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野的腦子怎麼都轉不過來。
他可以解開最難的方程式,也可以撰寫發表在各大刊物上的論文,但在這一刻,從小到大一直被誇讚靈活好用的大腦卻像是一堆生了鏽的破銅爛鐵一樣完全運轉不起來,彆說比肩超級計算機了,甚至都還沒發展出二進製。
結婚?
他,結婚?
和一個才認識了一天的、身上紋貓貓頭的男人結婚?
難道這就是影視劇經常演的那種,閃、閃婚嗎?
可是華國對於同性結婚的規定是雙方年滿二十周歲,而他的二十歲生日在兩個月後,也就是說,兩個月後,他才能到法定結婚年齡,才有領結婚證的資格。
彆說法律上的程序走不下去,和一個剛認識一天的人結婚也確實是太快了一點,他們可還一點都不了解對方呢。
雖說確實是他乘人之危占了便宜,要他對此負責也不是不行,但也不能一上來就是結婚,最起碼也該……也該從交往開始吧?
看著江野一副世界觀崩塌的樣子,君若錦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咳咳咳,咳咳咳不好意思咳咳,我是開玩笑的,看你太緊張了,活躍一下氣氛。”
真的在思考結婚可能的江野整個人都呆住了,過了好久才屈辱地說道:“我,我本來也沒有當真。”
君若錦也不戳穿逞強的年輕人,噙著笑狠狠抽了兩口煙。
說結婚確實是開玩笑的。
江野和他養子才分手一天,他要是挑這個時候下手,也太為老不尊了。
是的,養子。
白繁和他的姓氏不同,再加上白氏家族的大名在外,不清楚他身份的人,確實容易誤解他和白繁的關係。
但他確實是白繁的養父,同時也是白氏集團名正言順的掌權人。
江野做夢都不會想到,昨天晚上在他床上的,竟然會是白繁口中“詭譎狠辣、乖戾陰騭”的養父。
“詭譎狠辣、乖戾陰騭”的養父也沒有要告訴他真相的打算。
誤會這樣東西,解開了也就沒意思了,就像是絕世的美人,要是少了那層耐人尋味的面紗,也就少了萬種風情。
反正他們再也不會見面了,不如就讓這個隱秘的誤會永遠持續下去吧。
看著貼在牆上、局促不安的江野,君若錦的笑裡漸漸帶上了幾分惋惜。
他本以為是自己眼界太高,所以才會單身那麼多年,但在和江野上床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標準不僅不高,甚至還訂得低了。
多好的小先生啊,長得帥、身體棒、潔身自好還會照顧人。
偏偏白繁不珍惜。
硬生生剝奪了他成為江野“父親”的機會。
雖然君若錦不認為白繁還有和江野複合的可能,但他還是不免設想那千萬分之一的幾率——
萬一,萬一江野真的原諒了白繁,按照白家的規矩,進門的那天,江野還得給他敬茶,那…
…可真是一場大戲啊。
“我當然是沒有當真的,咳咳。”
江野又斬釘截鐵地重複了一遍他“沒有當真”,隨後咳嗽幾聲掩飾尷尬。
君若錦惋惜地點點頭,就在他想擺一擺年長者的架子說幾句好聚好散的收尾話時,江野的下一句話差點把他嚇得靈魂出竅——
“我覺得,作為、作為受害者和、和在上面的那一方,求婚由我來提出比較合適,距離我到法定結婚年齡還有兩個月,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可以先交往,互相了解後再考慮是否要結婚。”
江野說話的時候雖然有些結結巴巴的,但他的語氣非常認真,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交往在他看來是結婚的必由之路,如果他們相處下來不合適,那他願意在彆的方面給君若錦補償,如果相處下來確實合適,那,那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君若錦的煙都被嚇掉了。
他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鍵一樣,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江野摸不清君若錦的態度,但不管君若錦是什麼態度,他都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確實是受害者,但受害者也不能為所欲為。
利用受害者的身份脅迫君若錦一個打工人陪他上床,其本質與敲詐勒索沒有差彆。
事情是他乾的,他認。
他前天就和白繁分手了,所以現在的他有資格和任何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也有資格追求任何人。
放在一天前,江野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和他最討厭的藥商產生這麼親密的聯係,但……命運就是如此神奇。
誰叫大千世界真的那麼好看呢?
