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玄師案”重要證人之一,江野原以為自己並不需要參與藥物鑒定,隻需要配合警察叔叔的調查取證就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裘教授是一個……非常不好糊弄的教授。
投毒案最麻煩的地方在於對毒藥的判斷。
輕度中毒反應中絕大部分非常類似,根本無從判斷到底是哪種藥物、什麼原因導致的中毒。
發燒、頭暈、嗜睡……普通人根本不會想到這是中毒,最多覺得這是感冒了,應該多休息。
雖然江野反複強調自己的判斷中有賭的成分,但是裘教授依然不買賬。
明明是江野求來的見面機會,但真的和裘教授說上話之後,江野才發現自己踢到了鋼板。
和裘教授比起來,當年把黃如曜堵在走廊上血罵的鄒教授都能算得上是性格和善。
鄒教授的直言直語是擺在明面上的,並且他非常重視學生的學術成果,隻要能把成果拿出來,其他所有的問題在他那兒都不算問題。
而裘教授的陰陽怪氣和拐彎抹角卻是深深埋著的,僅僅隻是嘮家常般說了幾句話,裘教授就把江野摸了個底朝天,並且還發現了許多江野原本並不想暴露的事。
江野並非不願意幫忙,他隻是有些小小的要求而已,但是,當他把自己的要求提出後,裘教授卻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大家都是聰明人,小朋友,我也是F大畢業的,也算你半個學長了。”
裘教授推推眼鏡,一副斯文溫和的模樣,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那樣:
“你要轉組來毒院,我賣了你的面子,現在我需要你幫忙,你可不能坐視不管啊。”
江野:“……簽字的是燕教授。”
他絲毫不知道裘教授在他轉院的過程中幫了他什麼忙。
其實也不用多想,要不是他剛才告訴了裘教授他就是前段時間轉到毒理學院交流的博士生,估計裘教授根本就不知道毒院最近來轉來了個Aphrodite綜合征特效藥起效機製研究組的學生。
裘教授道:“老燕是代表我簽字的,本質上的話事人還是我嘛。”
江野:“學校裡由副教授代理的教授……不算少。”
要不是龍教授和陳教授也是這樣的合作模式,他恐怕就被裘教授糊弄過去了。
裘教授道:“你這小朋友有點意思啊,像我這樣的行業大佬願意和你合作,你應該覺得榮幸才對啊,我這地兒多少人想來還來不了呢,你要知道,你現在還沒畢業,一個沒畢業的學生能參與這麼大的案件,這對你以後的就業和……”
江野忍了又忍,實在是忍不住可:“教授,彆給我畫大餅了,我可以幫忙研究致幻劑的成分,我隻是想要出現問題的藥物清單而已……”
“你要什麼清單?你難道不是隻是想知道出現不明藥物毒性作用的企業裡有沒有白氏藥企嗎?”裘教授一拍桌子,怒道:“你竟然敢為了這種目的轉到我的實驗室,
如果白氏藥企真的有問題,你就是在包庇罪犯,在犯法!”
江野垂下眼眸,低下頭顱。
“如果”,那就是不是。
正因為沒有白氏,所以裘教授才能在這兒和他插科打諢。
江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謝謝教授,我會幫忙的。”
裘教授歎了口氣:“小朋友啊,你自己也應該清楚,你前途無量啊。”
江野道:“他也是我前途的一部分,但我沒想到包庇他,我相信他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我隻是……有一點擔心而已。”
目前的檢驗報告已經表明,玄師使用的燃香中存在裘教授正在調查的藥物成分。
雖然裘教授目前還沒能確認毒性藥物的致幻機製,但光是從現有的舉報證據和研究材料來看,致幻作用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了。
一切都和江野的猜測一致。
如果不是江野意外發現了兩邊的聯係,不論是玄師這裡,還是裘教授那兒,都會因為缺失某塊重要的拚圖而雙雙無從推進。
裘教授接到的任務來自於一封寄給刑警隊的匿名舉報,舉報人表示曾在某知名藥企工作,在臨床試驗階段發現某種藥物成分在過量使用時存在致幻的危險,但企業負責人為了牟利,篡改了實驗數據並順利出了專利。
由於涉事藥物數量非常龐大,裘教授在接下任務後,把其中一部分工作交給了他所在研究組,也就是是F大毒理學院實驗室——江野一個多月前撒潑打滾非要轉去不可的實驗室。
江野在實驗室裡沒日沒夜地乾了一個多月的活,對致幻劑這三字都快PTSD了,所以當玄師用上燃香引發異常現象的時候,江野第一時間就把這兩邊聯係到了一起。
是巧合,也是注定,注定要他江野來揭露這一切。
然而,江野一開始轉組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玄師。
放在一個月前,江野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玄師居然能和八竿子打不著的裘教授扯上關係。
一個是玄學,一個是科學,不能說殊途同歸吧,隻能說毫不相關。
眼下雖然托江野的福,查出了更大的案子,但江野最初的目的也已經無法繼續瞞下去了。
一切的根源在於,江野不相信祝帆的死是意外。
即使祝帆已經在欲望的掌控下淪為了一個走投無路昏招頻出的賭徒,江野依然相信一個能在全國排到前百分之零點五、考入F大藥學院的學生,不可能做出找死的事。
江野擔心白氏對祝帆做了一些、能夠從生理因素上影響到他理智的事,導致祝帆忘記了自己曾經已經獻過血的事實,在渾渾噩噩中多次前往血站。
在江野聽說毒理學院在研究和致幻劑有關的項目時,他心中的恐懼達到了巔峰。
他並非害怕出事,他是肯定——祝帆的死一定會出事。
還沒完呢,一定還有後續。
隻是他不知道後續到底是什麼樣的,到底能讓白家挽回口碑,還是徹底把白家推入深淵。
雖然江野現在可以說他並沒有包庇白家的想法,但當時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他自己也說不清。
如果最後的證據表明白氏藥企需要對祝帆的死負全責,那麼,江野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裘教授的手指敲擊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很有規律:“我聽說過你們,你們在學校裡名氣很大,比如更衣室PLAY大禮堂PLAY什麼的。”
江野咬牙:“是雜物間,但是我們並沒有PLAY。”
“PLAY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朋友,這是過來人的忠告,你知道商人最大的特點是什麼嗎?是無情。無情、逐利,這就是商人。”裘教授搖頭晃腦地說道:“你這樣掏心掏肺地對人家,人家會這麼對你嗎?你……”
江野:“會。”
還有長篇大論沒說的裘教授:“?”
江野道:“他一直都是這麼對我的,我為他做的事,比起他為我做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