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發現這事後,項葵整整自閉了半個月，天天做完日常就登上沒刺的賬號跑到聖火女神的手掌上掛機，吹吹風醒醒腦。

黎黎原上平均一天叫她三回，回回叫不出來,氣得在幫會群裡大發雷霆：

【黎黎原上：這樣擺架子給誰看！真是笑了,嗬嗬，送時裝還敢點拒收,我玩遊戲這麼久,還沒有人敢拒絕我的時裝！】

【罪罰：……可她穿上了啊,我接任務的時候看見了。】

【小沫寶：小葵葵又沒去線下，難道自己提前收了一件所以不要彆人的了？/流鼻涕】

【等下又給人罵：肘子說奔赴送了一件。難道是穿了奔赴的,想給你省點錢？】

【奔赴：她也沒要我的。】

【黎黎原上：……奔赴你平時都在潛水,一說這個才肯出來是吧？】

【小沫寶：哎喲喲喲喲→_→】

【等下又給人罵：哎喲喲喲喲→_→】

【奔赴：身上那件是誰送的？】

【實在抱歉本人耳背：你自己去問問試試？小葵最近好像很忙,做完日常就下了。】

越清不是沒想問,但小人葵不知道又抽了哪門子風,最近對他的態度非常之惡劣。

【奔赴：上線？】

【小色葵：不上不上不上不上】

【奔赴：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

【小色葵：一三五在一點點搖奶茶，二四六在星巴克賣月餅，星期日去動物園兼職扮熊貓假裝吃竹子，很忙ヽ(≧Д≦)ノ】

【奔赴：……】

騙什麼人，最近你那個項目才剛結。

這信口雌黃的技術儘管已經見過很多遍了,但每每還是讓他哽住。

【奔赴：你在哪個動物園裝熊貓，我翻牆進去找你。】

【小色葵：+Vde&30F菅置聯係日入1000不是矇】

越清受不了她了。

不過也得虧項葵最近沒心思上遊戲,當然也沒空去看論壇，那個線下活動的記錄被官方剪輯出來了,裡面有長達五六秒的一個特寫鏡頭，旁邊是快哭出鼻涕泡的林熙和黎黎原上，她滿臉冷漠地注視著屏幕,就連唇角的弧度都看起來特彆無情。

林熙很快就被對上號了，黎黎原上的朋友圈更是我家大門常打開，項葵那張照片被滿論壇撈，問誰知道這是新服的哪位，妹妹好冷我好愛，我就是個大變態。

越清看那張照片，倒是沒看出冷來，覺得她當時應該是在憋吧，看著挺傷心的，他找了個時間去聯係管理員，熬夜挨個去把那些截圖出來的照片都給刪了個乾淨。

越清其實沒那麼成熟穩重，他幫項葵做點事恨不得立馬就搖著尾巴去邀功，但現在項葵不理他，搖也不知道搖給誰看了。

其實食人葵偶爾不理他也很正常，她有時候心情不好，越清就等她心情好了再去，反正他會自己哄自己。

但他很快就發現不對了，因為食人葵不理他很正常，項葵一個這麼有禮貌的人，不理他就非常不正常了。

整整十七天，不包括節假日，隻要在公司，他就沒和項葵說上哪怕一句話。

一句話都沒有。

如果隻是這樣，越清也不會斷定項葵是在躲他，隻是兩人最近的一次，是真正地在走廊上碰巧遇見——項葵當時嗖一聲就從他旁邊快步溜走了，快到差點出現殘影：“……”

越清有種預感，但他還不能立馬確定。

於是把陸則叫起來問。

“你說一個女生突然開始躲你，是什麼意思。”越清挺冷地說，“就這樣。”

“我真是草了。”陸則真感覺自己要被這狗東西逼瘋了，“你淩晨兩點，說出來散心，我二話不說穿了褲子就來陪你，是為了聽這兩位加起來還沒我鞋碼大的小學生發言嗎？！你沒有自己的百度嗎！你倆沒有自己的微信嗎！”

