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3
離高考就剩三個月,越清突然決定要住校。
理由給的很充分,這樣能合理利用碎片化時間,學習風氣更加濃鬱,找老師也方便,還不容易分心雲雲,諸如此類,差點列滿了整張A4紙。他看來是下定了決心,甚至還拉上了隔壁陸則,兩人正好能安排進一個宿舍,就睡上下鋪。
“媽,你也知道陸則。”越清已經先斬後奏打包好了行李,隨時就能出發,兄弟情深道:“他自製力太差,待家裡就想玩,說是得找個能鎮得住他的人管著才行。”
李美珠是知道小陸那不著調性格的,所以更懷疑,“你要管就管,這跟住校有什麼關係?”
“雙管齊下,得講究地利人和。”越清挺鎮定地侃侃而談,“家裡想玩那是因為有東西可玩,到學校頂天隻能玩玩他那雙臭襪子了。”
李美珠:“?”
其實比起腦袋抽風了突然提議住校的陸則,越清更怪一點——他回答時話反常的多,可能是初次開口跑火車還不大熟練,畢竟很少有扯謊的機會。
都百日誓師了,家離學校又沒有多遠,還得花時間習慣新地方,更何況一中宿舍雖說條件還行,但食堂威名在外,一根苦瓜能翻來覆去炒一周,萬一吃不習慣不是更影響學習嗎?
至於麼,小陸家也對陸則成績沒抓那麼緊啊,李美珠還是心存疑竇,不大想同意的樣子。
越清不動聲色地隨口道:“上次模考一中本科上線率98%,好險,他差點就進去了。”
李美珠:“……”那是得好好管管了!
時代變了,陸家雖說沒那麼“望子成龍”,成績過得去就行,實在不行讓陸則學點鳥語送出國算了,但考出這點分是不是太過分了,讓人老臉往哪擱。
陸則要是知道自己參賽才導致缺考的成績被背地裡這麼喪心病狂地一陣編排,極有可能會大義滅兄弟,但總之塵埃落定,越親王隔日就要起駕入駐行宮,待在家的最後一晚,項葵默默把作業拿下來做,兩人各自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項葵才問:“那你周末還回來嗎?”
“不。”越清轉了下筆,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填了個D,“回來你也見不著啊。”
項葵默了會,才委婉道:“那花就沒人澆水了......”
意思是,她根本沒往“能不能見到人”這方向想,單純隻是擔心陽台上那幾盆破花。
越清的筆停住,淡淡嗯了聲,“我跟越夏說了。”
項葵點頭,又低頭寫她那小作文去了。她這人也奇怪,同樣是作文,寫語文作文的時候藏著不讓人看,英語作文就能大大方方晾出來。
室內又安靜了,越清風輕雲淡地繼續轉他的筆,裝的很是那麼回事,其實心裡有隻惡犬在呲牙咧嘴,已然煩的快頭頂冒煙。
很顯然,他那天回來之後氣得睡不著覺,把太上火的“感性”給壓下,用“理性”分析了一宿,終於得出個絕望的結
論,那就是項葵究竟喜不喜歡他還未可知,但他喜歡項葵應該是跑不了了。
十八歲真是個不上不下的年紀。一者,已經勉強脫離了“男孩”的範疇,讓他能臉不紅心不跳地為了自己那點小私心糊弄家長;二者,又暫時算不上能肩挑手提的“男人”,沒那麼任西北風吹我自巍然不動,想不明白,又找不到解決辦法,隻能卷起包袱落荒而逃了。
那麼問題來了。
他喜歡項葵什麼呢?
越清想得太入神,都沒注意到越夏溜溜噠噠也下來了,在那暗藏欣喜地忸怩發問:“哥,你真要住校啊。”
他沒反應過來,“嗯?”了聲,就聽項葵抬了眼,答道:“明天才去。”
越清:“……”
說好的跟他在一起寫作業會分心呢??我看你的心正得很!