看過一眼,就再也回不去了。
鄙夷白繁、理解白繁、超越白繁,江野隻花了短短一天的時間。
至於君若錦的商人身份,江野也很快找到了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君若錦並不是他厭惡的藥商,他就是個可憐的、無辜的、被老板反複折騰、為了保住一份工作不得不委屈自己的打工人而已。
同為受害者的他們抱團取暖,實在是太合理不過了。
見君若錦不回答,江野調整了心理預期,再次說道:“我願意對昨晚的事負責,希望你能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如果你覺得現在交往還太快了,那麼,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君若錦詫異到了極點,甚至有一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你……你和白繁是同齡人,我都快三十了,比你大十歲還多,追求我這樣一個老男人……你確定嗎?”
“我比白繁大,我是他的學長,所以我們的年齡差應該在十歲以內,至於追求的事……我們連床都上了,還有避諱年齡的必要嗎?”
江野羞澀地低下頭,眼神不安分地往君若錦身上飄。
年輕人的話語直白又真誠,聽得君若錦嘴裡發苦。
理智告訴他最好拒絕,警醒的紅燈在腦海中轟鳴。
他想到了
許多惡劣的後果,想到了許多唏噓的下場,但最後開口時,他說的卻是——
“追求我是你的權利,如果你非要堅持……那我確實沒有阻止你的理由。”
……
江野進酒店走的是地面上的正門,出酒店的時候走的卻是地下停車庫。
因為君若錦是開車來的,走的時候自然也得開車走。
黑色的勞斯萊斯商務車,奢華昂貴的同時也不缺乏實用性,比隻能裝逼的跑車要好用多了。
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豪車的江野手癢極了,他篤定君若錦開不了車,畢竟昨晚折騰人的時候他可沒留手,所以這豪車的駕駛權肯定得落到他的手裡。
然而,雖然君若錦走路走得很彆扭,甚至在上車的時候還因為商務車過高的底盤而齜牙咧嘴了一會兒,但卻並沒有把駕駛位讓給江野的意思。
江野見狀,主動提議道:“換我開吧,我去年拿了駕照的。”
君若錦道:“你是本本族吧,新手上手新車容易出事,你說怎麼走就行,我送你回去。”
江野皺眉:“可是你身上有傷,不方便開車吧?”
君若錦輕笑一聲:“小先生天賦異稟,但第一次做這種事畢竟不熟練,剛起床的時候我確實有些不適,但到了現在……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江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傷害性侮辱性雙雙拉滿。
受到了巨大打擊的江野再也沒有餘力去關心什麼豪車了。
他腦海中所有的空間都被亂糟糟的問題占據了——
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他的技術就這麼差嗎?
真的嗎?
雖然君若錦嘴上說得瀟灑,但現實是他才開了沒一會兒車,腰就酸痛到了受不了的地步。
為了防止出意外,他不得不把車速降到最低,烏龜爬似的行駛在道路上。
“若錦,前面左轉,走最左邊的道。”
江野若無其事地說出一句令君若錦渾身一激靈的話。
彆說減速了,君若錦差點一腳油門給車開進綠化帶。
“你,你叫我什麼?”
“若錦啊。”
君若錦滿臉都是不可思議:“誰同意你這麼叫了,你可比我小十歲!”
“九歲。”江野糾正他:“作為你的追求者,我覺得我可以叫得親密一點,若錦你不喜歡,那叫……錦錦?”
這樣的稱呼放在君若錦這樣成熟的男人身上,總感覺有些違和。
但如果是作為私底下的稱呼,那稍稍逾矩一點,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
君若錦無語極了:“你……起碼要帶個哥。”
“好吧,錦哥。”
江野興致不高地應了。
錦哥什麼的,聽上去一點都不親密。
但現在他還沒把人追到手,得不到愛稱也是正常的,等他把人追到了,那就隨他怎麼叫了。
江野想著想著就兀自笑了起來。
君若錦沒有注意到江野的奇怪行為,他還沉浸在“錦錦”給他帶來的頭皮發麻裡沒能緩過來。
進入F大的大門後,君若錦想起了賠償款的事。
他願意給江野更多的錢,但他不想把模擬鼠給江野。
“對了小先生,補償款我要怎麼給你?支票你會用嗎,或者我直接打到小先生卡上?”
不等江野開口,君若錦又補充了一句:“小先生能看在我昨晚表現得還不錯的份上打個八折嗎?”
“不能打折,我真的很需要模擬鼠,彆叫我‘小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江野搓搓手,羞澀地說道:“就和之前說好的那樣,全部換成同價值的模擬鼠,但流程上我會走實驗室的合作項目,儘量不讓你太吃虧。”
君若錦瞪大雙眼,難以相信這樣半點情面都不講的殘酷話語是從滿臉通紅的江野口中說出來的。
“這……就是你追人的態度?”
江野邊臉紅邊回道:“咳,這是公事公辦、私事私辦的態度。”
追人是追人,實驗是實驗。
都很重要。
他是成年人,他全都要。
君若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