越清嘖聲：“你能不能冷靜點？”

陸則被風吹得冷靜了不少，想起來自己喝醉也是哥們來接，想想還是算了，“也不對啊，小葵葵不是經常這樣嗎。又是什麼女生？”

越清：“彆問。”

陸則：“不問我怎麼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越清：“自己從題乾找隱藏條件。”

陸則真想一板磚把他拍死，再一板磚把自己拍死，也了了這冤種兄弟情。

“不知道啊。一般就兩種情況吧。”陸則說，“要麼得知你做了什麼壞事，看你煩，不想說話。要麼就是對你有好感咯，不過現在幾歲的人了怎麼可能會這樣，除非她性格比較特殊吧。”

越清思索片刻，抬眼，淡淡地：“如果，這兩種都占了呢？”

陸則咋舌：“怎麼可能兩種都占？又煩你又喜歡你，怎麼回事，精神分裂啊？”

“你懂什麼。”越清扯了扯唇角，不冷不熱道：“行，趕緊回去吧，大晚上的叫你出來你就出來，你女朋友對你可真放心。”

不像他，每天早上起來能看見十幾條消息，都是某人發的。他要是一晚上沒回，項葵不得急死。

陸則蹲下來在地上摸什麼，越清皺眉：“乾嘛呢你？”

“哪有板磚？”

“……”

越清還沒捋明白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樣，天氣一冷，初入十二月，聖誕節的預熱就開始了。

乾坤自然是沒活動的，黎黎原上對此很不滿意——她反正什麼時候都沒滿意過的樣子。

【黎黎原上：我要過聖誕！】

【食人葵：古代哪來的聖誕。】

【黎黎原上：古代就沒有洋人了嗎？！】

【食人葵：真的是誒！Σ(-囗-;)】

【奔赴：@食人葵，在乾什麼。】

【食人葵：+Vde&30F菅置聯係日入1000不是矇】

【黎黎原上：啊啊啊啊怎麼回事啊小葵她突然被盜號了！

！都彆愣著快幫忙打客服啊！！/衰】

【小沫寶：……】

【罪罰：……】

【奔赴：……】

非找事是嗎，越清收了手機，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打算直接去那兒逮人。

當然，不能直接去逮，得有個正當理由，項葵性格有時候也圓滾滾的，像個小皮球，平時自己滾來滾去也就罷了，有時候卡在一個地方就容易半天動不了，需要有人在後頭輕輕推兩下才能動彈。

剛出門，他就見著組長帶著項葵往這兒走，手上還拿著什麼東西，越清心頭一頓，站定不動了。

澄江連著下了快一周的雨，四處都濕潤潤地讓人不太舒心，項葵的頭發看上去長了些，被薄圍巾掩在脖頸附近，看表情，倒像是來交作業的，一句話沒主動跟他說，她一不笑，表情確實有點冷。

行，比我還有架子。

你說你一天天的怎麼就這麼有勁呢？

越清忍住想捏她的衝動，挺公事公辦地微微垂眼，打算從她手裡接過那袋文件，指尖還離項葵的手有半尺那麼遠，她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往後退了點。

好像怕他要去牽。

組長：“咋了小項？發呆呢？”

就這一個動作，越清就能確定，她知道了，但壓根沒打算戳破。

至少現在是這樣。

“……沒事。”越清挺正常地頷首，“有什麼事進去說吧。”

————

下班之前，雨並沒有如項葵期盼一樣變小，而是越來越大，窗戶被雨滴模糊，下面的景致看著像什麼抽象畫。

雨越大，太陽越大，項葵出行的意願就會瞬間下降，她本來打算下班後去健身房的，衣服都帶了，現在又有點猶豫。

臨走前，組長急匆匆進來，問，“小項，你和越總順路啊？”

項葵一愣：“嗯？”

“越總提起來跟你一個目的地，雨大了，正好一起去。”組長倒是沒想那麼遠，畢竟通勤有順風車坐總比擠地鐵方便，“他在樓下了，你有帶傘嗎？”