少年人總有種幼稚的勝負欲,好像誰先喜歡誰就輸了一樣,誰要是追著喜歡的人跑那更是大輸特輸,顯得不值錢,是要被人笑話的。但笑不笑話越清倒無所謂,他主要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尤其不值錢,更不想重演兩人上次玩的對抗遊戲戰局——項葵一個技能沒交,他大招全出了個精光。好丟臉,一點都不帥。
察覺到某人情緒不太對,項葵把筆放下了,有點憂心似的看著他。
她一向是這樣的,彆人什麼心情她就跟著什麼表情,比晴雨表還準。
越清把跳蚤似的妹妹打走,沉穩地一坐,心頭又開始歎氣。
他住校,不是擔心影響自己學習,是擔心影響項葵。他但凡擺個臉色耍個脾氣,項葵就會開始想儘辦法開始順毛,他喜歡項葵是他的事,又沒規定一定要有回應,平白給人添什麼堵?
況且項葵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按照常理而言,比起住校,更有性價比也更合理的解決方法,是他心平氣和、視若無睹,彆動輒因為項葵對人笑笑就拉長了個狗臉不說話。
但越清自我認知能力很強,他明白自己就是做不到。
他看著項葵安靜的側臉,荒草地終於長出了朵向日葵,可那些所謂的“怦然心動”、“面紅耳赤”他還是沒來得及感受到,暫時隻悟出了一個氣人的真理——
喜歡可能是,雖然我看見你就生氣,但我還是想和你黏在一起。
項葵慢吞吞地提醒:“……你這張卷子半個小時沒翻面了。”
“這麼關注我?”是因為誰啊,之後三個月可能見不到幾面了,越清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冷不丁伸手重重去揉她腦袋,結果憋了半天,既不敢提那什麼張子朋,也不敢問她到底對自己怎麼想,最後隻能泄氣似的一皺眉,義正言辭地敲打:“你也要好好學習,知道嗎?”
不許談戀愛,不許和我以外的人談戀愛……算了,我也不行,等你高考完再說吧。
他的小指輕輕蹭過她臉頰,項葵有點不適應地偏開了眼睛,卻沒躲,隻悶悶說:“知道。”
……
隻是三個月而已,儘管有點失落,但項葵
告訴自己要提早習慣。
因為她知道,越清馬上就要上大學,至少兩年時間聚少離多,再往後算算,她高考後也要搬出越家,如果考的再遠一些,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也明白自己的失落不一般——畢竟就算和張子朋十年不會再見面她也並不會失落,但她最好還是不要再深想了。
項葵要做的事,是儘力把自己的分數提高、學費免掉,然後上一個含金量高的大學、選一個就業好的專業,其他的都排在後面。
又是一年高考季,豔陽不要錢似的灑了滿街,越清帶著他的大包小包班師回朝,一家人開始研究怎麼報誌願,為了提前演練,越夏和項葵也被叫了過來,一起翻那本厚厚的誌願書。
“留本地最好,或者鄰省也行,彆跨太遠了,到時候水土不服。”李美珠琢磨了圈,還是覺得澄大好,“但是上王牌專業好像有點擦線?”
澄江很大,澄大看似在本地,但絕不是老頭出門溜個彎就能走到的距離,市區到那得地鐵轉公交再轉地鐵,打車去也得一個多小時,可夠遠了。
“沒打算學計算機。”越清不客氣地搭著越夏的肩,“管理不是也挺好的?”
反正彆人再怎麼選,最後也都是他決定,更何況他的分數除了計算機其他的幾乎都穩上。
項葵站在一邊,幾月不見容易生疏的老毛病又發作了,和越清十分的“相敬如賓”,非但不對話,中間應該還能再塞兩個人。
行了,不操心了,李美珠翻過一面,又問:“那小葵有想去的學校嗎?”
項葵還沒想好,就聽越清在那輕描淡寫地補了句,“就跟我考一樣的吧。”
她心頭一緊,神色有點不自然。
“也是,還能繼續當學妹。”李美珠本來還想說幾句,卻突然從這寂靜裡莫名嗅出點不尋常,皺眉道:“你怎麼光難為小葵,不難為難為夏夏?”
