眼裡的懷疑更重了，面露茫然。

戴良遠已經跟這個不在同頻的同學說了起來：“就是停屍房有鬼的傳說，那鬼非常恐怖，聽說好幾個在停屍房見到鬼的學長學姐都瘋了，把自己折磨死了。學校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傳說，才有讓我們學生去做教學準備的傳統，我們這一屆好多人都退學了，就是因為這個校園傳說。”

再笨的人也聽出，這局遊戲破局的關鍵就在這個鬼身上了。

“我也聽說過這個傳說，不過不用擔心。”花昊明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我聽說，不是所有去停屍房準備的人都死了。”

幾人聽出他是試探消息，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

“說是這樣說，可是你怎麼就知道我們是幸運兒呢。”戴良遠還是很痛苦。

但是，宋明亮和宋強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不是所有人去準備的都會死，那就是說還有機會。

他們順著人工湖向停屍房走，湖裡綠藻肆意生長，歡快搖擺，綠意成氳。濕氣似乎比彆的地方更重，帶著水草特有的腥氣。

解剖實驗室和停屍房在一個四層紅色小樓裡，遠離生活區，被鬱鬱蔥蔥的槐樹遮掩，隱蔽而陰涼，不見人影。

站在門外，他們就嗅到了濃重了福爾馬林氣味，濃重得嗆鼻辣眼。

戴良遠一來到這裡，就拿著紙錢在旁邊燒了起來，嘴裡念念有詞。

孟天佑說：“我就說核心關鍵在停屍房裡。”

藺祥：“拉倒吧，你說的是解剖實驗室。”

孟天佑：“這兩者是一體的，有區彆嗎？你這話一下就暴露了你是門外漢。”

藺祥發出一聲嗤笑，很響。

孟天佑有被氣到，他正要再說什麼，宋強熱情插話過來：“對對對，孟同學你說的對。核心npc就在這裡，這裡有關鍵性線索。既然這樣，這次我們多幾個人進去吧？早點找到真相，我們可以早點出去。”

他也說的有理有據，“剛才戴良遠說了，去停屍房的人，有人沒事有人出事了。看情況我們每個人都要進一遍，一個人進去可能避免不了觸發死亡，幾個人一起進有商有量地，可能能避免。”

他說的有道理，可是今天輔導員抽到的是宋明亮，這麼危險的地方，一切未知，誰想進去？

夏白快速上前一步，同樣快地被花昊明和藺祥拽回來了。

藺祥小聲跟他說：“夏白，不要太善良了。”

花昊明：“……”

宋強一一看過這些人，沒人出來，沒人說話，他臉上笑容的溫度漸漸冷卻，僵硬過後，又碎散開。

最終還是宋明亮和戴良遠兩個人去了，在一群人神色各異地注視中，無助緩慢地走進解剖實驗樓。

其他玩家都等在門口，想知道他在裡面經曆了什麼。

半個小時後，兩人出來了。他們看起來沒什麼事，就是有些疲憊的樣子，身上濺了些不明液體。

“怎麼樣？”孟天佑快步走到宋明亮身邊，問：“你看到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宋明亮一如既往地低著頭不說話。

宋強第一次沒有因為他的不說話而罵他。

孟天佑愣了一下。

溫秋皺眉道：“宋明亮，不要耍小性子，如果你有什麼線索不告訴我們，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找到真相嗎？可能我們一不小心就會觸碰什麼死亡規則。如果不快點找到真相，其他人會死在遊戲裡，你們父子也一樣，”

宋強猶豫了一下，還是推了推宋明亮，“怎麼關鍵時刻又成了個悶葫蘆？遇到了什麼，快給大家講一下啊。”

“真的什麼都沒發生，就是按照輔導員說的，把大體老師搬到試驗台上，具備好解剖工具，沒出什麼意外，除了死屍，也沒遇到什麼詭異恐怖的東西。”

這是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說的特彆認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溫秋問：“真的？”

宋明亮沒再說話，抬頭看向戴良遠。

戴良遠已經走了，不再是來時的緊張恐懼模樣，他歡快地走著，笑容快比太陽明亮了，看起來，他真是幸運兒的樣子。

“怎麼會？”孟天佑說：“應該出點什麼事啊。”

藺祥嗬了一聲，“你很期待彆人出事啊，反正不是你進去是吧？”

孟天佑氣得眉毛都立起來了，“你找茬是吧？”

藺祥雙手插兜，轉頭吹了聲口哨。

“……”

孟天佑的想法是有點問題，但其實，他們幾個中不隻他一個人覺得宋明亮去停屍房會發生什麼，前面班裡的同學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停屍房一定有問題，一定是關鍵。

可是，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按照宋明亮的說法，裡面就是普通的停屍房和實驗室。

溫冬：“難道方向錯了？不是這裡？”

花昊明：“等我們上課的時候再看看，或者夜裡來這裡探一探。”

學院規定，周一到周五晚上熄燈前，解剖實驗室一直開放，方便學生，尤其是即將見習的學生來這裡練習。

宋明亮進去準備了半個多小時，剩下的時間不值當往返宿舍，他們就在門外等著。

陸續有班裡的同學過來，快到上課時間了，藺祥越來越緊張了。

一個從來沒想過要學醫的人，一上來就要在恐怖遊戲裡上解剖課，真的有點太過了，何況他本來就怕這些東西。

他看到坐在他旁邊的夏白，面上看著一如既往的神遊太空般的淡定，放在腿上的手指卻在不太明顯的顫抖。

他是從來沒表現過慌亂，可說到底他隻是個十八年沒上過網，沒被汙染過的最單純的少年啊。

藺祥看得心裡發軟，當時夏白不顧害怕，把他從墳地裡背出來。這次他也要壓下害怕，好好保護夏白。

藺祥問：“夏白，你也在害怕嗎？”

他拍了拍胸口，義氣地說：“彆怕，如果老師讓你摸死屍，我頂在你前面。”

花昊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