項葵：“…………”

之前就說過，越清一向是個很有分寸的人，認識這麼久，他就沒跟項葵有什麼長時間獨處的時候，基本出行都是身旁有人。

本來是絕對不可能會這樣邀請的。

有很大可能被發現了，為什麼？

項葵皺著眉複盤，是因為跑得速度太快，還是說話不看他眼睛，還是健身房和他刻意錯峰出行……好吧，她知道真的很明顯，但如果硬逼著自己去裝沒事的話，隻會更明顯。

但這也實在太快了吧……

其實項葵知道以越清的敏銳程度，拖是拖不了多久的，但她就是有點緊張，還沒想好要怎麼辦。

雖然可能再過半年都想不出來應該怎麼辦，但在沒想好之前她是不會主動的。

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

她知道他是奔赴，他也知道她是食人葵，現在則

是，他知道她知道他是奔赴……好了，彆盤邏輯了，越講越亂。

不管怎麼樣。

還是那句話，敵不動，我不動。

雨還在下，天幕一片昏沉的黑，路磚在街燈下泛著種濕潤的光亮，涼澀的風卷過她的腳踝。

項葵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停在不遠處，她收起折疊傘，胸口起伏，深深呼出口氣。

臉色緊繃，不像是要搭順風車，像要去戰鬥。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她沉穩地把自己的心率調試到正常，伸手去拉後座的車把——

是鎖著的。

項葵：“……”

得，白調試了。

察覺到她的動靜，車廂內很快傳來聲解鎖的悶響，項葵猶豫一瞬，心裡那點小小的不服氣莫名占了上風，她悶頭往前走，拉開車門，直接坐上了副駕駛。

越清解釋：“是忘了開……”

項葵打斷他，說：“先走吧。”

她自顧自地垂頭開始係安全帶，整理衣擺和袖口，又開始在帆布袋裡沒必要地翻翻揀揀，在給自己找事情做，碎發散在臉龐，眉頭是蹙著的。

密閉空間內，燈光曖昧，這幾秒鐘的安靜有些微妙。

像某種暗潮湧動的僵持。

他沒這麼越界過，她也沒這麼不客氣過。

越清朝她看了一眼，打開雨刷器，車燈破開雨幕，有條不紊地彙入晚間的車流裡。

屏幕亮起，是林熙，項葵把手機側過去了點。

【林熙：今天下大雨了，你還去鍛煉嗎？】

【林熙：對了，你還沒問，那一個月是非得連續還是算累積啊？累積三十天換張照片好像難度還是蠻低的0.0】

【項葵：要不要讓他給我個集章卡，去一次蓋個章，憑此卡有效兌換。/墨鏡】

【林熙：我怎麼感覺你知道奔赴就是越總之後說話正直了不少。】

【林熙：我還是建議賭一賭，直接找個機會上手摸他！伸伸手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她就知道林熙不會說什麼好話。

【項葵：說話仔細點，光天化日之下怎可有如此銀亂之事呢！(;`O′)o】

【林熙：你現在在哪？】

【項葵：他車上。】

【林熙：…………】

林熙如臨大敵般連著發來一串閉嘴的表情，項葵唇角微動，把手機熄屏。

沒有音樂，越清似乎也不打算開，呼吸聲就在身側，輕緩勻長。

“餓麼？”他說，“去之前最好還是墊點東西，出來了再正常吃晚飯。”

項葵硬邦邦道：“我在公司吃過了。”

“幾點？”

“兩點半。”

“那早消化完了。”越清還是往常一樣的語氣，指尖點了點方向盤，“不吃也行，等會想吃什麼？”

這就把她晚飯給預訂下了？

項葵沒應好，也沒說不好，直視

著前方，視線落在中控台附近那個扭扭棒擺件上。

他最常開這輛車，幾乎沒什麼車飾，也從不在車裡放什麼香薰香水，這個擺件是新添的，挺小一個貓崽子，臉歪歪扭扭的，反倒看上去像個猴。

醜到讓人信服，這玩意兒肯定是自己做的。

她問：“你喜歡手工？”