“難為小葵說不定能考多點分,難為她?頂天討來一頓抽。”越清滴水不漏地順手把項葵也搭過來了,指尖在她肩上輕點兩下,煞有其事地笑道:“你說是吧?”
項葵:“……”
彆趁機這麼叫,好不習慣。
她瞪著雙死魚眼,心想,這位不著調的哥哥要是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他的,早嚇得不敢碰她一根指頭生怕誤會了,哪還能現在這麼撩閒又猖狂。
越清如願以償,被越夏惡狠狠飽以老拳,攆得滿屋子亂跑,大笑著避開抱枕攻擊的時候,衣擺飄起來很高,隱約露出腰線和結實肌理的輪廓,那點剩餘的青澀已經成了少年時期朦朧的餘暉,很快就要被洗刷掉了。
大學生,項葵想,過了這個暑假,他就已經是大學生了。
比起普通的高中生,對她而言,大學更有不同的意義——自給、自立、自由。儘管知道事情不可能像自己想象得那樣美好,但項葵還是對這個新世界傾注了太多不切實際的期望。
你是隨口一說,還是真心想讓我和你上同一個大學?
等我大一的時候,你已經大三了,兩年時間,你會遇到多少來自五湖四海的人,每一個都比我優秀,也比我有趣,到時候,你還會這麼護犢子似的照顧一個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介紹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妹妹”嗎?
越清“嗖”的丟了個枕頭過來,軟軟地砸到她腦袋,項葵下意識把枕頭抱住,聽他風似的靠近,笑意中帶著點喘,“傻站著想什麼呢?”
項葵抓住他的手,越清跟被施了什麼定身術一樣,立馬不動了。
那人的手心很燙,沁著點薄汗,她把枕頭塞回去,很想大聲地說出口,但她沒有。
我不相信你。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上澄大。
————
項葵高三衝刺期時,越清曾回過一次家。
他上個大學又跟陸則排到一個寢室,真是煩得可以,陸則倒是如魚得水,跟另外兩個室友成天開著電腦聯機打遊戲,他就在滿屋子“奶我一口!救我狗命!”“轉火刺客!一刀一刀!”“臥槽你到底會不會玩啊?!”中跟家裡打視頻,美名其曰遠程監督兩個妹妹好好學習,其實是為了多看兩眼項葵。
越夏還以為他不會真在鏡頭前面看,在那一會兒神遊一會兒摸魚的,但好歹是有在認真做——她腦子也並不是真那麼不好使,把小樹林抓人親嘴以及和教導主任鬥智鬥勇的勁花在學習上,奮起直追一年,現在至少一本沒什麼問題了。
項葵的頭發有點長了,軟軟搭在臉側,她做完數學卷子,就去拿發圈綁了個小揪揪,回來的時候聽到越清在那問她,“臉上怎麼有點紅?”
“哪?”她一摸,才囧道:“被蚊子咬到臉了。”
越夏聞言轉頭,那紅的地方就那麼一點,她都沒注意到,越清是用高考監考老師的規格在盯人麼,嚇得趕緊把蠢蠢欲動的身子給坐正了。
宿舍的人習慣了越清每一周都要給家裡打視頻,由此還狠狠反省了一陣自己是不是有些許不孝,隻有陸則發現了點不對勁。
之前高中的時候越清不談戀愛暫且還能歸因於乖寶寶不想早戀,現在都大二了,班上速度快點的都夠談五輪了,怎麼越清還是一副“片葉不沾身”的鳥樣?
“臥槽。”他琢磨半天,終於發現了真相,當場差點給哥們跪了,“你到底是想看你妹還是你妹??”
越清已經習慣他一驚一乍了,“話能不能說順點?”
“不是,我靠。”陸則越想越不對勁,當時高三的時候這人就天天往高一跑,他還尋思平時見哥們和越夏關係也沒這麼好啊,“你那個時候……你……”
他瞞得太天衣無縫,到了這時候,其他室友才知道原來他有兩個妹妹。
越清一臉平淡道:“懶得跟你解釋。”
他對其他事一直都這樣,情緒異常穩定,隻有碰到項葵相關才開始易燃易爆炸。
“你是懶得跟我解釋還是解釋不了?”陸則真受不了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但過了會兒,又
開始憂思過重,“那你?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萬一你妹……我說項葵,彆用那種眼神看我。她要是考到了彆的省去,那你倆豈不是要異地戀了?”
越清冷靜地用兩句話就把這老愛鬼吼鬼叫的兄弟打發了。
越清:“她有說要跟我戀嗎?”
越清:“她以後來了這學校,你嘴上給我注意點。”
陸則:“…………”
第一,這丫挺的很可能是單向一頭熱,上大學還在給高三的妹妹守身如玉呢。
第二,你都想到她也上澄大這麼遠了,還沒說要跟你戀呢,怎麼不乾脆先把以後同居的房子都找好??
那次回家是意料之外,原本學院裡開運動會他是肯定要參加的,但不巧前幾天幫忙擋了下快遞車手給杵著了,輕傷不上陣,又是三天假。
他到家時還在下雨,風裹著綠葉往地上落,室內沒人,充斥著暴雨方至的蔥蘢水汽。
下午時,李美珠打來個電話,說越夏和項葵的修訂本落家裡了,反正他沒事乾,麻煩他送到一中校門口去。
越清:“放哪了?”
“都在房間裡,小葵說在書桌上。”李美珠匆匆說,“夏夏的可能在地上,你多找找。”
越清:“……”
越夏的倒是沒什麼,我家大門常打開,要是不攔著鵝都能進去逛一圈,他收拾殘局也不是一兩次了,隻是項葵的房間能隨便進嗎?
她應該不喜歡彆人進房間吧……但她又說了“在書桌上”,所以不至於不知情。
越清先進了越夏的房間,進門就往地上找,果然很快發現了目標,再拎著往五樓走,項葵的房門關著,沒上鎖。
他推開,熟悉又沉靜的氣息很快湧過來,又摻雜了點水氣,桌前的窗沒關,剛才的風卷進來,把較輕的紙頁推到了地上,有盆小仙人掌靜靜立在桌角,旁邊就是那本濕了邊角的合訂本。
越清把窗關了,水跡擦乾淨,那幾張項葵自學的速寫躺在那,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頓時一怔。
還沒等他胡思亂想什麼,視線一偏,旁邊那張是越夏,再一偏,最後一張是家裡的鵝,鵝畫得惟妙惟肖,大鵬展翅,頗有那副得瑟的賤樣:“……”
他木著臉把東西攏好,正準備帶上門離開,目光挪到拿開書後顯得分外空曠的書桌上,又是一怔。
但這一怔,怔得分外長久,因為他似乎知道了項葵並不介意彆人隨意進自己房間的緣由,她壓根沒把這裡當做過自己的家。
住了五年,再極簡的人也多多少少會有些零碎物件,可這個房間除去那棵小仙人掌,一點獨屬於她的痕跡都沒有,她像在旅行,精打細算地控製著自己,隻要一拎行李箱就能立刻將這裡恢複到原樣。
又或者她一直都在旅行,從都沒找到過能紮根的地方。
“……”
去校門拿書的時候,項葵遠遠地就瞧見越清在跟門衛大爺打嘴仗。
不知道全國各地的高中都這樣還是隻有一中這德性,送彆
畢業生的時候口口聲聲“母校永遠是你們的家”、“要常回家看看”,結果真回來的時候隻會迎接沒牙老大爺凶悍的盤問:“喂你!就那邊那個!幾班的?不穿校服還是社會閒散人員?!鬼鬼祟祟的乾什麼?往屆生?你怎麼證明!有條子嗎,班主任批的那種,沒條子不給進!”