“這個？”越清挺嫌棄地捏過來放她手裡，“不大好看，昨天陪我媽一起扭的，但摸著手感還行。”

項葵想，都知道不好看了怎麼還擺車裡，就看越清覷了她一眼，露出點清晰的笑，“花功夫做了當然得擺出來，藏起來不是等於白做了？”

“我感覺，”項葵捏著小貓長長的嘴，斟酌道：“你的興趣愛好不像這種類型。”

“嗯，這隻是其中之一。”越清正兒八經地扯扯唇角，抖摟出來一串，“平時還喜歡馬術，滑雪，釣魚，長跑，極限跑酷。”

項葵：“……”

這麼久以前的話你還能背下來？

越清：“小項，你呢？”

明知故問是吧，來這套，項葵面無表情道：“周末喜歡去爬山運動，平時下班去練普拉提，還報了烹飪班，最喜歡專注地提升自己。”

正好碰上個紅燈，那邊笑意已經快壓不住了，越清肩背微弓，一開始可能還想收斂著點，但一看項葵生無可戀的臉，倏地笑到抖肩，搭在方向盤上的右手跟著動，喉結滾著，悶聲：“挺好的，真挺好的……”

項葵想錘他腦袋，憋了幾秒，也沒繃住，撲哧笑出聲來。

那微妙到幾不可察的僵持霎時散了不少。

項葵原本上車的時候還像心裡揣著個地雷，擔心氣氛太沉悶，擔心對話太尷尬，但她很快就發現，這擔心多餘了。

臨到十分鐘前，越清還是找了個機會讓項葵墊點全麥面包，免得一會兒途中體力不支，又得表演開關機，項葵捧著面包，有點猶豫，“就在這吃？”

“吃啊。在哪不能吃？”越清不鹹不淡地說，“要不是駕駛座暫時有用，你坐我頭上吃都行。”

誰要坐你頭上……

項葵也的確有點餓了，她對上次那事有點一朝被蛇咬的意思，於是慢吞吞地撕開包裝袋，咬了口面包嚼著，視線往那個扶手箱上飄。

……這是哆啦A夢的任意門嗎，剛剛他打開的時候自己看了眼，裡面又補上新的零食了。

越清：“想吃彆的？”

“不是。”項葵問，“放這麼多不容易壞嗎？”

“放心。”儘管問法很迂回，但越清還是略顯嫌棄地給了答案，“越夏每天都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沒有能放過五天的。”

原來是越過夏天啊，真是親妹妹。

項葵抿抿嘴唇，吃面包的速度快了點。

眼看就要抵達目的地，她看著路段逐漸熱鬨的各色燈牌，突然有些出神。

雖然她是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人，但之前一直以為越清在線上和線下的性格差異並不大，好像就根本沒想過要掩飾什麼，但現在看來，還是有些差彆的。

奔赴會是那種，直白到不能再直白地問“你為什麼不理我”、“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嗎”的人，但越清似乎會更加內斂穩重些，沒什麼攻擊性，甚至讓她感覺，即便是自己想要就這麼粉飾太平閉口不言下去，對方也可能不會有任何反應。

這樣當然是，最好的。

能讓她再好好想想。

車速逐漸放緩，項葵這才意識到上一個話題還沒結束，於是順口寒暄道：“原來你有妹妹啊，都沒人提過。”

“嗯。”越清專注地看著後視鏡倒車，停穩後，關雨刷、關窗，開車門，垂頭，挺自然地朝項葵瞥了眼。

他眼皮薄薄的，眼睛黑白分明又鋒利，按理來說是挺冷清的皮相，可現在望著人的時候，眼底一片光線倒映的清亮。分明是平視著，卻總讓人有種自下而上盯著你的錯覺，像隻冷靜又偶爾莽撞的小狗，直白又坦蕩。

他說，“你不是知道嗎。”！