越清戴著頂鴨舌帽,一身薄灰色衛衣,肩背寬闊妥帖地襯出線條來,往那一站,瞎子都知道他肯定不是高中生,他也知道自己多半是進不去了,一邊等一邊跟老大爺聊閒天,“光榮榜上頭有我名字,在那,第二排第五個,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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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來這套。”老大爺呸出口茶渣,“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有條子才能進去!”
“天王老子要是非得進,您是用電棍打麼?”越清關心他,“那得小心點彆握反了。”
之前在混混面前被電掉兩顆假牙的事一直是門衛心中之痛,項葵隔著老遠就聽到大爺的咆哮聲,“你哪來的滾回哪去!!”
項葵:“…………”
她是不敢去觸黴頭了,兩人隔著遙遙的大門對了對視線,項葵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去旁邊接頭。
旁邊角落處有段鐵圍牆,爬是彆想,但中間的間隔足夠人遞東西了。
項葵在那等了會兒,除了等來兩本合訂本,越大少爺還“違紀偷渡”了雪糯米團一枚、海苔兩包、清涼油一瓶、小風扇一台、太妃糖若乾,看來是等得累了去逛了圈買的,滿滿當當塞了她一手。
項葵:“你又放假了?”
“什麼是‘又’?嫌棄我,不想看見我?”走過來也不知道撐把傘,額角都有汗了,越清皺著眉把自己的帽子拿下來往她頭上一扣,想說什麼,最後隻問:“累嗎?”
項葵搖頭。
越清又說,“瘦了。”
兩人都覺得這對話沒什麼問題,可但凡正牌妹妹越夏在這,身上掉的雞皮疙瘩都能掃一筐了。
那邊預上課鈴開始響了,放的又是《追夢赤子心》,項葵很快抬眼,說:“我先回去。”
越清嗯了聲,伸手過去——他想揉揉她腦袋,卻又被自己帽子擋了,有一瞬間,他是真的很想去摸她臉的,但最後還是屈著手,很輕地用指節在她臉頰上蹭了一下。
“我在澄大等你。”他低低道:“你一定要來。”
————
那本澄江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被傳閱了無數遍,終於又回到了項葵手上,被她帶到了新生報到處。
學姐很熱情地告知她新生注意事項,準備麻煩誌願者去帶她領四件套和軍訓服,她道謝婉拒,在陰影處等了三分鐘不到,某姓越的大隻誌願者就匆匆來了。
越清自然地接過她行李箱,笑道:“學妹,需要導遊嗎?”
“不要,我想吃飯。”項葵氣息奄奄,“食堂在哪裡……”
人生中最長的暑假,她沒有過得想象中那樣輕鬆自在,而是花了一半時間在跟舅舅家扯皮,又花了一半時間打工,大學的學費她沒有向任何人要,總之奔波去辦
了助學貸款,剩下的就是生活費。
李美珠想給她出學費未遂,蠢蠢欲動:“生活費一個月四千夠嗎?”
項葵當然沒要,她的物欲其實挺低的,她仔細算了算,一個月一千五就很夠了,再加上她開始試著在網上接稿掙錢,沒課的時候還可以去當當家教,總之,沒有問題!
李美珠被百般推辭,最後還是指揮越清幫換了電腦和新手機,有他在旁邊能照顧著,她也放心了。
一個暑假過去,又變成小黑妹的越夏成功考上了某所一本,隻是離澄江大學有十萬八千裡遠,鞭長莫及,隻能遺憾退出這略顯擁擠的三人友誼。
兩人對坐著吃飯,食堂裡人來人往,項葵突然說,“我還是喜歡大學。”
越清:“嗯?”
“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小社恐難得露出了靦腆幸福的笑容,“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在乾什麼。”
越清沒忍住,也噗嗤一聲笑了。
結果剛說完,陸則這倒黴孩子就帶著他的兩個競技場隊友大搖大擺來覓食了,一眼就看到笑得賊不值錢的越清和對面的項葵,差點把眼珠瞪出來:“?!”
不是說有事?這就是你的正事?
“那誰啊?像大一的,你認識嗎?”室友也愣了,鐵樹開花嗎這是,“他什麼時候談戀愛了?”
為什麼他篤定這是新生,因為但凡長這樣的女生在學校裡出現一次,他都不會毫無印象。
陸則:“……”
他想起來越清似乎不喜歡被人說項葵是他妹妹,於是急中生智,道:“校友,校友知道嗎?他倆都是澄江一中的,以前熟人。”
“啊?”室友懵道:“她複讀兩年啊?”
“什麼跟什麼。”陸則心力交瘁道:“以前一個社團的。忘年交,什麼叫忘年交知道嗎?!”
室友嘁道:“還忘年交,不就差兩歲……”
對。
隻差兩歲而已。
項葵住在十六號樓,越清在三號,澄大的校區大到能跑馬,平時出行都得用兩輪,不然能走到人崩潰,這兩棟樓更是遠得離譜,走過去至少得半小時。
越清大一大二走走也就算了,權當鍛煉身體,現在多了個步如龜挪的懶貨,隻能去買了輛符合校園規製的綠牌小電車,也算是低配版的車接車送了。他要了張項葵的課表,把兩人都沒課的時間給單獨圈出來,沒事就載著項葵出去找各種角落裡的小店,最忙的時候也會抽出時間一起吃飯……項葵的宿舍裡多出了好多他送的小東西。
陸則已經逐漸放棄幫他解釋是校友了,因為誰會信。
但其實再怎麼送也隻是小東西,實用工具,任何類似手鏈、項鏈的飾品都沒有過,看似十分正直的兄妹情誼,唯一沾點邊的還是每逢冬日必送的羽絨服,接觸也全都是發乎情止於禮……也不是,但至少,牽手、親吻、擁抱,從來都沒有過。
大四時,越清忙論文忙得焦頭爛額,還是雷打不動地到十六號樓下等她吃飯,形形
色色陌生或眼熟的面孔自他身邊走過,他看著暗白的天,突然頗有點自嘲地想,不知道項葵對熟人是怎麼解釋的——怎麼解釋一個哥哥會這麼頻繁的來找自己,是不是保護過度了點。
項葵很快下來了,穿著他送的羽絨服和手套,脖子上戴著他的圍巾,雪地靴一踩一踩的,那也是他選的款式。
飯後,兩人聊到工作的事。
“我應該之後也在本地。”越清這麼說不意外,他也知道項葵不意外,他問,“你呢?有想法麼?”
項葵怔了怔,垂眼道:“再講吧。”
越清:“我到時候物色一下……”
項葵:“不用這麼早,反正,肯定是我跟著工作跑,如果有合適的,不一定非要在澄江。”
那天的氣氛難得有點悶,越清扯著唇角說了聲“好”。
回程,項葵推開宿舍的門,滿屋光亮,暖氣開著,室友們各自都在做自己的事,離門近的看了她一眼,笑起來:“又跟男朋友去吃飯了?”
項葵把圍巾摘下來,稀鬆平常道:“嗯。”
……
項葵開始找實習的那段時間,越清的神經一直都是緊繃的。
他沒忘記那個空空蕩蕩的五樓房間,更沒有信心能留住項葵,她向來是落到哪裡算哪裡,對故鄉產生不了什麼多餘的依戀;也琢磨不清項葵的態度,她對自己明顯的越界通盤全收,卻又對此三緘其口。
他也沒法對項葵說出口,這讓他有種難言的罪惡感,仿佛他靠哥哥這個近水樓台的身份占儘了便宜還嫌不夠——她如果拒絕,該怎麼收場,如果答應,真的是答應嗎?她可能僅僅是不知道還有其他的選項,畢竟半個大學生涯都有他這麼個巨大的狗皮膏藥貼著,其他異性都自動退避三舍了。
他這麼一風聲鶴唳,連帶著整個家都莫名緊繃起來,直接導致傳錯了話。
項葵一開始隻是說,有兩個offer在考慮,一個是本地但通勤比較遠,一個是外省工資比較高,但還需要考慮搬家和不一定能轉正的事,其實她內心是偏向前者的,但傳到越清耳朵裡,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她明日就要出發外地,以後也不打算回來了。
他甚至連話都沒聽個全溜,就立馬在本地那家公司的附近租了個單室套,小區有門禁,旁邊兩百米就是警察局,他來考察時正好看見樓底下有兩隻寵物狗起了矛盾,連帶著主人也開始拳腳相加,有人報警,實測兩分鐘三十一秒左右警車就到門口了,可稱光速出警。
項葵拿到鑰匙的時候,長久的沉默了。
她那“居心叵測”的哥哥難得面皮薄一回,沒敢迎上來,就裝模作樣地在那收拾,看起來挺忙的,給她留了個倔強又落寞的背影,風輕雲淡道:“我已經把今年房租交了。”
項葵說:“那邊是內衣櫃。你到底在收拾什麼?”
越清僵了僵,緩慢地轉向她,手上果然是空的。
項葵說,“我不住。”
“已經交了,不退不換。”越清再強
調了次,又鎮定道:“你住在這,通勤五分鐘,平時能多睡會,治安也好,住得安心。我就交個房租,不妨礙你上班、工作、交男朋友。”
聽著真是個體恤妹妹剛上班手頭不寬裕,想改善一下她生活質量又不求回報的好哥哥。
項葵問:“不妨礙我交男朋友是真的嗎?”
越清很少扯謊,在這種時刻他會用沉默來代替回答。
室內很安靜,隻有窗外的陽光靜靜在流淌。
項葵突然說:“你知道哥哥不會做這些的吧。”
“……抱歉。”在他做決定的時候已經知道會這樣了,越清有點垂頭喪氣,低聲道:“但你留在這好嗎。”
項葵一時沒說話,他抿著唇,隻感覺自己被判死刑了。
完了。
項葵:“那你偶爾會來住嗎?”
越清猛地抬眼。
這是單室套,就一個房間,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心臟沒有章法地開始狂跳,咚咚咚撞擊著胸腔,喉口像堵著團乾澀的棉球,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項葵站在原地,叫了他一聲:“越清。”
她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的名字,用這種語氣。
“……”
項葵也有點緊張,這讓她做不出什麼多餘的表情,她還覺得嘴唇很乾,手心似乎出了點薄汗。
越清默不作聲地向她走來,手扶在她腰上,往自己那輕輕一扯,項葵百忙之中總強迫性地神遊,她想,這時候是不是應該接吻了?
下一秒,溫熱的嘴唇落在她臉頰上,又輕啄著唇角,有點癢,總之,項葵把臉往那兒偏了點,成功找到了他的嘴唇。
和預想中一樣,她哥的嘴很硬,唇卻是軟的。
兩個人的吻技都相當稀爛,不如說根本沒有,鼻梁磕磕絆絆了好幾次,項葵閉眼,濕熱的舌尖青澀地舔開了她的唇縫,裹了裹那顆小尖牙,越清似乎找到了點正確的方法,偏著臉去吮她的下唇,又不小心被她咬了一下。
不厭其煩的親吻間,交換的呼吸都是灼熱的,越清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又一下一下地去貼她,仿佛要把這幾年欠的都一次性補回來,可末了還是沒忍住煞風景地憋出半句:“所以我們現在……?”
項葵被纏得有點茫然,漿糊似的腦袋裡隻飄過一句話,她有時候是真的不明白越清在想什麼。
早午晚都要見面、一周固定出行三次、知道她常用的生活用品品牌包括棉條、換鞋時會把她的腿架到自己膝上、很自然地拿碗去接她的剩飯、交流對未來的計劃並付出實踐、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
哥,我們隻是還沒有做·愛,不是沒有在談戀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